屍體在空氣中的腐爛速度是水中的兩倍,土中的八倍。雖然現在天氣炎熱,又多雨水,但人埋在土裡,短短十天皮膚絕對不會腐敗成這個樣子。
另一邊花傾野見沈顏眉頭緊鎖模樣,以為她仍然不奈這強烈的視覺衝擊,招手示意衙役將白布蓋上。
沈顏見狀忙抬手製止了衙役的動作。
“嗯?”花傾野詫異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阻止衙役將屍體遮上。
旁邊沈顏沒有看花傾野,隻自顧看著案上停屍。沈顏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挺胸抬頭深吸一口氣,然後憋住,前腳邁出,膝蓋拱起,身子往前一壓。
沈顏的臉登時便湊到了爛開包了的男屍臉跟前去。沈顏瞪著眼睛像欣賞文物似的瞄著男屍怖人的臉細細瞧看,看的花傾野眉心攏起高高的一個川。
她在乾什麼?
難不成剛才自己說她乾嘔丟人,她生氣了,現場練膽兒?那也沒這麼個練法。
花傾野看著沈顏,總覺得她下一秒好像就要撲上去咬一口似的……
不知怎的,花傾野的胃隱隱有些不舒服了。
沈顏完全沒看到花傾野突然青了的臉,她湊在男屍爛如開花肘子似的臉跟前,仔細瞧看,發現他爛翻的肉泥裡,生著莫名的綠毛點,露出的骨麵凹凸不平,粗糙的很。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沈顏發現他的顱骨上還掛著鮮肉。
那日她隨花傾野來冰室看過女屍,雖然隻“驚鴻”一瞥,但她還是捕捉到了一些細節。比如女屍的麵部雖然已經高度腐敗,但其麵部肌膚破裂邊緣隱約可見利刃切劃的齊整刀口。
女屍的臉麵目全非到一塊完皮都沒有的原因也正是如此。就像一塊切開的蘋果,久置後會從創口開始先萎縮,然後由內而外的腐敗,最終創麵會變成一個軟踏踏的皮,包裹著裡頭爛成的泥。
可是眼前這具男屍的腐化過程卻與女屍完全不同。沈顏明顯看到他臉上的肌膚已經完全看不到了,麵皮幾乎全部腐化成泥,可是在顱骨附近卻隱約可見肌肉殘存。
他是由外向內腐化的。
沈顏看著男屍爆開成泥的臉,眸色深深。雖然她不知道男屍生前曾經曆了什麼,但她心中已經可以斷定殺害這個男人並拋屍的凶手和女屍係列案的凶手不是同一個人。
這樁案子是模仿作案。
目前為止他們已經在城郊附近發現了二十九具屍體,光發現者便有二十九人,知道這件事的人更多,難免被有心人聽了去。
但道聽途說的總歸是道聽途說,知其然難知其所以然,所以模仿者隻模仿到了人人皆知的毀容埋屍,卻不知道係列案的死者是如何被毀的容,更不知道係列案的死者全為女性,年齡和身高也都有相似特征。
其實推理到這裡,沈顏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既然已經可以確定男屍案不屬於係列案這案子便該下放到京兆府去由京兆府偵查了。
但是沈顏並不打算將案子給出去。沈顏隱隱覺得解開這案子對破獲係列案可能會有所幫助。
比如凶手費力氣模仿係列案的目的會不會與係列案真凶毀掉被害者麵目的思想一致。比如凶手埋屍地的選擇會不會與係列案真凶選擇埋屍地有重合之處。
但是模仿案的凶手是如何在事先不借外力割破肌膚的前提下加快屍體麵部腐敗速度的?凶手又是如何讓屍體逆自然腐化順序由外而內腐化的?
從冰室上來後沈顏便陷入了沉思,從晌午想到了黃昏,從大理寺想到了東宮,仍然沒想通。
月上柳梢頭,寂寂深夜裡,沈顏抱腿在床上坐著,雙目呆滯。
從大理寺回來後她一個字都沒說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沈顏現在已經設想如果是她想毀掉一個人的臉會怎麼辦了。
劃花,剝皮,把腦袋砍下去……
“啊!!!!”
沈顏想得頭大,噗通往後一仰,抱著被子啊啊啊啊一頓嘰歪亂蹬。
“乾什麼呢。”
深沉的聲音響起,沈顏一怔,隨即一喜,蹭的一下坐起來,看向來人。
“楚禦你來啦!”
沈顏喚了一聲,驚喜過望。
自那天楚禦送她回宮後,這二十天他一直沒再來找過她。沈顏知道他受傷了,一直很掛記他,眼見他二十天音信全無愈發惦記,如今看到他活蹦亂跳的站在自己麵前,沈顏終於鬆了一口氣。
“嗯,來了。”楚禦應聲,“怎麼,想我了?”
“想,一彆二十天,可想慘我了。”
“人生苦短相思漫長,我不介意你現在便以身相許。”楚禦笑言。
“你這個人總能用最正經的口吻說最不正經的話。”沈顏白了他一眼,不再接他的話茬,楚禦也不糾纏,自顧走到桌前坐下。
“這麼晚還不睡煩什麼呢,介不介意和我說說?”楚禦坐下,翻起茶杯,斟了兩杯茶。
沈顏聞言呲溜一下從床上爬起來,隨手摸過外袍披上,然後在楚禦旁邊坐下。
“當然不介意。”沈顏說,“我正愁沒人請教呢。”
“什麼事還能難住你。”楚禦將一隻茶盞推到沈顏麵前,轉而回頭看著她,眼中溫含笑意淺淺。
沈顏沒有看楚禦多情的眼,端起茶杯豪飲一口,開口說道,“我問你,如果你殺了一個人,但是又不能讓彆人發現這個人死了,你會怎麼做?”沈顏轉而看著楚禦,認真的問。
“尋個替子。”楚禦聞言悠悠的答。
“替子……是什麼?”
“把死人的臉皮剝下來,做成麵具,安排我的人替他繼續活著。”
“……”
沈顏無語的看著楚禦,知道您老牛逼,但這也太秀了,秀到犯規。
“不行,你隻能想辦法毀掉死者的臉,讓發現了屍體的人分辨不出他的真實身份,不能弄什麼替子。”
“扒了臉皮,旁人不就認不出他是他了嗎?”
“你說的也有道理。”沈顏所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還有彆的什麼辦法嗎?”
“彆的我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