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兒有個規矩,圓墳路上遇上新墳得填兩鍬平安土,否則會鬨不太平。所以給老娘圓了墳之後我就收了兩鍬土往旁邊的墳上蓋了兩鍬,沒想到兩鍬土收起來,平地裡露出一截骨頭來。”
“當時嚇了我好大一跳。我還以為自己一迷糊收錯土了,後來定睛一看,媽的是埋錯了。”
“我當時又驚又氣,拎著鍬就回村去了,尋思著把那個把人埋錯地兒的糊塗蛋拎出來,讓他趕緊把墳挪了。結果沒想到從村頭問到村尾,誰家也沒死人。那會兒我才意識到不對勁兒。”
“我們村兒是不富裕,但是再窮,家裡死了人也得貼兩塊木頭做個棺材啊。我挖出來的那個好像是直接埋的。想到這個我就琢磨著可能是遇上凶案了,就趕忙到衙門來報官來了。再之後的事兒我就不知道了。”
“嗯。”沈顏低著頭,聞言微微頷首,然後才正經問案似的抬起頭來正色的問,“有沒有哪一天對你而言是特彆難忘的?”
得,又開始不正經了。趙龍無語望天。
那邊劉萬思忖片刻,開口應道,“有。”
“哪天?”
“六月二十九。”
“是什麼重要日子?”
“我娘的祭日。”劉萬說,語氣平淡,一雙眼睛卻已瞪的猩紅。
“我的問題問完了,你可以走了。”沈顏意識到自己問錯了話,擺擺手,招呼趙龍道,“趙龍,安排人送他回去。”
“最後一個,陳深。”沈顏說完提筆落墨圈住紙上最後一個的名字,開口喚道。
陳深,排行老二,所以又叫陳二。折騰了一大天,終於到他這兒了。
“我是我們那兒的土行醫。”陳深聽沈顏終於叫到了自己的名字,忙應道,“那天我是進林子采藥的,在林子裡發現了棵野山參,自然要挖出來。沒想到一鎬掄下去,不僅將參刨了出來,還帶出來一隻血葫葫似的手……”
“我還沒問呢,你就開始答了啊。”沈顏抬頭深深看了陳深一眼,笑著說。
陳深一怔看著沈顏綻開笑顏後脊驀的一僵,這笑看著怎麼有點瘮得慌。
“你說的這些都有記錄,不用贅述了。”沈顏擺擺手,“我看你是石口村的土行醫,那一帶的人有病都找你看嗎?”
“是。”
“那還挺方便的。”沈顏點點頭,“醫病的藥也都是從你那拿的嗎?”
“是。”陳深應,以為沈顏懷疑他的能力,解釋道,“小人父輩往上三代都是土行醫,有配藥的方子傳下來。普通疾病兩三副藥就能治愈,嚴重的有個五六副也差不多了。”
“給病人治療的藥都是你親手配的?”
“是。”
“你們那一帶村寨那麼多,附近那麼多人,那你豈不是每天都得上山去采藥?”
“那倒也不至於。”陳深嗬嗬的笑,“除了季節交替時候風寒多發需要每天進山,尋常時候小人采半筐藥夠用個天了。”
“那生意一般嘛。”沈顏了然頷首,在手邊紙上畫了個圈,接著問道,“說一件你印象比較深的事吧。”沈顏又轉了個話題問。
“印象……吃我娘子親手做的紅米酥。”陳深回道,臉上露出幸福的笑。
“嗯。”沈顏聞言提筆在紙上塗畫了幾筆,又問,“你最近一次吃紅米酥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兩個月之前吧。”
“具體哪一天?”
“具體……六月……十八九號?記不太清了。”陳深不太確定的說。
“資料顯示你娘子才臨盆不久,六月份你娘子還帶著肚子呢。那天是什麼日子,你娘子帶著肚子給你做紅米酥吃?”沈顏聞言挑了挑眉,八卦的問。
陳深接觸到沈顏曖昧的目光,臉上飄起一抹幸福紅,“也不是什麼日子,就是我想吃了。我娘子說孩子月份越來越大,行動越發不便,可能之後好久都不能下廚了,所以就做了一回。”
“你小子好福氣啊,這麼賢惠的媳婦兒可不好找。”沈顏笑著說,低頭在紙上瞥了一眼,繼續問,“七月十八那天你都乾什麼了?”
沈顏問完抬起頭來與陳深對視著,陳深原本還一臉幸福,聽沈顏提到到七月十八,身子幾不可察的僵了一僵。
“七月……七月十八……那天……”陳深支吾著,好半晌才捋直了舌頭,“那天……我一早就上山采藥去了,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你記性不錯嘛。”沈顏聞言連連頷首,“都過去這麼久了,那天乾了什麼還記得這麼清楚。”
“那天張老賴的兒子張小平走丟了,我下山的時候大家夥正四處找呢,我還跟他們找來的,所以印象很深。”陳深解釋。
“這樣啊。”沈顏挑挑眉,慢悠悠的說,“娘子挺著大肚子下廚的日子不記,無關人家的兒子走失的日子倒是記得清楚,嘖嘖嘖……”
“呃……時間太久了……”
“久嗎?一個月和兩個月區彆能有多大?”沈顏反問。
“你娘子身懷六甲,自是不可能天天下廚的。反倒是你,每隔日就要上山采一次藥,於你而言,采藥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即便中間有那麼一點小插曲,與你又無關,記那麼清楚乾嘛?”
“我……”
“我問你你娘子最近一次下廚的時間,你模模糊糊能答上六月十八九。但如果我問你,六月十八那天你早飯都吃了什麼,你能答的上來嗎?”沈顏瞳孔驟縮,一雙星眼寒光炯炯直逼視著陳深。
“我……”
陳深不知沈顏的話鋒為何突然變的這般利銳,一時口舌打結,不知該如何作答。
“張小平雖然與我無親故,但他自幼便在我這裡看病。二十多年了,我是一點點看著他長大的,不是親生更似親生。他走失了,我自然也心焦,記得他走失的日子又有什麼奇怪。”陳深聳聳肩,震靜的答。
“不錯哦,這麼快便想到理由了。”沈顏笑言。
被當場逼問,能臨危不亂,用最快的速度理清思緒,找準突破口,幾句話便將自己的嫌疑洗了個乾淨。
這樣的嫌疑人,倒是難纏。
好在她從來就沒小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