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竟然汙辱神獸!”那幫男子放下手邊的活,怒氣衝天地拔出武器,朝她殺來。
“比咕!”小胖跳到昭霆麵前。
“神獸大人!?”男子們緊急刹車,慌忙收回武器,再次跪倒,“對不起!我們竟然冒犯神獸大人!”棕發少女幾時有這樣被人叩拜的經曆,徹底傻了。頭領瞄了她一眼,道“神獸大人,請問這位是——”
他還當真問史萊姆?耶拉姆和希莉絲啞然。肖恩眼珠一轉,抱起寵物,笑容可掬地道“我們是神獸大人的朋友,請多多指教。我叫肖恩普多爾卡雷,請問各位大哥高姓大名?”
他的友善態度令男子們好感大增,頭領溫和地道“我們這些人的賤名,說出來隻會有辱尊聽,您既是神獸大人的朋友,就是我們的上賓,請到我們村裡一坐,讓我們好好款待您,村長也會很高興的。”
“可是,我還有同伴……”肖恩假裝為難地看了看昭霆三人。
“啊,當然是諸位一同去了,您們都是神獸大人的朋友不是嗎?”
“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肖恩眼中閃過詭計得逞的光芒,轉向那少女,笑咪咪地道,“好了,我們走吧。”
“呃!?”餘人都愣住了,半晌,頭領叫道“等等!肖恩先生,這女孩,是囚犯啊!她怎麼有資格……”
“可是,我們剛才已經成為好朋友了啊,她是我們的朋友,當然就是神獸大人的朋友,對吧?”肖恩問懷裡的小胖,後者回他一個搞不清楚情況的笑容。
“但、但是……”
“好了好了,就這麼說定,男人就乾脆一點。”肖恩擺擺手,拍了那少女一下,笑道,“上車吧。”
“肖恩,你太多管閒事了。”
在肖恩的軟硬兼施下,那幫男子不甘不願地領著他們朝樹鎮走去。途中,紅發少女忍不住出口抱怨,眉間隱隱有一絲妒意。棕發青年壓根沒注意到,隻聽出她話裡的譴責,搔了搔頭“呃,我承認我是太多管閒事,可是,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但那女孩犯了罪啊!你救她,於理不合!”希莉絲說完才發覺泄漏了情緒,不禁捂住嘴,臉漲得通紅。
“她真的犯了罪嗎?”
“咦?”
肖恩朝身後的車廂瞥了一眼,低聲道“那女孩的眼睛裡一點邪氣也沒有,我不相信,她是小偷。”希莉絲窒了窒,歎氣道“好吧好吧,反正有小胖在,諒那些人也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對!小胖真的好厲害!竟然是神獸耶!”肖恩給了寵物一個嘉獎的吻。
“傻瓜,它隻有在這裡是神獸,拿到外麵,倒貼人家也不要。”希莉絲說著苛薄的話,其實是嫉妒區區一隻史萊姆得到了心上人的吻她卻得不到。
“我可不這麼認為。”肖恩眼中浮起銳光,“它是珂諾比史萊姆,能找到珂諾比樹的史萊姆,珂諾比樹是樹中之寶,想要的人一定不在少數,而神木,就更不用說了。”
路上,車廂裡的昭霆和耶拉姆從少女口中得知了她的故事。
“我叫巴巴拉,是樹鎮人,今年當選為祈舞女……”
“祈舞女是什麼玩意兒?”昭霆打斷。
“就是圍著神木跳祈福舞的人,也隻有祈舞女被允許靠近神樹。”巴巴拉抱緊雙膝“其實,讓我當選為祈舞女的是村長,因為他要我幫他偷神酒,他說那可以治我弟弟的病。我本來不答應,但是看媽媽那麼傷心的模樣,我……”
“你偷了?”
巴巴拉點點頭,眼淚撲蔌蔌落下,哽咽道“是我不好,我沒有自信,我…我並不是村裡最美的女孩,舞也不是跳得最好,我沒有自信……坎菲斯神會接受我的舞蹈,允許我們取用神酒,而且醫師說,弟弟的病撐不過今年了,所以我才……可是我沒想到村長叫我偷了一次不夠,還叫我偷第二、第三次,我問他理由,他又不說,隻叫我乖乖聽話,不然就揭發我偷神酒的事,我實在無法忍受,就逃了出來。”
“那個村長真可惡!”昭霆罵道。耶拉姆冷靜地分析“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村裡的人不會相信是村長叫你偷神酒,看那幫男人的樣子就知道,你回去,隻有死路一條,我們保不了你一輩子,所以你要逃,就趁現在,我們可以幫你掩護。”
“我…我不知道。”巴巴拉猶豫不定地道,“我知道回去一定會被打死,可是…可是我想再見媽媽和弟弟一麵。”
“你想讓他們親眼看著你受刑嗎?彆婆媽了,你逃走,才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天大地大,要我去哪裡容身啊?”巴巴拉又哭起來。昭霆看得不忍,斥責少年“喂,死小鬼,你乾嘛儘趕她走,咱們幫她把這件事解決,不就行了!”
耶拉姆慢吞吞地道“怎麼解決?”
“這還不好辦!把那個村長綁起來痛毆一頓,逼他向村人吐露實情,不就得了!”
“的確是你想出來的辦法……”耶拉姆長長歎息,他已經懶得去指責少女的淺慮了,“如果他不吐露實情,在大庭廣眾告發我們,你怎麼辦?把全村的人都殺了?”
“那——那——”昭霆囁嚅半天,靈機一動,“就叫陽催眠他!”
這回耶拉姆稍微想了想,但還是搖頭否決“不行,楊陽的催眠術還沒練到這火侯,要是神官大人在,倒可以——”昭霆叫道“那就讓肖恩做嘛!他一定行的!”
“說到那家夥我就來氣!”耶拉姆火道,“老是多管閒事!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來一通!把自己和周圍人都攪得焦頭爛額!”昭霆不以為然“既然看到了,哪能裝作沒看見,肖恩做的對!”
耶拉姆睨了她一眼,轉過頭。
“你和他,都太天真了。”
趕了半天路,一行人到達了樹鎮。
層層的樹林迷障後是一座高密度的小村莊,屋舍靠得很近,清一色木製,式樣小巧、彆致,至少整體外觀比精靈村好看多了。農田很少,隻有外圍有些小麥和甜菜田,中央有個大穀垛,家家門前晾著藥草、野果、獸皮、乾肉等物,看得出生計以林業而非農業為主。
他們還沒進村,暗哨就發現他們,把消息傳回村裡,所以村人早早聚集在村口,等著他們來到。
“哎呀,好大的排場。”
遠遠看見這一幕,肖恩吹了聲口哨。那幫男子迎上去,向領頭的老者單膝跪下,恭敬地道“村長。”
“諾瓦,抓住巴巴拉了嗎?還有,這幫人是誰?”村長正眼也不看肖恩等人,扳著臉問道。
諾瓦,也就是那幫男子的領袖將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聽罷,村長大吼“你是白癡嗎!高貴的神獸大人怎麼會和這些低下的外界人混在一起,肯定是被劫持了!你居然還相信他們是神獸大人的朋友!”
“這…這個……”
“老爺子,你這麼說就太不敬了。”肖恩跳下車,搖搖食指,另一隻手舉起小胖,“既然這位是高貴的神獸大人,又怎麼會被我們這些‘低下的外界人’劫持?如果它真的被我們劫持,就代表我們法力比它高,是比神獸大人更高級的人物呢。”
“你……”村長詞窮。肖恩繼續笑咪咪地道“我相信老爺子剛剛隻是口快,並不是真的汙辱神獸大人和我們,對吧?”
“村長。”村人們看著村長的眼神,除了惶恐,還帶了一絲譴責。
咬牙切齒半晌,村長挫敗地道“恭迎諸位貴賓!”話音剛落,村人們就跑開來。
“諾瓦,你招呼他們。”村長也轉身離去,臨走前,怨毒地瞪了眼從車上下來的巴巴拉。
巴巴拉打了個寒噤,情不自禁地靠近棕發青年,兩手抓住他的袖子。希莉絲看的一陣不悅。
“那老頭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昭霆嘀咕。楊陽讚同《三流反派的典型。還有,肖恩,給那位發抖的小姐一點溫柔的安慰吧。》
“啊?”青年不解地看看少女,反問,(安慰?)
《算了,當我沒說。》
諾瓦做了個“請”的手勢“諸位,請隨我來,我帶你們去下塌的地方。”語畢,帶著一行人來到村裡最大的建築物,從屋內的擺設來看,似乎是集會所。
“抱歉,我們村子不是很富有,隻有這棟房子還體麵點,委曲諸位了。”
“為什麼說委曲,我覺得很好啊。”肖恩由衷地道,“我以前睡在路旁和野地是家常便飯,有馬廄睡,就已經是天堂了。”
“哈哈,您說笑了。”諾瓦並不相信。耶拉姆朝青年睇了一眼。
這家夥,不是沒吃過苦的人。那為何還如此天真?喪失記憶的關係嗎?
狗改不了吃屎,沒攀談幾句,肖恩的小辮子就露出來了“其實住的地方怎樣也無所謂,倒是吃的……嗚!”希莉絲一邊狠狠掐住他背上的肉,一邊朝諾瓦綻開豔若桃李的笑“諾瓦先生,我剛剛注意到,除了我們,村裡好像沒有其他的觀光客了?可是據我所知,你們收獲祭是對外開放的。”
“呃。”諾瓦搔搔頭,有些害臊地道,“不瞞你說,從前年起,我們就封村了,這是村長的決定,他說外來者都是打神酒的主意,而且也確實發生過這樣的事。”說到這裡,他向緊緊靠著棕發青年的巴巴拉投以鄙夷中帶著痛心的視線,好容易才忍住沒說出譏諷的話。
“確定是外人偷的嗎?”希莉絲追問。
“絕對不會錯的!當晚值勤的艾雷親眼看見他們鬼鬼祟祟地在神木附近出沒,一喝問,就抱著像是水壺的東西溜了,村長親自帶隊去追,可惜還是被他們逃掉了,村長還受了傷,之後腿一直不太靈光,真是幫可惡的小偷!”
肖恩、希莉絲和耶拉姆交換了一個“可疑”的眼色那麼一大把年紀的老頭,還親自帶隊去追,若不是白癡,就是有鬼。
這時,幾個村人捧著熱騰騰的食物進來,昭霆和肖恩的眼睛登時迸射出奪目的光芒,幸好被耶拉姆和希莉絲及時踩了下腳背,才沒做出惡虎撲羊的舉動。
村人們送完餐點就退下了,諾瓦正想跟著離去,被四人挽留,受寵若驚地坐了下來,希莉絲趁機問了他許多問題。比如附近的地形,守衛人數,村長的日程表之類。當然,都是旁敲側擊的。
扒完飯,巴巴拉鼓足勇氣,詢問有幾分醉意的諾瓦“那個…諾瓦,我媽媽和弟弟……沒事吧?”諾瓦睨視她,頓了一會兒才道“他們沒事,不過不保證將來也沒事,村長打算把連座刑加進村規裡。”
“可是!做錯事的是我,和媽媽和弟弟無關啊!”
“所以,為了你媽媽和弟弟著想,你是不是該坦然認罪?”諾瓦仰首喝乾杯裡的果子酒。巴巴拉垂首不語,眼中珠淚瑩然。諾瓦裝作沒看見,往自己和棕發青年的杯裡倒酒。
“肖恩,少喝點!彆忘了你現在的身體是陽的!”希莉絲小聲提醒。肖恩扁扁嘴,剛放下酒杯,腦中響起一個聲音《沒關係,喝吧!我酒量很大,你至少還可以喝五瓶。》肖恩大喜。
仗著黑發少女的好酒量,肖恩喝贏了諾瓦。其他人早已厭煩了這場鬥酒,相繼回房間了。棕發青年好心地扶起爛醉如泥的酒友往屋外走去,甫出門,一股帶著森林氣息的秋風迎麵吹來。
諾瓦哆嗦了一下,睜開眼睛,眺望遠方,深深歎了口氣。
“既然喜歡,就不該那麼對她,殉情是懦夫的做法。”肖恩沒頭沒腦地道,諾瓦全身劇震,驚愕地瞪視他“你……!”肖恩笑道“這種事,看眼神就知道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能讀我的心呢。”諾瓦苦笑。
“那種事,連神也做不到。”
“神?老實說,我現在有點恨神。”諾瓦臉色一沉,“因為,他將要奪去我最愛的人。”語畢,他煩惱地耙耙頭發“啊——有這種想法的我,一定和巴巴拉一樣不可饒恕了吧!”
肖恩不置可否,自管自道“我那女孩認識的時間不長,不及你了解她,你認為,她是會無緣無故違反村規的人嗎?”諾瓦低吼道“我不認為!但事實擺在眼前,她也承認了,我不得不信!我是這個村的警備隊長,神木的守護者,即使再不舍、再愛她,也隻能讓她接受處罰!”
“嗯…事情還沒到這地步啦。”肖恩聽得寒毛直豎,綻開有些無奈的笑容,拍拍他肩,“我向你保證,一切會好的。呐,你看來也清醒得差不多了,我就不送你了,晚安。”
諾瓦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不知為何,躁動的心火竟平靜下來。
當晚,明月高懸夜空,星辰燦爛,但在洛傑姆森林深處的樹鎮,幾乎感受不到自然的光線。而過了七點後,大多數的人工燈火也熄了,還亮著燈的唯有哨樓和村中央的一間大屋子。
“你這麼晚急著叫我們來有什麼事?”
三名訪客悄無聲息地潛進客廳,詢問坐在桌邊的老者,從打扮來看像是冒險家,都是男性。
“我要你們幫我解決幾個不請自來的家夥。”村長開門見山,將白天的事說了。聽罷,其中一位客人啐了一聲“切!我當什麼大事!不過是區區幾個小毛孩,還要勞動我們的大駕。”
“沒錯,我們可不是你的私兵。”
“問題是巴巴拉在他們手上。”村長皺起眉頭,有些不悅,“還有神獸大人!不解決他們,萬一將來他們囂張起來就糟了!”
訪客們不約而同地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和肖恩等人一樣,他們也認為把一隻史萊姆奉為神獸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明白了,我們會解決的,不過你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其中一個男人道,“而且上次的貨也沒給,這次正好一次補齊。”村長為難地道“不是我不肯給,是巴巴拉那個賤貨臨時變卦,害我隻能再找個聽話的祈舞女,所以得延遲兩天。”
“何必這麼麻煩,直接修改村規不就行了!”
“要我跟你們說多少遍,村規是祖宗定的,我也無權修改,隻能在不違反的前提下,加些條例上去而已,不然村民不造反才怪。”
“嘖!真是個迷信又封閉的鳥村子!”男子們不滿地咕噥了一通,道,“好罷,但最遲大後天交貨,這是我們跟物主定的最後期限。”
“一定、一定。”
一個看來最老道的男子問道“那批冒險家真的都是幫小毛孩?”村長搖頭“有個青年,不過看起來一點也不強,放心吧。而且我叫人在酒菜裡下了慢性的安眠藥,現在他們一定睡得死死的。”
“那我們走了。”三個男子正要走路,門板被拍響,隨著村長的應允,兩個守衛押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少女走進。
“巴巴拉!”村長大吃一驚。巴巴拉一進門就跪倒在地,堅定地道“村長,我願意認罪,求求你,不要把媽媽和弟弟牽扯進來。”
“你、你怎麼來的!你沒吃藥嗎?”
“藥?”巴巴拉一臉茫然。村長鎮定了一下,一邊使眼色給男子們,一邊問道“我是說,你沒吃飯嗎?”
“我吃了半碗飯……”
村長安心泰半,男子們朝窗外看了會兒,回過頭,搖搖頭,示意沒人在外麵,讓他另外一半心也落了地。
“你在菜裡下了毒!?”巴巴拉終於恍然大悟,急切地站起來,往大門衝去,一個男人扣住她,將她重重甩在地上。
“你不用緊張,隻是安眠藥,不過他們馬上就要進入永遠的安眠了。”村長嘴唇上吊,“倒是你,視你的表現,也許我還會給你條活路。”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麼殘忍的事!?”
“殘忍?彆忘了,帶他們來這個村子的可是你,所以害死他們的是你。”
村長的話尤如一根毒針刺進少女的胸膛,令她的臉孔刹時變得刷白。這時,一記巨響傳來,大門被一隻套著褚色長靴的大腳丫踹了開來。
“好!人證俱在!”
室內七人一時呆住了,趁此機會,肖恩彈指在巴巴拉身上罩了個結界。在他背後是一大叢火把,拿著火把的人們用震驚的目光瞪著村長。
不久前,他們被一一從床上挖起,趕到這裡偷聽,因為喊人的是“神獸大人的朋友”,雖不滿也隻能依令行事,卻沒想到聽見這樣一席談話。
村長已經完全陷入失神狀態,說不出話來,三個冒險家也是一臉瞠目結舌。他們剛剛查看過外麵,沒有人,而且村民起來時,他們應該聽到動靜,如果用隔音結界,村民也應聽不見他們的聲音才對。看出他們的困惑,肖恩無意識地擺出師父的架勢“不用傷腦筋,我設的是反向的隔音蔽視結界,也就是說,你們聽不見我們的聲音,我們卻聽得見你們的;你們看不見我們……嗚!”
昭霆和希莉絲給了他兩拳“廢話什麼!”耶拉姆轉頭對諾瓦道“把你情人拉出來。”
“啊,是!”諾瓦剛踏前一步,冒險家們回過神,兩人伸手攔阻,另一人撲向巴巴拉,要用她當人質。
啪!沒人看清青年是怎麼動手的,隻覺眼一花,兩人就分彆嵌進左右的牆壁裡,掛在破洞裡,不動了。撲向巴巴拉的那人被結界彈開,正好掉在棕發青年腳邊,被他“輕輕”踩了下胸口,也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村長的勢力瞬間瓦解,快得讓人連拍手的時間也沒有,無怪昭霆大叫“沒意思!一點也不刺激!”,但對耶拉姆而言,這樣和平地解決是最理想的發展。
三個冒險家被關進充當臨時監獄的糧倉裡,諾瓦說要放了他們,因為他們不是樹鎮人,無法依村規處決,耶拉姆和希莉絲聽得直搖頭,勸他一刀殺了了事,不然假以時日,複仇的大軍一定會開進村子。楊陽和昭霆不忍,建議用催眠術消除三人的記憶。當然,施法者非肖恩莫屬。而村長和他的守衛就沒這麼好運了,當場就被憤怒的警備隊處刑。
巴巴拉的處置暫時未定,雖然她是受脅迫,但偷盜畢竟是偷盜,還是有不少村人主張對她施以一定的處罰,當事人也這麼要求,問題是村規裡沒有相應的條例,村民們隻得采用投票的方式,結果平數,請來貴賓參加發現也是偶數的四人(他們以為是四個人),正一籌莫展時,肖恩提出一個建議“就讓坎菲斯神來決定如何?”
“坎菲斯神?”眾人鸚鵡學舌。
“對啊,既然我們無法決定,那就交給神來裁決吧。而且巴巴拉偷的是神酒,理應向坎菲斯神道歉才是,讓她在神木前跳舞,如果坎菲斯神饒恕她,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村人們交頭接耳,臉上都浮現讚同的神色。昭霆三人驚訝地看著同伴,因為肖恩並不是個會把事情推給神明解決的人。所以村民一走,他們就開始盤問起來了。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讓巴巴拉脫罪的主意。”
棕發青年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作弊”兩個大字,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手段,但看到這樣的表情,三人也放心了。
“那就是神木啊!”
昭霆感歎。楊陽四人也看得目不轉睛。
屹立在眾人麵前的是一棵高聳入雲的大樹,就像紅發少女介紹的,足有二十人合抱那麼粗,深綠的樹冠遮天蔽日,無數的光之碎粒鑲嵌其中,分外美麗;雪白的樹乾宛如秘銀雕琢的一般,蒼勁筆挺;小鳥在枝椏間嬉戲鳴唱,透出勃勃生機。
巴巴拉身穿舞衣,滿臉惶恐地站在樹前,她不是害怕坎菲斯神不肯寬恕,而是為自己的罪行羞恥,不敢麵對世世代代守護樹鎮的偉大神明。突然,一隻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肖恩先生……”她轉頭,望著手的主人。
“不用緊張,你隻要把你現在的心情傳達給坎菲斯神就行了,這是告解,不是乞憐。”
“嗯!”巴巴拉如釋重負,踏前兩步,深吸一口氣,開始起舞。
那並非十分出色的舞技,卻充滿了感染人心的魅力,讓每個觀者都清晰聽見舞者內心的聲音,感受到她的真誠;她的動作優美流暢,舞步輕巧靈動,宛如林中跳躍的精靈,鼓動著旺盛的生命力,譜寫出一段最純樸的自然詩曲。
一曲舞罷,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陡然一個清脆到難以言喻的聲音響起,層層疊疊組成交響曲,擴散到遠方。無法形容那到底是怎樣的音樂,就如同蕩漾在深海底的水波;隨風輕擺的野花;遊戈不定的浮雲;綿延起伏的山脈;滾落葉片的露珠——是自然的鳴動,語言無法描述的震顫。
“神木……”
感動的視線彙聚在唱起這首天籟的銀白樹木上,甚至有人流下了淚水,四個冒險家也掩不住驚歎的神情。
巴巴拉的栗發被汗水濕透,肩膀隨著呼吸劇烈起伏,眼眸睜得大大的,仰望樹冠,不知過了多久,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晶瑩的淚珠滴打在翠綠的草坪上。
“謝謝你,坎菲斯神。”
“原來如此,你是為了讓那女孩擺脫罪惡感,才用這種法子。”
“嗯,雖然可以借小胖讓村人點頭,但這樣巴巴拉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如果是敬愛的神明寬恕了自己,她就會安心了。”
審判結束後,四人被迎回下塌處,等待祭典開始。屋外,村人們正為了準備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昭霆不解地問道“可是,你是怎麼令神木唱歌的呢?還有,樹木為什麼會唱歌?”肖恩搖頭“唱歌的不是樹木,是樹靈。”
“咦?”
“出來吧,坎菲斯。”肖恩對著虛空喊,無數小小的光影應聲浮現,彙聚在一起,慢慢勾勒出一個人形。那是個約摸二十歲的男性,身穿銀白的長袍,一頭深綠色的短發,五官很俊朗,眼眸充滿靈性,蘊含著與外表不相符的深刻智慧。
“嘖,不是說好不讓彆人知道我的事,出爾反爾的家夥。”
“他們不是‘彆人’,是我的同伴。”
男子斜了眼厚顏無恥的棕發青年,轉向呆若木雞的昭霆三人,禮貌地道“我是坎菲斯,樹靈,請多指教。”他的聲音也和眼神一樣有種經過歲月沉澱的清澈。
“樹靈!是真的樹靈嗎?”希莉絲大喊。昭霆伸手觸摸坎菲斯,表情從稀罕轉為詫異“碰得到啊!”
“我是樹靈,不是幽靈,換句話說,就是樹的另一種存在形式,本體是實物,我就是實物。”坎菲斯微微一笑,“隻不過,要擁有這種型態需要很久。”
耶拉姆問肖恩“你怎麼會認識神木的樹靈?”肖恩指著坎菲斯回答“我一看就知道這棵樹是修煉成精的老妖怪,所以一送走諾瓦,就跑去找他了。他一開始還不肯出來,裝傻扮喬,我就威脅了幾句……”
“你可不止是威脅,連火也點著了。”坎菲斯撩起長袍下擺,果然有一塊熏黑。
“又沒燒著你,囉嗦什麼!”肖恩毫無愧意地擺擺手,續道,“然後我就拜托他在巴巴拉跳完舞後唱歌。”
“原來是這樣。”三人恍然大悟。希莉絲崇拜地道“你唱得真好。”
“沒什麼。”坎菲斯沒有因為受到讚揚而飄飄然,“那是自然的詩篇,每個受自然眷顧,擁有生命的智性體都會的原始樂章,隻不過人類忘記了而已。”昭霆三人一臉茫然地對看。肖恩乾脆問道“你在說什麼?”
坎菲斯朝他投以深湛的目光,緩緩道“你是我至今看過,最接近自然的人類,我若告訴你,反而不好。”
“??樹靈都像你這樣愛賣關子的嗎?”
“不是。”坎菲斯綻開一個有報複意味的笑容。肖恩啐舌“年紀這麼大了,還跟小輩斤斤計較,也不丟臉。”坎菲斯斜睨他“你好像沒有資格自稱小輩。”昭霆訝道“咦!你看得出肖恩的年齡嗎?”
“與其說是看出,不如說是感受到。我們和人類不同,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皮膚感覺。”
耶拉姆問道“鎮上的人知道這樣的你嗎?”坎菲斯淺淺一笑“隻有一個人知道,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人,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
三個少女敏銳地看出他眼裡不同的光彩,昭霆和希莉絲異口同聲“是你愛人嗎?”
“哈哈哈,不愧是對愛情最有研究的種族,馬上就想到那上頭去。”坎菲斯笑著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是把她定義為一個‘難以忘懷’的人;而且我沒有性彆,無法體會那種男女間的熾熱情感。”
“你沒有性彆!?可是——”
“‘坎菲斯’是男性的名字,所以,我就自然地變成符合這個名字的模樣。”坎菲斯轉過頭,用飽含情感的眼神望著窗外,“這個村子的人是從尼普亞斯大陸移民來的,他們的故國已經消失了,而這個大陸的人,說他們是‘異教徒’,都不接納他們,最後他們隻好逃進這個森林,有很多人被野獸裹腹了,‘她’的父母也是,隻有少部份人幸運地走進我的結界,存活下來,所以他們才這麼封閉、這麼排外。”
肖恩等人默默聆聽。
坎菲斯合上眼,臉上浮起寂寞的陰影“我希望保護這些人,但我的能力有限,最近受荒年影響,結界也無力張開了;外麵的人又老是打我的主意……原本我是想讓村裡人不要那麼封閉,才建議她在收獲祭這天對外開放的,沒想到反而引來一批貪狼。更讓我痛心的是,村裡也有那種家夥,還企圖讓一個無辜的少女替他背黑鍋。”輕歎一口氣,他睜開眼,凝視四人,誠摯地道“謝謝,多虧你們的幫助,這次才沒出事。今後,大家應該會稍微信任外界的人罷,再過幾年就是沉睡期(注也稱萬物沉睡之刻,這段時間,不但植物停止給養,動物也會躲起來冬眠),森林會養不活這麼多人口,是時候讓他們踏出我的庇護,和這個世界接軌了,雖然……有點寂寞。”
綻開一個悵然但更多是欣慰的笑容,坎菲斯揮了揮手“再次感謝你們為這個村子所做的事,祝你們在祭典上玩得開心。”語畢,他的身影逐漸淡去,終而消失。
“他真的是這個村子的守護神呢。”
久久,希莉絲感歎了一聲,餘人點點頭。
祭典的氣氛很自由,讓楊陽和昭霆想起西芙利村的春之祭典,村人們在樹上、房頂上串連彩燈和掛飾,在地上擺滿豐盛的佳肴美酒,在村中央搭設戲台,隻是沒有舞會,因為收獲祭的意義是慶賀豐收,而非促進愛情,所以取而代之的是飲酒大賽和一連串跟食物有關的賽事,讓昭霆和肖恩大呼過癮。
狂歡過後,眾人席地而坐,一邊聊天一邊隨意取用附近的酒菜。當然,能這麼做都是好酒量或好肚量的人,要麼就是沒參於比賽的人,剩下的都在各自的家裡狂吐或猛拉。
《肖恩,讓我出來。》
“耶!?”聽到腦中乍然響起的聲音,棕發青年愣了愣。黑發少女催道《快點,我有要緊事要做。》
(哦。)
巴巴拉端著酒壺來來去去,突然聽見有人大叫她的名字,轉過頭,看見一個陌生的黑發少年向她招手。
“呃,你是——”她走過去,困惑地問道。
“我是肖恩他們的朋友。”楊陽指著她懷裡的酒壺,露出和煦的笑靨,“請問,我可以帶一瓶酒走嗎?我師父喜歡喝酒,所以我想帶一瓶回去給他。”
“當然可以。”巴巴拉笑道,將金黃色的酒液倒進她遞出的水壺。
“謝謝。”
楊陽合上壺蓋,無意識地貼近胸口,眼神溫柔而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