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麼一來,就沒人會去委托了啊。”楊陽不解,“誰想花這樣的冤枉錢。”
“不,有人會委托,那些大型商隊的主人。你知道,雖然中西南三城打仗,我們還是和西城維持著友好的貿易關係,但交易地點是定在西城,沿途要經過許多危險區域,自然需要強有力的保鑣。”德倫解釋。楊陽恍然大悟。
“那你是想委托我們保護你去西城?”耶拉姆問道。德倫點點頭。菲亞斯浮起困惑之情“既然如此,你怎麼還多此一舉告訴我們中介費的事,不怕我們拒絕你,去接大型商隊的委托嗎?”他這麼說不是因為貪心,而是純粹的好奇使然。
對哦!楊陽三人麵麵相覷。他們三個太老實了,竟沒想到這節。
德倫用詫異的口吻道“咦,你們不知道嗎?山道已經封鎖了,所以那些大商隊現在都被困在城裡,我是鋌而走險,才來委托你們。”
“封鎖!?為什麼?”眾人大驚。
西北兩城的邊境是一片綿延不斷的自然屏障,由恐怖的食肉森林和高聳入雲的索美維山脈組成,隻有一條狹窄的山道能夠出入,一旦山道被封,就隻能攀越兩旁那些陡峭的山峰才能到達西城。
“因為我城也加入最近那場戰事了,整支紅龍騎士團都上了戰場,把西城打得落花流水,城主大人是得意了,我們可就慘了。”德倫大大歎了口氣,“三天前,西城封鎖了山道的另一頭,上麵知道後,不甘示弱地也封了這頭,下令今後不許再跟西城有任何生意上的往來,這根本是不切實際的行為!不說彆的貨物,單龍之息,不進口,那票祖宗鬨起來就要人命了。說是用牛羊喂,牛羊又能撐到幾時?還要我們來想辦法,我們又沒有讓小牛一夕間長大的能力,去外大陸采購也需要時間,還有海上的風險——我看再過不久,我們就要披上羊皮,親自去給那票祖宗塞牙縫了!”
“……”
三個少年少女呆然,萬萬沒想到他們在野地裡旅行短短幾天,局勢就變動得這麼厲害。但眼下最要緊的是,他們的行程也要因此而耽誤了。
昭霆忍不住罵道“那個城主有毛病啊!搞出個瘋子城不夠,現在還……唔!”一言未畢,就被耶拉姆牢牢捂住嘴。楊陽賠笑道“彆介意,這丫頭就喜歡胡言亂語,你千萬彆當真。”這個表妹,每次都禍從口出!雖然那個城主確實是很混帳,但好歹是賽雷爾和眼前之人的主君,不看僧麵也該看佛麵。
說到賽雷爾——
“賽因先…北之賢者沒有勸勸米利亞坦城主嗎?”
“勸了,可是他也沒有辦法,誰讓我們和南城素來交好?話說回來,你們願意接受我的委托嗎?登山道具我會準備,你們隻要送我到西城的邊境都市坎培拉就行了。”
菲亞斯啪地合上扇子,臉色微變“登山?我們要爬山才到得了西城麼?”真討厭,他對體力運動最感冒了,偏偏又不能使用能力,這下非累掉半條命不可。
他簡直比昭霆還無知!楊陽和耶拉姆驚訝地望著他,有山脈位於西北兩城之間這麼“明顯”的常識,他居然不知道!?
德倫也愣了愣,道“是啊,不過我調查過了,有幾道分水嶺還不是很陡峭,應該越得過去。”
“該死……哎,不對,這麼一來,你不就沒辦法把貨物運回來了?你去西城是為了做生意吧?”
聞言,楊陽三人將懷疑的視線投向商人。
“不是的。”德倫笑道,“我是為了探親,我有個娘家的表哥住在那裡,一方麵也是為了躲避稅收。我估計封鎖令撐不了多久,頂多四、五個月,那票老祖宗就會叫了,到時上麵的人不想收回也得收回。”
楊陽不置可否,儘管她不是北城人,但在拍賣會和提拉的經曆讓她徹底了解米利亞坦是個極端愛麵子的男人,即使撐不下去,他也會死硬著不肯低頭。
“那你回來時怎麼辦?我們有事在身,不能等你探完親再送你回來。”基於道義,耶拉姆把話挑明。
“沒關係,我那表哥會送我回來,他也是個厲害的冒險家。”
到此為止,生意算是談妥了,隻差人員。
“我們還有兩個同伴,逛街去了,你可以等等嗎?”楊陽略帶抱歉地道。
“當然,何時出發,你們說一聲就是,我不急。”
商人一臉好脾氣的笑容,眼底卻閃爍著詭譎的寒光。
金秋的陽光絢燦而溫和,習習涼風吹來,陣陣送爽,空氣中充滿跳躍的色彩。肖恩和希莉絲並肩走在大街上,前者穿著米白色的絲綢長衣,精工製做的黑牛皮靴,抱著大大小小的禮品包;後者一臉輕鬆地把玩他的辮子。
“接下來去哪?”
“不去哪,隨便逛逛。”愉悅的心情在少女唇邊化開笑漣,“你問那麼多乾嘛,你不是答應陪我一天?咱們就逛足一天!”肖恩不無擔心地瞅著她“你不累嗎?剛剛在旅館,你不是很困的樣子?”
“你啊。”希莉絲輕輕拉了拉他的耳朵,“跟我出來,你一點也不高興嗎?”
“沒有啊,很高興。”
“這就是了,因為高興,我一點也不累。而且後天才出發,真吃不消,明天好好補個眠就行了。”
“也對。”肖恩點頭讚同,突然想起一事,“啊,不能吃飯的話,我是不是連覺也不能睡了?唉,這樣和幽靈有什麼區彆,還不如待在楊陽的身體裡。”希莉絲眉梢上揚“你這家夥,腦袋裡隻有吃和睡嗎?”
記起先前的教訓,肖恩連忙賠笑道“沒有、沒有,我很高興這個樣子。”
“哼!”
希莉絲真的很奇怪耶,好像很希望我是實體,為什麼呢?肖恩偷瞄身旁的同伴,對她的心態感到難以理解。
這一瞄,他才發現少女不知何時換下了那身傭兵服,穿上一件非常漂亮的連衣裙,連靴子也換成了時髦的平底鞋。和身著戎裝的時候比起來,就像另一個人似的。明媚的陽光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反射出七彩的光暈,更襯得那雙蔚藍色的眸子清澈閃亮;一頭波浪卷發無拘無束地披散在背上,走動間,宛如真正的火焰般鮮豔奔放;娟秀的輪廓因日照鍍上淺淺的金色,柔雅而嬌媚。
一種莫名的悸動,由心底漾起。
“怎麼了?”查覺他的視線,希莉絲奇怪地問道。
“沒…沒什麼。”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肖恩彆開眼,詫異胸口的異樣。吸了一口氣平息躁動的心火,他忍不住問出困擾許久的問題“希莉絲,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懦弱的人?”
“啊?”紅發少女一呆,“沒有啊。”
“可是我…我不想回憶以前的事,你不覺得這是種逃避、懦弱的行為嗎?連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希莉絲微微一笑,伸了個懶腰。
“老實說,換作其他人,我一定會認為這是懦弱的行為,但你就不同了。”
“為什麼?”肖恩不解地瞅著她。
“因為你是個非常、非常堅強的人,連你都接受不了的回憶,我認為根本沒有必要回想起來。”希莉絲凝視他琥珀色的雙眸,神情肅穆,一如她堅定的語調,“那種回憶,丟掉也罷。”
“是嗎?”肖恩展顏,感到一股暖流回蕩在心裡。
“是啊,而且你恢複記憶的話,搞不好會把我們忘了哩!小說裡不是經常有那種把喪失記憶期間發生的事統統忘光的情節嗎?“
肖恩大吃一驚“真的嗎!?”希莉絲眼珠一轉,重重點頭“真的啊。”
“那怎麼辦?我答應了維烈要想起來啊!”肖恩急得團團轉。
看他這麼為難,希莉絲有點不忍,猶豫道“嗯……不過那種情況是因人而異的,也許你不會吧。”可惡!為什麼他要露出那種苦瓜臉,害她騙不下去。
肖恩鬆了口長氣,誤以為她懊惱的表情是擔憂,安慰道“彆擔心,希莉絲,我絕不會忘記你們的。”
“嗯。”希莉絲無精打采地應了聲。
算了,來日方長,慢慢說服他好了,橫豎維烈不在這兒,想鬥也鬥不過我,他又這麼單純,搞定是遲早的事,當務之急是彆的問題。
“肖恩,那個魔法師說有能量就能實體化,那除了負麵感情,還有什麼能作為能量?白魔法行嗎?”
“不行,白魔法是生命女神的力量,而亡靈的力量之源是止息之君,正好和她衝突。”
“這樣啊。”希莉絲抑不住失望的神色,隨即又振作起來,“那彆的魔法行不行呢?”
肖恩沉吟道“嗯……應該不行吧。雖然我對亡靈的構造不太清楚,但止息之君和生命女神的力量是屬於精神性質,和元素神的力量同源不同質,很難融和。”
希莉絲聽得雲裡霧裡,末了隻明白一件事彆的魔法也沒用。
“那……”
“什麼?”
“沒什麼。”紅發少女擺擺手,咽下到嘴邊的話,與其用負麵情感維持實體,她寧願青年變回幽靈,憎恨之類的感情不適合他。
“希莉絲,這裡是另一個冒險家之都嗎?好多冒險家。”肖恩打量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裡麵十個有五個半攜帶武器或穿著魔法袍,“而且水平比提拉高多了。”
“因為再過去就是西城隱捷敏亞,全大陸最危險的地方,對自己實力有信心的人都會去那兒搏一把。”
“對了,你們去西邊到底是乾嘛啊?楊陽隻說要去那兒找一樣東西。”
希莉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是秘密,回去再告訴你。”說話間,瞥見一男一女手牽著手,言笑晏晏地走過,湧起羨慕之情,情不自禁地勾住同伴的手臂。
“呃!”肖恩被她親昵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繃緊身體。感到他的不自在,希莉絲滿臉通紅,十分尷尬,想放手又舍不得,隻好改變話題轉移注意力“對…對了,肖恩,你知道冒險家獵人嗎?”
“冒險家獵人?”青年果然上當,“不知道,是專門獵捕異族的冒險家嗎?”
“不是不是,是專門獵捕冒險家的人。”
肖恩大奇“獵捕冒險家?為什麼?”希莉絲暗暗鬆了口氣,笑道“為了錢唄!水平高的冒險家幾乎個個是富翁,當然會有人眼紅。不過我也隻是聽說,沒有實際見過。聽說裡麵有不少真的好手,但也有很多是靠卑鄙手段謀奪財物的敗類。”
“原來是這種獵人,我還以為狩獵人又死灰複燃了。”
希莉絲被勾起好奇心“狩獵人是什麼?”肖恩雙眉緊蹙,神情有一絲厭惡“是一批說是逮捕危害人類的異族,其實是用異族的器官做藥,或者賣給權力者當奴隸的混蛋。由普雷尼亞國發動的人類大統一戰爭裡(注僅次於降魔戰爭和死靈之亂的有名戰役,也叫異族大屠殺),亞利安族的最後傳人羅裡蘭塔以一己之身對抗狩獵人大軍,最後同歸於儘。他的妻子,翼人族公主莉拉也在戰後不知所蹤。之後,大陸上就再也沒有狩獵人了。”(有關羅裡蘭塔和莉拉的事跡,請參看拙作《羅裡蘭塔之歌》)
“亞利安族?陽他們三個的師父好像就有亞利安族的血統。”
“真的嗎!?”
“還沒證實,我是覺得可能性不大。”
兩個人談談走走,不知不覺來到市中心,噴水池廣場傳來吟遊詩人的歌聲,希莉絲拖著肖恩跑過去,傾聽的人很多,他們擠不進去,隻好待在外圍。那個吟遊詩人唱得很不錯,聽聲線應該是個女性,歌的內容是最常見的大黑暗時代的英雄故事,肖恩一聽就入迷了。
天上掉下來的機會!希莉絲瞄了眼周圍聽得聚精會神的人們,深吸一口氣,喚道“肖恩。”
“嗯?”棕發青年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我——我——”好容易鼓起的勇氣在喉嚨口噎住,希莉絲調整了一下呼吸,才得以勉強出聲,“我喜……”
“希莉絲,她歌裡有幾個人名我好像聽過!”
“……”就要吐露的告白被某個不識情趣的笨蛋攔腰截斷,少女沮喪得差點當場哭給他看。
“嗯…嗯。”她垂頭喪氣地道,“她唱的是英雄王的歌,裡麵的人連同英雄王科爾修斯在內都是東方學舍的成員,你當然聽過,搞不好還是他們的學弟呢。”
“哦。”肖恩恍然大悟,隨即發現同伴的異樣,“你怎麼了,希莉絲?是不是不舒服?眼睛紅紅的!”
“是不舒服。”
“要緊嗎?我扶你去那邊的長椅坐坐。”
紅發少女瞅瞅不遠處的雅致長椅,再看看旁邊一棵樹葉泛黃的高大梧桐木,滿意地點點頭“好!”很好!很適合告白!
然而,她才挨到凳子,連ose都沒擺好,棕發青年就把禮品包塞給她,跑去買飲料了。當少女再接再勵準備一接過飲料就吐露愛語,他又跑回來要錢,把難得的好氣氛破壞得七零八落。
“不用了。”
“咦?”
“不用買了,我不渴。”無力感在希莉絲娟麗的臉上揮開濃重的陰影。
“……”把她的反應看成生氣,肖恩愧疚地咬了咬唇,“希莉絲,我是不是很笨?”
笨!笨死了!笨得無藥可救!雖然心裡舉雙手讚同,卻連一個字也舍不得說出來傷心上人的心,而且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是怎麼看怎麼好笑。希莉絲感到心裡的悶火一下子消散開來,忍不住噗哧一笑“沒有啦,隻是有點呆而已。”
看出對方是在取笑自己,肖恩如釋重負,也回以笑容。
風兒送來吟遊詩人的歌聲,也帶來亙古的傳說,梧桐葉片在空中打轉,跳著圓舞曲。在一片略帶蕭瑟的秋景中,過去與現在接軌,一切都模糊了,隻剩下似曾相識的場景,似曾耳聞的人名,似曾經曆的往事……
[肖恩師父。]
坐在長椅上的女孩,留著黑色波浪長發的女孩,麵帶促狹的笑意,用調侃的語氣道,[那個吟遊詩人在唱你呢。]
“肖恩!”
幻境驟然消失,眼前依舊是少女和長椅,隻是少女是站在長椅前,而且披散的卷發是宛如火焰的亮紅色,而非烏木般的漆黑,“你在發什麼呆?”
“啊……”肖恩眨眨眼,這才真正清醒過來,正想告訴對方剛才發生的事,腦中鮮明的景象卻朦朧起來,就像被濃霧罩住似的,看不清楚,忍不住敲敲頭,“怎麼回事!?”
“肖恩!”見他神色有點不對,希莉絲關懷地踮起腳。
“剛剛我想起一些,可是一眨眼,又模糊了。”肖恩懊惱地道。
“是嗎?”少女的聲音透出一絲緊張。
“嗯,我看到一個女孩子,和你一樣頭發卷卷的,五官…五官想不起來了,她叫我師父。”
聽到最後,希莉絲鬆了口長氣是徒弟就好!但未免青年想起更多,比如情人之類,拖著他就跑路“想不起來就彆想了,冥王不是叫你彆勉強。”
“希莉絲,衣服……”肖恩轉過頭,看見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男孩飛快地從樹後竄出,搶了禮品包就跑。
“站住!小賊!”跟著回首的希莉絲一個180度急轉追過去,卻被同伴抓住手“算了。”
“你……啊!”眼睜睜看著偷盜者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裡,希莉絲氣得直跺腳。
“我早就發現那孩子跟在我們後頭,他搶衣服八成是想替弟弟妹妹做新衣,就給他吧,反正還有一套。”肖恩指指身上那件。希莉絲轉過身,狠狠瞪視他“這麼說,你是故意用我送你的衣服去做人情?”
“這個……”
“大笨蛋!我再不理你了!”
“希莉絲~~~~”
老天,他真是鈍得可以!
凝視鏡麵,水之幽鬼直搖頭。
不久前,楊陽三人因為疲倦回房休息,德倫也借準備事宜離開旅館,獨留他一人,百無聊賴下拿出鏡子欣賞自己的花容月貌,欣賞到一半好奇心突起,就使用“水鏡”的力量窺視兩人的約會,卻沒想到看到的是這樣讓人吐血的情景。
看在維烈的份上,今晚我教你幾手泡妞絕活吧。
菲亞斯理理鬢發,擱下鏡子。老板不失時機地搶上,搓著手問道“這位客人,要訂房嗎?”
“一間單人房,要最大、最乾淨的,啊,還有,在那幾位的隔壁——有嗎?”
“有有,請隨我來。”老板比了個手勢,姿態甚至能用卑恭屈膝形容。菲亞斯緩緩起身,踩著悠然的步子走向樓梯。水藍色的及腰長發隨著他的動作輕柔蕩漾,帶起一股風吹欲起的神韻,脫俗而動人。一室的目光緊跟著他移動,直到被轉角的牆壁擋住。
絕世佳人,不外如是。
這就是最大最乾淨的房間?菲亞斯環顧室內,皺起眉頭。
憑心而論,這件足有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客房無論擺設、方位還是舒適度都能擠身一流之列,可惜在住慣瓊樓玉宇總統套房花園彆墅的菲亞斯看來,仍是寒酸肮臟得可以。彆說躺在那張梨木製的大床上睡覺了,他連沙發也不敢坐。
“菲亞斯大人,入境隨俗,您就甭挑了。”
一看主人的臉色,波比就猜出他的不願。
“波比。”菲亞斯一臉哀怨地瞅著它,“不會連你也要我睡在這種房間吧?我最寶貝的頭發會起虱子吔!”
“才一個晚上,不會的。”
“不要!”菲亞斯明快地表達了他的堅決。波比歎了口氣“那您想怎麼樣?把寢宮搬過來?先旨聲明,這麼做維烈大人一定會發現的。”
菲亞斯浮起狡黠的微笑“不會的,我花一秒鐘搞定,他就算查覺到了也來不及定位。”
“好吧好吧,隨您。”
波比大大歎了口氣,主人都鐵了心了,他這個小侍從還能說什麼?都怪維烈大人,把所有的上級魔族寵得無法無天,害他這種專司服侍的中級魔族整天忙得陀螺也似——收爛攤子。
施完法,菲亞斯滿意地看著金碧輝煌的臥室,將魔法袍掛在象牙製的長衣架上,朝柔軟的鵝絨寢床走去。與此同時,隔壁房間裡,一隻放在桌上的行李包發出燦爛的紅光……
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兩人一前一後走過。
“希莉絲,彆生氣了好不好?”
“……”
聽到背後不斷傳來的哀求,紅發少女硬起心腸不作理會。她可以原諒他的遲鈍,原諒他的戀童,原諒他的濫好心,卻絕對無法原諒他把她特地為他買的衣服隨便送人的行為!
“我會去打工,買幾件一模一樣的回來。”
希莉絲深吸一口氣,才沒當場抓狂,徐徐轉身,她用一種風雨欲來的平靜眼光注視棕發青年,一字一字道,“你——以為我是心疼那幾件衣服?”
“不是的!”肖恩急切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那些衣服代表你關心我的好意,送給那個孩子,是因為裡麵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我想應該沒關係……”
這還像人話。希莉絲神色頓霽,隨即又疑惑地側過頭“那你乾嘛還要買相同的回來?”
青年微微紅了臉,有點忸怩地道“那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禮物,我…我想留著做紀念。”
少女心裡的烏煙瘴氣刹時一掃而空,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嗬嗬,這就不用了,你有一件了嘛,倒是有錢的話,買幾件漂亮的衣服送我。”也留作紀念。
“好。”肖恩想也不想地答應。
恢複好心情的希莉絲牽起他的手,笑道“走吧,我們再去找找有什麼地方好玩。”
話尾重疊著一聲毫無預兆的巨響。兩人愕然回頭,看見遠處一棟屋宇迸出衝天的火花,從裡麵飛出兩個身影,一藍一紅,在空中激烈絞鬥。確切的說,是紅光追逐著藍影,後者一直在躲避。
“那是什麼?”驚詫的叫聲此起彼伏,一些膽大的撒腿就往事發處狂奔,冒險家們更是爭先恐後。
“是那個魔法師!”肖恩一眼就辯認出,衝口道,“另一個是火鳳凰!”
“火鳳凰?”希莉絲先是一愣,接著臉色大變,“會不會是小姆!?”聞言,肖恩也變了臉色,幾句咒語一念,將兩人轉移到旅館門口。
“陽、昭霆、耶拉姆!”
旅館周圍已圍了一大群人,都在指指點點看熱鬨,其中有三個人特彆顯眼,因為穿著單衣,黑發少女的瀏海甚至還淌著水珠。聽見叫聲,三人同時轉過頭。
“這是怎麼回事?”後來的兩人指著天空。
“不知道。”楊陽苦笑道,“我洗澡洗到一半,聽到轟的一聲,跑出來一看,就是這個樣子了。”昭霆咬牙道“我還要倒黴!睡覺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吵醒!”
“現在的問題不是討論誰更倒黴,而是小姆為什麼要攻擊那個人。”耶拉姆冷靜地把話題帶回正軌。
楊陽歎道“不用討論了,會讓小姆殺紅眼的隻有一個人。”餘人瞪圓眼“難道……!”
“喂——”菲亞斯放聲大喊,“你是這隻瘋鳥的主人吧?快叫它停下!我的衣服都被它燒壞了!”楊陽充耳不聞,還雙手圈嘴,為寵物聲源“加油,小姆!打倒他!”反正菲亞斯曾殺光火鳳凰一族,小姆斷然不是他的對手,不用擔心維烈那兒交待不過去。
但下一秒,她卻跳起來,對肖恩喊道“快阻止她!”
“啊?”棕發青年一時接受不了如此激烈的轉變。
“紮姆卡特曾說小姆起碼得休養三個月,現在還沒到時間,也就是說,她是在勉強自己戰鬥!”楊陽又是焦急又是擔憂,“再不阻止她,也許她會有生命危險!”
肖恩二話不說捏了個手印,無數藤蔓噴出地表,瞬間將火鳳凰綁了個嚴嚴實實,然後由綠轉白,由白轉黃,最終形成一個石卵似的球體,緩緩落下,不偏不移地落在黑發少女的臂彎裡。
“謝了,肖恩!”抱著猶帶餘溫的石卵,楊陽安撫地拍了拍,低聲道,“小姆,我不阻止你報仇,但要等到你身體養好。”不知是否聽見了她的話,鳳凰蛋漸漸冷卻下來,恢複原本黯淡的顏色。
菲亞斯才鬆了口氣,就垮下臉。
“完了,全完了。”他就那麼哭起來,看得下頭的觀眾心疼不已,恨不得飛上天將美人摟入懷,好好疼惜一番,“我的魔法師夢想,我的遊曆大陸計劃,我的新衣服們……嗚嗚,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您的任性。”
“閉嘴!波比!”水之幽鬼賞了侍從一個毛栗子,落在楊陽等人麵前,淚水迷蒙的眼睛瞪著再度陷入休眠的小姆。
“停止那種眼光,不然我們會被分屍。”感覺到火辣辣的視線,楊陽用無奈的口吻道。
菲亞斯愣了愣“你知道我是誰?”昭霆興奮地道“水之……”
“彆說!”菲亞斯近乎驚恐地打斷,“我已經闖了禍,如果再泄露身份,維烈真的會殺了我!”複活歸複活,但一想到自己美美的身體會被切成一百零一塊,他就發毛。
維烈還挺有威嚴的嘛。楊陽五人不無詫異,原以為以紅發青年的個性,會被全魔界的人騎在頭頂,連他自己也是這麼承認。
菲亞斯伸手頸後,解下一串水晶鏈子,懇切地道“他日遇見維烈,拜托幫我美言幾句,就說我不是故意的,千萬彆發火。”
這是…賄賂嗎?楊陽看著手中如同主人般華麗璀璨的首飾,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半晌才道“好的。”菲亞斯如釋重負。
這時圍觀人眾終於忍不住上前猛獻殷勤,噓寒問暖,一副隻要美女一聲令下,就把小姆碎屍萬段的架勢。菲亞斯蹙了蹙眉,大聲道“這些人是我朋友的朋友,你們不許動粗!”
“是是。”眾人點頭哈腰。
美色的威力真是大啊。楊陽五人慨然,隻不知若知道這位“美女”的原形是活了n年的老妖精,這些人會有什麼反應。
“那我走了,祝你們旅途順利。”菲亞斯狀似遺憾地歎了口長氣,朝波比做了個手勢,隻見無數花雨紛紛落下,伴隨著濃鬱的香氣,彩帶繚繞中,藍色的纖影像融入水中的泡沫般緩緩消逝,帶走了所有的幻境,隻有一地碎瓣證明他曾經停駐過。
“這位維烈的朋友,咳咳,真是與眾不同啊。”依然是黑發少女先回過神,乾咳著發表感言。其他人,昭霆四人是看傻了眼,剩下的是被勾了魂。
與此同時,已身在魔界的水之幽鬼忍不住又落下兩滴辛酸淚。
那明明是他絞儘腦汁想出的開場,怎麼變成退場的背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