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豐饒之風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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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豐饒之風(1 / 2)

滿願石!

回到地麵,是23號晚上的事。

雖然隻在地下待了一天一夜,眾人的感覺卻像過了一年。因此離開遺跡時,每個人都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連應付驚訝的公會成員的力氣也沒有,丟下一句“明天再說”,直奔旅館。

強撐著抹完身,楊陽正要上床休息,聽見敲門聲,連忙披上外衣去開門,隻見棕發青年一臉焦急地站在外麵。

“什麼事,肖恩?”楊陽壓低聲音問,因為和她一個房間的三個少女已經睡了。肖恩也輕聲道“把索貝克的鬥篷給我。”楊陽愣了愣,依言把鬥篷翻出來給他,卻沒有關上門,反而推著他往外走,直推到走廊儘頭才停下。

“你要他的鬥篷乾嘛?”

“我…我想找他,我不放心。”

楊陽耙耙劉海,浮起“真搞不懂你”的表情“為什麼不放心他?他的留言已經表明他平安無事了。”肖恩的神色也很困惑“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放心。”

“……”楊陽的手頓在空中,對方的神情讓她想起以諾那一夜的情景,那個銀心月下的孤寂身影,由於困倦引起的不耐煩立刻被關懷取代。她執起他的手,溫言道“到底怎麼了,肖恩?”

棕發青年臉一紅,掌心傳來的觸感撫平了他內心的混亂,不覺吐露道“我感覺,我認識索貝克。”

“真的嗎?”楊陽大吃一驚。

“嗯,在打那個包子怪時,我就有感覺,他是我認識的人。”

“可是,你認識的人,應該都已經死了啊,莫非……他是魔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楊陽想了想,道“算了,找到他,就能真相大白了,你快找吧,我也在這裡陪你。”肖恩用力點頭,露出開心的笑容,然後摸出一隻粉筆,直接在地板上畫起魔法陣來,畫好後,將疊得整整齊齊的鬥篷放在中間。

吟唱完咒語,魔法陣的一角閃動了一下光芒,楊陽問道“怎麼樣?”

“很近!”言下充滿喜悅。

“太好……喂喂!”楊陽一把揪住他的辮子,用受不了的口吻道,“你這種行動派的作風能不能改改?你想這麼晚去打擾人家嗎?明天再去!反正有鬥篷在,他跑不了的。”

肖恩摸著被拉痛的地方,不情願地瞅著她。楊陽視而不見,拍了下他的後腦勺“走啦,去睡覺!”

第二天早晨,恢複了精神的眾人聚在男士的房間裡,研究從地底帶出來的寶物。

“這個就是真實之眼啊?”

軒風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件端詳,這是個外觀像掛飾的銀色薄片,上下都有可以掛的鉤子,中間打造成眼睛的形狀,眼珠的部分是一塊綠水晶似的寶石,清澈剔透。她試著把它舉在右眼前麵,頓時叫出聲“哇——”

“怎麼了?”餘人投來詫異的目光。月皺起眉頭“不懂的人彆亂玩。”軒風充耳不聞,發了會兒呆,移開真實之眼看了看,雙眼泛起陶醉的漣漪“紮姆卡特,你好帥。”

“耶!?”眾人大吃一驚。另外三個少女立刻興致勃勃地湊過來“可以看到原來的樣子嗎?”

“嗯。”軒風紅著臉把法器遞給她們,同時尖叫不迭,“好帥好帥哦!不亞於羅蘭城主!而且是我喜歡的有男子氣概的一型!”

“那當然!”血龍王毫不謙虛地昂起下巴,“我不管龍身還是人身都是最帥的!”

“抱歉,我對你的龍身沒有興趣。”

“切!”

楊陽因為在夢裡看過紮姆卡特的原樣,先讓昭霆和希莉絲欣賞。輪到她時,儘管已經看過好幾次,楊陽還是暗暗讚好,突然想起一個人,探頭問道“月,你要不要看?”

黑發祭司臉上掠過奇妙的波動,默然片刻,淡淡地道“不用了。”

“月?”血龍王詫異地看著情人。

“好不容易習慣你這張臉,再想起來我又要花一段時間調適了。”一貫溫文的語調包含著惆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責,紮姆卡特也沉默下來。

房裡的氣氛變得有點低落,餘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是肖恩擔起調解大任“呐,我們慢點再測試法器的用途,先去吃飯怎麼樣?”

“我們吃過了,剛剛。”楊陽用無力的口吻提醒。

“那些清粥小菜,怎麼填得飽肚子——紮姆卡特,如何?大家也一起去吧,順便補充糧食。”

“好。”耶拉姆衝著最後一句點頭。紮姆卡特二話不說答應。餘人則是抱著舍命陪君子的心態,跟在兩個大胃王後麵。

個個挺著大肚子回到旅館,撞見等候多時的公會使者,肖恩不得不放棄立刻尋找索貝克的計劃,和同伴一塊兒去冒險家公會。

一路上,使者不停地向他們打聽地下的情況,楊陽也巨細靡遺地告訴他。聽到一半,使者訝道“這麼說你們還有一位同伴?”

“是的,他叫索貝克,公會可以查到他的住處嗎?”

“隻知道名字的話,恐怕很難,冒險家也有權隱瞞長相和行蹤——你們知道他的職業和等級嗎?”

“等級……”楊陽冥思苦想。昭霆喊道“是d啦!他脫下鬥篷時,我看到了!”

“d……”使者露出無法置信的神色,“那他的職業是?”

“流浪傭兵。”這回楊陽很肯定地回答,想了想,補充,“會魔法的流浪傭兵。”希莉絲激動地道“不!他絕對是神官!一次能發幾百個聖光彈,他不是神官我把頭割下來!”楊陽、昭霆和耶拉姆皺眉,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此神官而非彼神官。

“那他就是神官戰士了,他的武藝比我還高明呢。”肖恩總結。餘人十分驚訝“真的?”

“嗯!”

“好吧,知道職業和等級就沒問題了,一會兒我幫你們查。”使者點點頭。

卡倫的冒險家公會座落在中心廣場,是一棟外觀敦實的三層石造建築,門口有許多告示牌,貼著任務表、通知單、排行榜和賞罰記錄,不少冒險家圍在前麵指指點點,使者引著他們往正門走去“先在大廳辦完升級手續,然後我帶你們去見分會長……”

“我說了是盜賊偷的!”

一聲怒吼打斷了語尾,使者微顯不悅,楊陽等人則是震驚得麵麵相覷,隻聽得幾個嘲噱的聲音接著響起“喂,小鬼,彆纏著事務員了。”

“是啊,說是盜賊偷的,天曉得是不是你自己上茅廁時掉的,哈哈。”

“混蛋——”

“索貝克!”肖恩第一個衝進去,正好瞧見一個人從櫃台前轉過身,掄起拳頭。介於栗色和褐色之間的短發,平凡的麵容,不是索貝克是誰?

啪!先前發出嘲語的大漢輕易接住飛來的拳頭,一使力,將對方推倒在地,提起粗壯的右腿,就要踩下。

“住手!”情急之下,肖恩沒有想到以索貝克的身手怎麼會如此不濟,揪住那大漢的衣領,硬生生往後拖了三步,再甩向角落,關懷地蹲下,“你沒事吧?”

楊陽等人後腳趕到,紛紛招呼“索貝克,你果然平安無事!”

“你們認識我?”索貝克一臉錯愕。眾人比他更詫異,昭霆衝口道“你在說什麼!我們昨天還一起冒險!”

“昨天?昨天我還沒到卡倫。”

“什麼!”眾人都被搞糊塗了。軒風觀察片刻,道“他不是我們認識的索貝克。”經她提醒,餘人才發現眼前的青年雖然麵容和他們昨天遇到的人一模一樣,但身材略有不同,是很普通的體格;神態也明顯不對勁,他們認識的索貝克,決不會露出這種傻乎乎的表情。

“難道是……幻術?”楊陽一手放在唇上,怔怔地道。

“幻術?你是說,有人冒充我?”索貝克恍然大悟,厲聲道,“是了!一定是他!偷走我徽章的家夥!”肖恩喜出望外,扣住他的肩膀“你知道他的長相嗎?”

“知道個屁!他趁著夜色偷襲我,將我敲暈,偷走了我的徽章和鬥篷……”

“鬥篷是你的!?”肖恩驚叫,語氣充滿絕望。唯一知道內情的楊陽擔憂地瞅著他。其他人包括索貝克都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

之後,肖恩一直顯得沒精打采,連分會長問話時也垂著眼發愣。走出冒險家公會時,希莉絲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怎麼了嘛,肖恩?”楊陽連忙解釋給她聽。

“原來是這樣。”希莉絲握住情人的手,給予無言的安慰。紮姆卡特啐道“我就知道那家夥裝神弄鬼的!”月沉吟道“從他遇見我們時的表情看,應該不是有目的的接近。”昭霆不服氣地反駁“肖恩說認識他,那怎麼不是有目的的接近!”她本來對帕西斯印象很好,但被欺騙令她難以消受。

“也許他本來想偷偷跟著我們,卻不巧在遺跡裡撞見。”

“很有可能。”楊陽點點頭,拍拍某失意人的背,“打起精神來,肖恩,索…索貝克不知道我們見到了真的索貝克,還是有機會見麵的。”說話間,她心下納悶肖恩一直不願恢複記憶,照理應該對和自己過去有關的人采取回避態度,為什麼這次如此反常?

“嗯!”不愧是單細胞動物,肖恩立刻像個鼓起來的氣球般活力充沛,“今天就離開卡倫嗎?”

“是沒必要在此久留。”耶拉姆用一貫淡漠的口吻回應。

“走之前,先買幾匹馬吧。”想起情人在礦山上的慘狀,月提議。軒風熱切讚同“好啊好啊,一人一匹,反正現在有錢了!”剛剛公會把他們從地底帶出來的寶物換了現金,還給了額外的獎勵。

耶拉姆的臉色幾不可察地一黯。肖恩及時捕捉到,若有所思。

在馬市選好座騎,拜托馬主牽去城門等著後,一行人回到旅館,整理行李準備上路。正理得差不多時,外頭傳來喧嘩,昭霆推門出去看,隻見黑壓壓的人潮湧上樓。

“我認得她!她是和提拉的英雄在一起的小姑娘!”

當先一人叫道,滿臉喜色。人群頓時鼓噪起來,爭先恐後地撲上。被他們的氣勢所懾,昭霆啪地關上門,死命頂住。楊陽反射性地放了個“風牆”的魔法,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外麵有一群人在找肖恩!”昭霆鬆開手,氣喘籲籲地道,“樣子好恐怖!”

“找肖恩?做什麼?”希莉絲緊張地站起來。楊陽雙手環胸,開玩笑地道“不會是尋仇吧?”

“不!是追星!他們管他叫提拉的英雄!”

“提拉?哦。”楊陽和希莉絲恍然大悟。軒風掩嘴笑道“追星族啊,我倒挺想和他們套套近乎。”昭霆瞪目“你沒看過!不知道可怕!”

門外的聲音一下子大起來,四個少女馬上猜到是隔壁的門打開了,於是撤去風牆,打開門。果然走廊上的人少了很多,相反隔壁房間擠得快要爆掉,裡麵傳出肖恩詫異的低呼和紮姆卡特憤怒的咆哮。她們正想過去,被團團圍住。

“你們是英雄的同伴吧?請告訴我他的作息!”

“他長什麼樣?是不是很帥?”

“講給我們聽你們在地下的冒險好嗎?我們就是因此確定他是真正的提拉英雄!”

…………

在被口水淹沒前,楊陽又丟出一道風牆,和昭霆三人一齊閃進房間,再次砰上門。

“好…好可怕。”喘氣聲。

“是…是啊。”這個顫抖的回應屬於軒風。

又是一陣嘩然,緊接著是四人十分熟悉的清亮嗓音“楊陽、希莉絲、大家、快從窗子跳下來,我會接住你們的!”原來某人被逼得跳窗了。

二話不說,先是火得快殺人的紮姆卡特,然後是輕聲歎息的耶拉姆和四個少女,最後是變成q版大小飛下來的月,一行人瞄準城門方向,落荒而逃。

這天,不少卡倫市民看到一個有趣的景象八個年齡不一的男女在前麵狂奔逃命,後麵跟著一串尾煙。這場追逐戰一直持續到城門口,令兩名守衛為之失色。來不及選馬,八人選了最近的一匹飛快爬上,往城外的小路絕塵而去。

鍥而不舍的尾巴正要追上,前麵的幾人突然摔倒,害得後頭的人也跟著跌交,一時間,哀聲四起。

“真是的,我不過睡個懶覺,他們就出這種狀況。”

隱身坐在城垛上,帕西斯一邊打哈欠一邊意興闌珊地俯視下方。刃霧也懶洋洋地趴在他肩頭“要怎麼處置這些人?殺了?吃掉?”

“屠城。”

優雅的口吻包含著平靜的決意,修長而白皙的手指劃出毀滅的弧線,將整座都市納入其中,“當年肖恩師父也是在某個城市一炮而紅,被東方學舍逮住,不得不接受那個詛咒的身份,我決不讓悲劇重演。”

“沒…沒必要做到這地步吧,隻要把公會的記錄刪掉,再用催眠術消除市民的記憶……”儘管刃霧也不是什麼善良的聖獸,聽到這樣的命令還是不禁全身發抖。

帕西斯沉默地注視他,綠眸閃動著思慮之火,半晌,擺了擺手“好吧,不過一旦出了事,你負責。”

刃霧隻猶豫了半秒就點頭答應“好!”

八匹駿馬在小道上奔馳,路麵凹凸不平,蜿蜒而崎嶇,逶迤於村莊和田野之間,此刻正午剛過,毒辣的陽光照著叢叢的灰綠,一塊塊黃色的土坡和遠處一片黑檀木林。

淡淡的,一股清香隨風飄來,越往前香味越濃鬱。不同於花香,黑檀木香是幽雅清冽的,不甜美,卻沁人心脾。騎在最前麵的肖恩一勒馬首,道“我進去一下,你們等我一會兒。”餘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身形一閃,消失了。

在原地等了約莫兩三分鐘,棕發青年兩手空空地走出來。昭霆不耐煩地道“你在裡麵乾什麼?”軒風雙頰微紅,掩著嘴道“討厭,小霆,你怎麼問這種問題。”希莉絲關懷地道“怎麼這麼久,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不是啦!”

“定幻石塑造的身體,並沒有逼真到連人生急事都可以模擬。”月從學術角度幫忙釋清誤會。楊陽訝道“那肖恩怎麼還可以吃東西?”

“問他吧,這是屬於奇跡的領域,我也無法解釋。”

“……”

“咦,我就是想吃就吃了啊。”肖恩滿臉困惑。餘人再次無語,心道這便是理由吧,好一個“奇跡”,人類的食欲果然不可小覷!

也是大胃王的紮姆卡特第一個回過神,問道“你到底去裡麵乾什麼?”

“嘿嘿,秘密~~”賣了個關子,肖恩跳上馬,繼續馳騁。餘人一頭霧水地跟在後麵。

騎著馬速度快了很多,當晚他們就趕到鄰郡的主城夏普森,這裡過去西城首府赫拉特隻有一天不到的距離,但領隊的耶拉姆還是決定在此留宿一晚,這是考慮到隊伍裡有幾人尚未習慣騎馬和長途跋涉。

夏普森沒有夜市,街上的行人也不多,看來頗為冷清,於是他們直接找了家旅館歇腳。下了馬,楊陽才想起一件事“對了,紮姆卡特,你怎麼會騎馬?”

“啊?”血龍王呆了會兒,愣愣瞧著身下的座騎,“對哦,我怎麼會騎馬……”餘人錯倒。

危急關頭果然有爆發力。

點了兩間四人房,眾人簡單地吃過晚餐,就互道晚安走向各自的房間。可是躺在溫暖的被褥裡,軒風卻二次失眠了。

赫拉特就在不遠處……貝姆特會不會在那裡呢?

西城城主的身影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然後是在塞維堡生活的點點滴滴,瑪莎等友人的音容笑貌……因為故友重逢和刺激的冒險而淡忘的記憶再度湧上心頭,令她思潮起伏,碾轉難眠。

最後竟然有點鼻酸,她驀然驚醒,撩起被子蓋住頭。

不想了,不想了,那個負心漢,有什麼好想!

話雖如此,她還是想了很久才入睡。

基於“一日之計在於晨”的道理,眾人十分仔細地研究菜單,準備點一桌豐盛的菜肴犒賞自己的胃部,補充一天所需的能量。

“客人們不知道點什麼好嗎?那我來推薦幾樣如何?”

一來餐廳裡的人不多,二來生性熱情,老板拉了張椅子坐過來。肖恩高興地道“好啊。”把菜單遞給他。

“喏,第三樣不錯,鹿茸湯,忑補的,不過價錢貴了點。要便宜又好吃的話,有包特大號香腸的黑麥麵包;絕對有嚼勁的蝦仁炒麵;非常清香的紅花飯;爽口的有煎肝和沙拉;還有推薦女孩子品嘗的養顏湯……”

“好好!我要這個!”軒風和希莉絲異口同聲地叫道。昭霆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貪婪地道“我都要。”肖恩滿腦子“特大號”三字,連聲道“我要麵包!麵包!”月淡淡地道“給我一碗紅花飯就可以。”耶拉姆接口“我也是,再加一盤煎肝。”紮姆卡特問道“有沒有甜食?”

“甜食?甜食是有,不過都不是本店的招牌,我推薦你幾份甜味料理好了,也很好吃。”

“嗯,行。”

“我點清粥和沙拉,清粥每個人都上一份。”楊陽以謙和的笑容總結。

飯菜一一擺上桌後,老板卻沒有離去,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掃視眾人“我說,你們是冒險家對吧?”

“對啊。”肖恩習慣性地答腔。楊陽和耶拉姆則露出警戒的眼神。

“嗬嗬,不用緊張,我沒有彆的意思,是我們店有一款專門推薦給冒險家的料理,所以問問。”老板和氣地笑道。耶拉姆稍稍放鬆戒備。楊陽不好意思地一笑。

“是什麼料理啊?”昭霆總是不放過任何吃的機會。

“嘿嘿,其實要不是你們男的人數比較多(他也把楊陽當男的了),我還不會說——”老板浮起神秘的笑意,一字一字道,“壯陽藥。”

“噗!”楊陽一口清粥哽在喉間,咳得差點死掉。其他人都是一副怪異的表情,惟獨肖恩茫然不解“什麼是壯陽藥?”

老板瞪大眼“天哪!這位小哥……雖然不好說你孤陋寡聞,但你實在——唉,簡單的說,就是保證你在床上神勇無敵的藥。”

肖恩眼中的問號更多。女孩們麵紅耳赤。耶拉姆用凝重的口氣道“我們不需要這種藥。”

“聽我說完,這位小兄弟,我們這藥啊,和一般的壯陽藥不同,不然也不會推薦給冒險家。它不但能增加房事的能力,還能強身健體,讓你在短時間內成為魁梧大漢!”

“可以變得強壯嗎?”肖恩眼睛一亮,滿心歡喜。彆的他都沒聽懂,但是最後一句他聽懂了。就連另外三個男士,臉上也露出心動的神情。沒辦法,誰叫自古以來,強壯就是所有男性的夢想。

“絕對不行!”

軒風首先拍案而起。希莉絲用力揪住情人的耳朵“你現在這樣就夠好了!”昭霆指著對座的三人,厲聲道“我警告你們,敢喝這種藥變成肌肉男,我嚴昭霆今晚就捅死你們!”楊陽苦笑道“這個,我們不需要這種藥,謝謝你的推薦。”

“耶!真的不要嗎?我看你身材最瘦,應該最想要這種藥才是。”老板十分失望。

“那個,我是魔法師,瘦也沒什麼關……”

“來四碗!”無視四個少女怒火沸騰的雙眼,紮姆卡特興奮地道,“不過多加點糖,我討厭吃苦藥!”他早就想為這個脆弱的身板添點肉了,想他原來的身體,雖然也稱不上魁梧大漢,至少還精壯有力,現在終於可以重溫那種感覺了——不!說不定比原來更好!

老板再次滿臉堆歡“哈哈,這位小哥儘管放心,說是壯陽藥,其實是料理,所以一點也不苦。”紮姆卡特喜出望外。

“是虎鞭湯嗎?”月想起宮廷料理的一種。另一邊,四個少女開始商量將這四人打暈拖走的計劃。

“不不,比那個更高級。”老板豎起食指,壓低聲音,“是龍鞭湯。”

這一回,除了肖恩,每個人都凍住了。

“什麼是龍鞭湯?”某人毫無自覺地火上澆油。

“唉,這位小哥,你真不會舉一反三。虎鞭湯是老虎的那個,以此類推,龍鞭湯自然是龍的那個咯,哈哈哈……”

“肖恩、月、耶拉姆、攔住紮姆卡特!其他人,跟我疏散客人!”

楊陽緊急分派好任務,拉著猶不知禍從口出的老板往店外逃去。下一秒,火山爆發。

屋頂上,帕西斯用悠然的動作輕晃白瓷茶杯,若有所思地凝視瀲灩而清澈的液體。見狀,刃霧綻開一抹曖昧的笑容“你是不是也想喝那種壯陽藥?”

“才怪,我的床上功夫是一流的。”

自豪地笑著,帕西斯舉杯就飲,“不過,變得強壯一點,倒是挺有吸引力的。”

語尾重疊著爆炸聲,主仆倆無言地看向冒火的屋角。

“……可惜你的壯陽藥已經變成灰燼了。”

城外駐軍區。

“團長!團長!”

遠遠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市街趕回來的傭兵一邊揮手一邊奔過去,“有急事!團長!”

一頭咖啡色短發的青年轉過身,看清來人,怔了怔。

是費路迪亞的部下。黑龍傭兵團長費路迪爾瞬間認出對方,但他並沒有澄清,隻道“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在街上鬨事!是魔法師!兄弟們攔不住!”傭兵壓根沒看出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團長”,反正認錯也沒關係,在無數次誤會下,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早已對彼此的傭兵團了若指掌,指揮起來也熟極而流,當下費路迪爾就點了一批弓箭手和步兵,朝市內走去。

接近事發地時,撞見從另一條小路包抄過來的一行人,正是帶領黑龍傭兵團成員的白鳳傭兵團長。

“費路迪亞!”

“費路迪爾!”

聽見呼喚,兩邊的人馬一齊歎氣又猜錯了。

唉,人說蒙也有蒙對的時候,為什麼他們總是抓錯自己的頭兒呢?傭兵們非常沮喪。

用不著向導,直衝天際的濃煙已經成了最好的標誌,彙流的兩股人馬火速趕往現場,不一會兒就埋伏好弓箭手,團團包圍起火的旅館。兩名傭兵團長手持長劍,並肩走進大門“什麼人在此鬨事?”

喝問被爭執聲掩蓋,因此隻有離門最近的楊陽聽見,張著嘴愣住了;其他三個少女和客人們縮在角落;中間,肖恩三人正拚命安撫某隻抓狂的暴龍。

“冷靜點!”耶拉姆死死抱住紮姆卡特的左臂;而壓製戴著力量手鐲的右手的艱巨任務就落在肖恩頭上,累得氣喘籲籲“你到底在氣什麼嘛!就算他用龍須——那個龍鞭做龍須麵,也犯不著殺他啊!會再長出來!”

“放屁!你知道龍鞭是什麼嗎?”

“龍鞭就是龍角做的鞭子對不對?我知道啦,那也不用氣成這樣。”

“啊啊——”被他氣得連最後一絲理智也灰飛煙滅,紮姆卡特大聲道,“禁界……”

“住口!”一直隻是用法杖敲他後腦勺的月這時也撲上來捂住他的嘴。對情人不能使用暴力,紮姆卡特隻得側過身想把他甩下,正好麵向大門。

“維烈!”雙胞胎失聲道,這一聲終於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軒風驚喜地睜大眼,叫道“費路迪亞!費路迪爾!”

“原來是這樣。”聽完事情的始末,兩位傭兵團長湧起同仇敵愾之感,“竟然在大庭廣眾推薦那種藥,擺明了說他不行,難怪維烈生氣!”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

“嗄,不是,不是啊。”敘述情由的楊陽擺手。昭霆哇哇大叫“是因為聽是龍鞭湯才生氣的!”這兩個人的耳朵怎麼長的?

“咦?”為什麼聽是龍鞭湯就生氣?

紅發青年一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大聲道“看清楚!我是紮姆卡特,血龍王紮姆卡特!”

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睜著眼發愣。老板和其他客人茫然片刻,尖叫逃出。

“你…不是維烈?”兩根顫抖的手指指著那張記憶中總是溫文沉靜,如今卻充滿暴戾的清俊臉龐。

“我也是維烈。”

“???”雙胞胎不約而同地抱住腦袋,一團混亂。看到他們的樣子,幾個少女首先笑出聲;月和耶拉姆忍俊不禁;紮姆卡特也不覺消氣;惟有肖恩麵露困惑,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們不知道維烈是雙重人格嗎?”楊陽和顏悅色地問。

“知道啊,首領告訴我們了,我們也看過他發飆,可是……”

“其實說雙重人格不是很正確。”楊陽詳細地解釋,“就如他說的,他是紮姆卡特,也是維烈,他是他們倆的合體,現在出來的是紮姆卡特的人格。”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恍然大悟,他們不是魔法師,搞清楚原因就好,對具體的過程完全沒興趣,當下把注意力轉向另一個人“大姐頭,看到你平安無事太好了,首領也會很高興的。”

“叫我軒風啦!”

楊陽等人一致露出懷疑的神色“大姐頭是什麼意思?”

“那是誤會、誤會!”軒風慌慌張張地道,殊不知她這種手忙腳亂的態度隻給人欲蓋彌彰的感覺,“我和貝姆特什麼關係都沒有!是他的部下們誤會了,才……”

“大姐頭,你就彆再害臊了。”費路迪亞打斷。費路迪爾續道“你被綁架期間,首領擔心得茶不思飯不想,雖然他裝得若無其事,但又怎麼瞞得過我們的眼睛。”

軒風麵泛紅暈,心裡有一絲竊喜。

“哦哦~~”楊陽和希莉絲異口同聲地噓道。昭霆一把執起軒風的手,連連搖晃“你太了不起了,軒風!我也好想有人叫我大姐頭!”

“你現在這樣就差不多了。”楊陽涼涼地道。肖恩突然開口“那個,請問你們是雙胞胎嗎?”

“是啊,看就知道了吧。”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互相拍拍肩膀。肖恩“哦”了一聲,又沉默下來,楊陽和希莉絲都注意到他的異常,卻因為有生人在場,不好發問。

“首領在赫拉特,我們護送你去吧。”費路迪爾對軒風道,隨即環顧眾人,“各位願意同行的話,我們也很歡迎。”楊陽和煦地笑道“我們同行,我和貝姆特城主有一麵之緣,想私下跟他談點事。”

“哎,你——”費路迪亞指著她,“剛剛沒發現,你長得很像維烈啊!”

“這個,我們是很像,不知道為什麼。”

“哦,真是怪。”

“有關這裡的賠償……”耶拉姆歎息著準備討價還價。費路迪亞擺擺手“不用賠了!你們是大姐頭的朋友,一切損失我們承擔!”費路迪爾白了他一眼“是根本不用賠,販賣壯陽藥是禁止的,那老板自己捅的婁子自己補。”

自見麵以來,這對雙胞胎說話的語氣、動作一模一樣,直到此刻,眾人才察覺微小的不同。

不過,他們還是分不出誰是誰。

“費路迪爾,到底什麼是壯陽藥?”

兩顆頭顱一齊轉動,四隻迸射出千瓦光芒的眼睛牢牢盯著發話人。肖恩被他們瞪得一陣陣發毛“怎、怎麼了?”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不答,交換了一個眼色,起身走到屋外,再走進來,用大拇指比著自己“叫我們的名字。”

“……”

幾個腦筋快的猜出他們在玩什麼花樣,興致勃勃地觀看著。肖恩愣了會兒,手指一人“費路迪爾。”再指另一個“費路迪亞。”

“啊啊——”雙胞胎激動得熱淚盈眶,撲上來緊緊抱住他,“這是奇跡、奇跡啊!”

“兄弟,我們跟定你了!不,我們已經跟了首領,不過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生死之交了!”

“哎?”

餘人呆呆瞧著這出鬨劇,半晌得出結論有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手足,似乎滿辛苦的。

結果還是不知道壯陽藥是什麼——這是被擁抱了大半天後,肖恩得出來的結論。

好容易冷靜下來後,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強邀眾人住進總督府,交代明天一早會過來和他們一起上路,便興衝衝地奔回營地收拾東西了,換總督招待他們。

夏普森的總督名叫霍桑,是個相貌普通的中年大叔,有著西城人普遍擁有的豪邁氣質,還多了份熱情,笑得幅度很大,說話爽快,心思卻意外的細膩,見一行人風塵仆仆,衣衫淩亂,立刻叫侍女準備洗澡水和衣服。因為在地下遺跡弄得灰頭土臉之後又沒有好好淨身,就連紮姆卡特也很樂意洗個熱水澡,更不用說歡呼雀躍的女孩們了。

西城沒有王宮也沒有貴族,所以侍女拿來的,也不是什麼正式禮服,但都是好料子的衣裳,除了肖恩嫌束手束腳,其他人都穿得很舒服。

坐在采光良好的休息室裡,品嘗香濃的咖啡,有一種久違的寧靜浮上心頭。在這樣的氣氛裡,平常最多話的棕發少女也沒了聲音,靜靜擦拭大劍;餘人或閉目養神,或瀏覽書刊,或品茗飲料,用各自的方式體味這份難得的安逸。

月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手支頰,絲綢長袍下的雙腿優雅地交疊,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肩背上,襯得肌膚更為瑩白如玉。紮姆卡特忽然心動,湊過臉去。因為兩人坐在一個沙發上,月得以察覺他的意圖,及時捂住他偷香的嘴“乾嘛,你的發情期還沒到吧。”

餘人紛紛抬頭,看到這一幕,都臉紅起來。

“我現在隨時可以發情。”(注魔族雖然幾乎為零,但碰上喜歡的人會恢複正常水位)

“這可不是什麼好的變化。”說歸說,月還是鬆開手,本來他抗拒就隻是出於疑惑。

啊啊——楊陽、昭霆、耶拉姆和希莉絲閉上眼,不去看接下來的悲慘情景,心道維烈,你一定要撐住!

紮姆卡特卻沒有如他們預料的吻下去,雙眉一聳,跳起來打開落地窗。與此同時,一聲嬌喝傳入每個人耳中

“找到了!快把身體還給維烈哥哥!”

仿佛被刀子劃了道裂口,原本碧藍無暇的晴空出現一條細細的裂縫,眨眼擴大為一個黑色的空洞,邊緣旋轉著波紋狀的黑線,越往外越模糊,從裡麵跳出一個嬌小的身影。她一跳出來,黑洞就消失了。

“啊!”看清落在庭院裡的人,昭霆發出了驚叫。來人披著印有占卜師標記的鬥篷,臉蛋稚嫩,可能連十歲也沒滿,一頭長發卻全白了;大大的金瞳充滿靈性,此刻燃燒著憤怒,一霎不霎地瞪視徐徐走出房間的紅發青年。

“哼,你居然追來了。”

“混蛋!還敢用維烈哥哥的聲音說話!”伍菲的怒氣更上一個台階,右手一抄,數條青白色的光蛇從她掌心延伸開去,交集成形,彙聚成一把八尺來長的長槍,疾射而出。

紮姆卡特一揮手,一團車小的黑色火焰迎向槍頭,此消彼融,轉眼不見,隻留下兩條不同的軌跡。雷槍經過的草坪都被烤得焦黑,黑焰掠過的地表則鋪了層冰——這是來自冥界的冷炎,能夠融化萬物、凍結一切。

“臭妮子,彆不識好歹!”紮姆卡特沒好氣地道,“不想死的話,就快滾!”伍菲聽而不聞,雙手高舉,又是幾條光蛇湧出,紐絞成一顆紫黑色的雷球,下一秒,炸裂開來,數以百計的光塊仿佛脫閘猛獸般,朝紮姆卡特襲去。

血龍王右手劃了個圈,洶湧的炎浪噴射而出。為了不讓同伴被熱氣所傷,他在身後築起一道水壁。然後烈焰破空而去的刹那,水牆就被蒸發,白霧彌漫,遮蔽了楊陽等人的視線。在此期間,紮姆卡特和伍菲又交鋒了兩個回合,不相上下。受不了對方的死纏爛打,血龍王食指一劃,就要使出擊殺的咒文。

《不!不要傷害伍菲!》魔界宰相大喊。

“……該死的。”畢竟相處了一千多年,彼此不可能沒有感情,紮姆卡特硬生生收回法術,胸口被反震力震得一陣刺痛,趁此機會,伍菲甩出電鞭,纏住他的手臂,往裡一拉。

身體在被纏住的瞬間就麻痹,紮姆卡特跌倒在地,滑行了一段距離,摔在伍菲腳邊。這時霧氣散開,楊陽等人看了個一清二楚。昭霆首先質問“喂!你想把他怎麼樣?”

“當然是帶他回魔界。”伍菲變出把短刀,隨手一劈,又是條裂縫憑空出現。

“等等!”眾人正要搶上,見伍菲扔下刀子,兩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小臉漲得通紅,雙唇一張一合,似乎在喘氣,卻聽不到半點聲息。軒風納悶地道“她怎麼了?”楊陽一個激靈,轉過頭,果然看到月眼神森冷,握杖的手關節泛白。

“住手!月!”

“她會死的!”希莉絲也叫起來。肖恩更用力推了月一把,打斷了他的法術。

“你……”沒等月發作,肖恩已經飛奔過去,心疼地看著伍菲慘白的臉色“你沒事吧?”真是的!竟然對這麼可愛的孩子使用窒息魔法!

“咳咳咳咳!”伍菲整個人軟癱下來,難受得涕淚交流。

“慢慢調息,不要急。”肖恩一手輕拍她的背,一手扶正她,以幫助呼吸暢通。過了會兒,伍菲緩過氣來,一頭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嗚哇哇哇哇——”

“好可憐哦。”不但肖恩心擰得生疼,幾個富有母性情懷的少女也同情心大起,上前安慰,反而冷落了紮姆卡特。被同伴遺忘的血龍王火冒三丈地撐起還隱隱作痛的身子,吼道“什麼可憐!你們知道她是誰麼?”

“嗚!”伍菲立刻抽噎了一聲,往肖恩懷裡縮了縮。女孩們頓時朝紮姆卡特怒目而視。肖恩回罵道“輕點!不要嚇壞小孩!”

“哈!小孩?”紮姆卡特氣得無語問蒼天,然後一躍而起,撲向偷偷對他做鬼臉的伍菲,“我掐死你這裝嫩的臭妮子!”

“哇——”

“住手!紮姆卡特!”

當總督府的人聞聲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吵鬨的景象。

再三向總督道歉後,一行人移居客廳。伍菲兩手抱著肖恩的左臂,噘著嘴坐在上位;對座的紮姆卡特雙手環胸,一臉餘怒未休;其他人圍著他們就坐。

“現在可以為我們介紹了吧,這位到底是?”楊陽一手按摩太陽穴,一手輕扣桌麵,用這個傷腦筋的姿勢做開場白。

“我認識她!她就是那個突然消失的占卜師!”昭霆叫道。楊陽、耶拉姆和希莉絲露出驚訝的神情。伍菲咧嘴一笑“你還記得我啊?”

“廢話!”

“嗯,這件事先放一放。”楊陽瞥了眼紮姆卡特,看出他不會為這位不速之客做介紹,於是轉向伍菲,和藹地道,“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嗎,小妹妹?”

伍菲先是笑吟吟的,聽到最後的稱謂,垮下臉“我不是小妹妹啦~~”

“咦?”

“哼!你不是裝嫩嗎,繼續裝啊!”紮姆卡特嗤笑。伍菲大怒,厲聲道“閉嘴!臭龍!”

“老女人!”

“什麼!我明明比維烈哥哥年紀小!”

“我是說‘我’,你比我老!”……

看來,又是個年齡與麵孔不符的魔族啊。眾人麵麵相覷,一齊歎息。聽兩人越吵越起勁,楊陽咬了咬牙,用力拍桌“統統給我安靜下來!”

鴉雀無聲。

“小姐,請自我介紹。”甩甩紅腫的手掌,楊陽若無其事地道。

“哦。”伍菲清清嗓子,用昂然的態度道,“我的全名是伍蘭夫米路羅達絲,魔界軍統帥,人類稱呼我為雷之幽鬼。”

除了紮姆卡特,每個人的意識都停留在倒數第二句。昭霆伸出食指比著她,顫巍巍地道“你…你是魔界軍統帥?”魔界軍是娃娃軍啊!?

“對!”

“……”

楊陽捂著臉,喃喃自語;其他人則是呈現石化狀態。紮姆卡特啐道“是那家夥安給她的虛名,真正管事的是地之幽鬼。”

呼——餘人這才回過神,長長吐出一口氣。

月沉聲道“薩克,你可以讓賽普路斯宰相出來嗎?”紮姆卡特吃驚得張大嘴,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可…可以,你想乾嘛?”

“我想跟他私下談談,你讓他出來。”

“我……我……”紮姆卡特一臉為難。月眼神一凝“怎麼,你有事瞞我?”

“沒有!”像被針刺到似地往後挪了挪,血龍王轉向黑發少女,“楊陽。”這次沒有現成的發帶給他,楊陽隻好撕下一片衣袖,幫他綁起長發。

眾人屏息靜氣,尤其是沒見過魔界宰相的軒風,緊張得手心出汗。

隨著衣袖的收緊,紅發青年臉上的霸氣儘消,轉為春風般的和煦溫柔。

“維烈哥哥!”

伍菲跳起來,眼淚汪汪地衝向他。維烈抱住她小小的身子,滿懷愧疚地道“對不起,伍菲。”

“嗚嗚,不關維烈哥哥的事,是那個混蛋的錯!”伍菲哭了一陣,抬起頭,“你還好嗎?有沒有被那個混蛋欺負?”

“我很好。”維烈輕柔地拭去她滿臉的淚痕,語氣是加倍的溫和,“伍菲,你不用擔心的,我說過我們從不爭鬥。”

“才怪!大家都知道你是為了不讓我們擔心才這麼說!你一定被他欺負得很狠很狠!”

“唉。”

“這就是魔界宰相?”軒風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是楊唯嘛!”楊陽歎道“事實上,我不止一次懷疑。”

“不過他現在這樣才和那張臉配。”

“啊,這位是——”維烈站起來,綻開詢問的笑。軒風大方地伸出手“我叫柳軒風。”希莉絲奇道“咦,維烈,你不是和紮姆卡特共享記憶嗎,怎麼不知道軒風?”

“呃。”維烈尷尬地摳摳臉頰。眾人這才注意到他背對著月,恍然大悟。希莉絲懊悔地捂住嘴。

“需要我自我介紹嗎?”黑發祭司的口吻帶著明顯的嘲諷。

“不…不用。”魔界宰相僵直地轉過身,羞得耳根也紅通通的。視線相觸的刹那,他呼吸不穩地連退幾大步,才用比蚊子叫還小的聲音道“你…你好,我叫維烈。”說完時,頭已經低得不能再低。

“稱呼您賽普路斯,不介意吧?”

“不介意。”

“好,走吧。”沒有再讓人看戲的打算,月大步離開客廳。維烈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麵,隻差沒同手同腳。眾人目送他們的背影,良久沒出聲。

“我敢打賭!那個宰相絕對喜歡月!”軒風雙手握拳,語驚四座。伍菲正要斥罵她荒唐,楊陽衝口道“對啊!維烈曾說他被迫分享紮姆卡特對月的愛!”

一陣寒風吹過,吹得眾人涼颼颼的。

太……太悲慘了。

月走進客廳對麵的房間,先燃起壁爐,然後坐在沙發上等待,不出他所料,又過了好一會兒,維烈才姍姍來遲。

比了個“請坐”的手勢,月朝關上的房門揮了揮法杖,施以防止竊聽的隔音結界。

維烈走到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對這樣不禮貌的態度,月並不感到生氣。當他還是皇子時,就被人當作毒蛇猛獸看待了。

“我聽薩克說,魔界的技術相當先進。”一句寒暄也沒有,月直接切入正題,“所以我想請問有沒有讓你們兩個分開的方法?畢竟這樣無論對我和薩克,還是你都很不方便。”

因為談的是正事,維烈稍稍放鬆了點“方法…是有,但裡麵有個問題,才拖到今天也沒解決。”

“什麼問題?”

“記憶。”維烈苦笑道,“身體是可以分開,但是記憶不行。如果硬要拆開,我們當中的一個勢必要放棄記憶,這是我們都不願意的。”聞言,月陷入了沉思。維烈也恢複了戰戰兢兢的狀態,兩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的樣子活像等著挨罰的小學生。

“複製呢?”

“呃!”

“你沒聽過嗎?”月誤解了他的反應,解釋道,“就像複製怪那樣,再重塑一份。不過我不知道記憶是否可以像形體一樣複製。”

“可…可以。”維烈結結巴巴地道,表情十分奇異。月粲然一笑“太好了,那就麻煩您了。”

維烈麵紅耳赤。月終於發現不對,微微皺眉“您對我有好感嗎?”直截了當的問法令維烈窘得隻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調息半晌,訥訥道“有,因…因為我們共同分享彼此的記憶和……感情。”

“啊,竟然融合到這地步了?”月一怔,隨即若有所思,“您另有心上人嗎?”

“有。”維烈頓了下,聆聽體內的聲音,微笑起來,“你不用介意,她已經去世了。”

“原來如此。”月輕笑出聲,換了個坐姿,“告訴薩克,我的心眼沒這麼小。不過,他應該聽得見吧。”

“嗯。”

“一團亂帳。”月搖了搖頭。維烈把發尾拉到前麵“那麼,我讓紮姆卡特出來。”

“不,不用,去跟外麵那幫偷聽的家夥聊聊吧,反正也沒幾天了。等到了赫拉特解開封印,我就跟你們一起去魔界。”

維烈綻開感謝的笑靨“好。”

當晚,月明星稀,銀白的月盤高掛夜空,散發出淒冷的光輝。紅發青年獨自坐在屋頂上,雙手環著膝蓋,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什麼。不知過了多久,他驀然站起,轉過身。

兩個身影憑空出現,都穿著白大褂,五十來歲年紀。隻是一個身材瘦削,形容冷峻;另一個神色就和藹多了,鼻梁上掛副眼睛,看起來像是學者。

維烈咽了口口水,緊張之色一閃即隱,拘謹地彎下腰“見過緬長老,零長老。”仔細看可以發現,他放在兩邊的手握得死緊,而且不住發抖。

名叫“緬”的長老神態倨傲,哼了一聲算是回應。零長老頜首還禮“少主。”

“那個,摩耶最近的情況怎麼樣?”

“很好。不過你不在,很多事都沒辦法推行,比如安撫工作……”

“他也隻有這個用處了。”

“緬!”

維烈苦澀地笑笑,岔開話題“我給兩位長老寄了信,不知——”零仍是瞪著同僚,隨口道“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你是要現在啟程嗎?”

“不,再過幾天,月…紮姆卡特的戀人還有點事要辦。”維烈頓了頓,露出驚詫之情,“你說已經準備好……難道,你們早就想到了!?”

緬的嘴角彎起鄙夷的弧度“白癡才想不到!”維烈如遭雷擊,一時說不出話來。

“夠了!緬,你回去!”零忍無可忍地喊道。趕走同僚後,他心疼地看著臉色慘白的維烈,安慰道“少主,彆聽緬瞎說,你決不是白癡!”

“不,我是白癡,和父親比起來。”

“……”

“零,你告訴我——”維烈痛苦地抓著胸口,再也控製不住地顫抖,“父親他是不是…是不是也認為我是他的恥辱?”

“不會的!”零衝口道。維烈笑了,不是釋懷的笑,而是無力的笑,笑他——這時候你還要撒謊!

“謝謝,零。”傷人的話維烈說不出口,即使心痛如絞,也依然維持最低限度的禮貌。

“少主,我是說真的。”零正色道,“我不敢說你是先生的驕傲,但你絕對是他最疼愛的人!”

“是啊,就算是‘笨兒子’,我也是他唯一的兒子。”維烈毫無歡容。

零張口結舌竟然…竟然是這個原因麼?先生啊先生,你自以為“笨兒子”的叫法親昵,卻不知道,你的兒子根本聽不懂親昵!

“少主……”零本想澄清,想起那麼多年來,維烈從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過,又縮了回去,長長歎息。維烈用死氣沉沉的口吻道“你回去吧,代我向緬長老道謝。”零猶豫了一下,道“少主,你不要怪緬,他……”

“我不會怪他。”維烈打斷,聲音卻缺乏力度,表情也無精打采的,“任誰看到一個和自己崇拜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的白癡,都不會開心的。”

明知不開心還會來見你!?零真想大吼出來,好容易按捺住。

唉,一個兩個都是傻瓜。搖搖頭,零也走了。

夜涼如水,月光的紗縵輕柔地籠下,為青年罩上孤寂的外衣,突然一個聲音打破這片沉鬱的寧靜“哎呀,維烈,你也在這裡?”

“肖恩。”維烈轉過頭,看清棕發青年的樣子,嚇了一跳,“你你…你小心啊!”

“沒事啦。”肖恩兩手撐著屋頂的邊緣,朝他露齒一笑,然後將一隻用繩子綁著的酒壇提上來,使勁一撐,穩穩站在平地上,“嘿呦~”

“你怎麼從這裡上來?”

“你沒看到嗎,我去拿酒啊。”肖恩指指酒壇。

“你真是。”維烈忍不住微笑,鬱卒的心情被他這麼一攪,淡化不少,“大夜天的好覺不睡,爬到屋頂喝酒。”肖恩撇了撇嘴“你還不是在這裡發呆。”這句話觸動了心傷,維烈又沉默下來。

“乾嘛,擺這副死人臉。”肖恩沒有詫異,早在上來時,看到對方失魂落魄的背影他就知道不對,當下一把勾住某失意人的脖子,一坐下,“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這隻是飲鴆止渴。”維烈對這樣的消愁方式並不讚同。

“哇咧,你把這麼好的酒當毒藥啊!”啵的一聲,壇口被拔開,清冽的酒香直衝鼻端,令人心神一暢,饒是不好此道的維烈,也不禁讚道“真是好酒!你從哪兒弄來的?”

“嘿,當然是總督府的地窖了。放心,我跟總督說過了。”肖恩解下綁在另一邊腰上的兩隻碗,遞給他一隻。

維烈喝了兩口酒,忽而泛起異樣的感受“話說回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

“哎,對哦。”肖恩愣了愣,回憶道,“不過坐在一起看星星倒是好幾次了。嘿!那時我還小得一嘟嘟呢。”維烈臉色一變“你想起來了?”

“想起一部分。說到這件事——”肖恩語氣一沉,拋下喝空的酒碗,用力掐住他的脖子,“你竟然騙我!裝嫩也罷了,還裝女人!騙我叫你大姐姐!你哪裡像姐姐!?”

“我沒有裝女人!是你自己認錯了!”

“不管!”

“你怎麼不講理……啊!”掙紮下碗脫手飛出,酒水灑了兩人一身不說,碗還不偏不倚掉在肖恩頭上,活像戴了頂帽子。看著他的狼狽樣,維烈撲哧一聲,爆笑起來“哈哈哈哈!”

“……你這家夥,還笑!”肖恩惱羞成怒地拿下碗,往他頭上扣去。以毫厘之差躲過,維烈順勢倒在地上打滾“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肖恩咧開一抹陰笑“笑?好,我讓你笑個夠!”

“啊!”下一秒,維烈拚命閃避對方的雙手,“住手!哈哈…哎呀,哈哈哈……停——”

“笑啊!再繼續笑啊!”

“哈哈……你太…哈哈哈,過分!不…不行了……嗚哇——你還——我要殺了你!!!”

“喲,發威了。”

當下兩人扭打成一團,從屋頂的這頭滾到那頭,再從那頭滾到這頭。

“哈、哈、哈……”

“呼、呼、呼……”

半刻鐘後,粗重的喘息為這場毫不雅觀的格鬥劃下句點。維烈餘怒未休地一拳甩過去“你這家夥,差點害死我!”肖恩不甘示弱地回嘴“是你先笑我的!”

“我隻不過笑你兩聲,你就撓我癢,還咬人——有你這樣打架的嗎!?”

“你還不是把我舉起來亂丟!戴力量手鐲,犯規!賴皮!”

剛剛熄下去的戰意又隨著吵架升溫,兩人不約而同地撲向對方,再次扭打起來,直到精疲力儘,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為止。

“真是的……”好不容易恢複了點力氣,維烈一手捂住臉,逸出輕輕的笑聲,“我頭一次玩得這麼瘋。”

“不好嗎?證明你是個活人——會哭,會笑,會生氣。”

“嗯。以前,我都快忘了這種感覺了。因為父親總是叫我自製,不能動情,不能失去理智……”

“嗚哇~~你父親好變態!”肖恩睜大眼。維烈捶了他一記“不許說我父親的壞話!他這樣說是有原因的。我是摩耶的宰相,大家的主心骨,我一垮,大家怎麼辦?”

“那也不能這樣啊!”肖恩坐起來,使勁給他捶回去,“你又不是鐵打的,一直繃得緊緊的不要瘋掉!偶爾的玩樂也是需要的!”維烈的神情朦朧起來“事實上,我是很累,很累很累。”

“那就休息啊。”

“可以休息嗎?”

“廢話!”

“廢話……從來沒人這麼對我說。我也不敢問可不可以休息。”維烈扯了扯嘴角,“肖恩,我父親的助手一直瞧不起我,我很難過,一心想做出番成績給他們看,可是我很笨,從來達不到他們的期望,不管我多麼努力……”

“那又不是你的錯。”肖恩皺起眉。

“我知道!可是,我沒辦法不在意!我在意他們的眼光,在意他們的態度!不過……我最希望的還是,父親能對我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啊。”肖恩將兩腳伸得直直的,雙臂撐在身後,仿佛想起什麼似地吐了口氣,“我也有過這種想法。”

維烈一怔,回憶片刻,吃吃笑起來。

那是他到肖恩家第四年發生的事情。珂曼家主終於決定教十歲的小兒子召喚術,然而這位十項全能,文武雙全的[薩桑之子],就如大賢者預言的,無論如何學不會。小鬼倔脾氣發作,卯足了勁練練練,整整一個月,廢寢忘食,弄得人瘦了一大圈,潔西卡和莫裡瑞心疼不已。

一晚他受兩人所托去勸解,還沒進門就聽見嚶嚶的哭泣聲,走進一看,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團,活像顆蠶繭,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今晚你笑上癮了是不?”肖恩也知道他在笑什麼,咬牙切齒地亮出拳頭。

“哈哈哈,抱歉。”維烈竭力忍住笑意,“但是……咳!你那個時候的樣子,真的好好笑。”

那一夜,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抱著那顆“蠶繭”到天亮,因為他再清楚不過,這種心結隻有本人打得開,旁人的開導毫無用處。

“後來怎麼樣?”

“後來?對了,你第二天就走了!”肖恩投來惡狠狠的一眼。維烈苦笑道“現在不要算舊帳好不好?”他也是身不由己啊!肖恩又瞪了他好一會兒,才憤憤地道“還能怎樣,當然是放棄了!”

“放棄了!?”維烈愕然。肖恩的個性他很了解,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又開朗又豁達,可是一旦固執起來,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是一股勁地往前衝。被強製轉頭還有可能,但……自己放棄?

“因為想通了。”肖恩平靜下來,仰頭凝視夜空,“即使學不會召喚術,我也還是我。”

“……”

“第二天,姐姐病了,我才發現,她好瘦好瘦。義父也是,瘦得一把骨頭。一定是那個月他們陪著我吃不好睡不香。我後悔極了,拚命道歉。姐姐說如果你要我們原諒你,就把早飯吃完。”

“我一邊吃一邊哭,好幾次咽不下去,那頓飯是我有生以來吃得最痛苦的一頓。那時我就明白,比起我學會召喚術,成為了不起的召喚師,繼承珂曼家,他們更希望我健康快樂。當然,每次被其他親人嘲笑時,還是很難過,但是揚眉吐氣的代價是義父和姐姐的話,我寧可不要!”

維烈怔怔聽著,腦中閃過幾個畫麵為了讓父親和父親的助手們刮目相看,而成天泡在實驗室的自己;總是突然出現在手邊的便當盒,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小身影;還有……原本沒他哄就不肯睡的小鬼們一個個變成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先是最寶貝頭發的菲亞斯頭發上粘著小黃瓜;然後是最寶貝臉的弗雷德臉上黑乎乎的;最後是卡蒂絲十根手指紅紅的像受了傷。對應的,他的便當盒裡就有切得奇形怪狀的黃瓜;炸得焦黑的雞腿;讓人看了就倒胃口的番茄汁拌飯。最喜歡撒嬌的伍菲不再纏著他抱;從來沒主君架勢的艾爾拉斯開始甩大牌,規定他幾點必須入睡……一點一滴,被他忽略的關懷湧上心頭,令他有想哭的衝動。

被某些人唾棄的他,在另一些人眼中,卻是珍寶。

“即使笨,我也還是我嗎……?”

“對啊,而且我覺得你一點也不笨。”肖恩不知何時拿回了酒壇,自斟自飲,“我也經常被人罵笨蛋,但你覺得我笨嗎?”

“是挺笨的。”

“我殺了你!”肖恩舉起酒壇。維烈笑著做出抵擋的姿勢“我投降,我投降。”

“哼!”

又笑了好一會兒,維烈才氣喘籲籲地坐起來。因為打架的關係,四肢很酸痛,身體也沉沉的,心情卻格外輕鬆,像放下了某個長久以來背負的包袱。

算下來,這是第二次被他激勵了。魔界宰相在心底微笑,轉過頭。

“喂!留點給我!”一看不妙,酒壇快被某人倒空了,維烈急忙阻止。

“晚了。”說著,肖恩咕嘟嘟喝完碗裡的酒。維烈一把掐住他的頸項“再去地窖拿一壇!”

“哇——你土匪啊你!”

這一夜,兩人總共打鬨了三次,喝光了總督府所有的藏酒。

“阿嚏!阿嚏!”

看著麵前噴嚏連連的兩人,楊陽覺得真是樂極生悲的典型。

“肖恩也罷了,維烈你竟然也陪著他胡鬨。”

今天早上,眾人翻遍整棟府邸,終於找到兩個睡在屋頂酩酊大醉的同伴。而在深秋的夜晚露天睡覺,感冒是當然的結果。

維烈受教地低下頭。肖恩抗議道“什麼叫我也罷了?”希莉絲拎起他的耳朵“你還不夠胡鬨麼?”肖恩一邊咳嗽一邊叫痛。見狀,希莉絲立馬鬆開手,心疼地幫他量體溫。

“藥煎好了。”耶拉姆端著兩碗藥走進來。希莉絲和伍菲一人一碗接過去,喂兩個病人喝藥。

“看來今天是走不了了。”瞅著裹著毛坦瑟瑟發抖的兩人,楊陽歎了口氣。

“按時上路。不行的話,就爬著去。”月的語氣毫無轉圜的餘地。肖恩和維烈麵麵相覷,從彼此臉上看到相同的絕望。楊陽苦笑著勸道“彆這樣,月,他們倆也很久沒見麵了,才會一時忘形。”

“就是!不過多等一天而已,有什麼等不了的!”昭霆也為兩人打抱不平。

月沉默片刻,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房間。餘人目送他的背影,又是詫異又是不解。

“小月月好像有點焦躁啊。”軒風不是很確定地道,因為從月的表情完全看不出端倪。肖恩恍然大悟“是了,他一定很想儘快解開西城的封印——維烈?”

怔了怔,魔界宰相會意,微微一笑“我沒問題,我的體質再過半個小時就會痊愈了。”棕發青年笑嘻嘻地道“我比你壯,更加沒問題。”紅發少女不放心“真的沒關係嗎?”

“安啦安啦!”

“好。”黑發少女點點頭,拍手宣布,“那就按時出發!”

沒多久,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來了,重演了一出擁抱的戲碼。見到維烈,兩人都很高興,於是寒暄了幾句後,一行人就告彆總督,走出大門。

前院站著四排士兵,一見他們出來,立刻挺胸行禮。昭霆驚訝地指著他們“這些人是乾嘛的?”

“他們是我和費路迪爾的部下,和我們一起護送你們到赫拉特。”費路迪亞解釋。希莉絲失笑“有這個必要嗎?這裡到赫拉特不過一天的路程。”

“有。”費路迪爾正色道。費路迪亞也用凝重的口吻道“這裡過去有不少死亡傭兵團的餘孽,必須小心。”軒風打了個寒噤“死亡傭兵團還沒撤走?”她在被擄期間吃儘苦頭,因此種下畏懼的種子。

“撤走了,但是有殘兵留下。他們相當擅長隱藏,目前也沒有掃蕩乾淨。”

“那我們就聽二位的。”楊陽尊重主人的意願,微笑表態。

擔心維烈和肖恩的狀況,伍菲和希莉絲自發和他們共騎,多出的一匹馬就用來背行李。沿途的景致並不如楊陽等人想象的美好,反而以斷亙殘壁居多。趁中午在河邊休息時,昭霆問起,雙胞胎異口同聲地答道“還不是那群人渣乾的!”

“可是之前沒有這樣。”

“他們也隻能威風一陣子!”

眾人會意死亡傭兵團逞威了一段時間後,引起附近的警備兵注意,沒能進一步破壞下去。倒是楊陽看到昭霆和兩人聊天的模樣,想起一件事,嚇出一身冷汗——她怎麼忘了昭霆是西城的滿願師!

借如廁的名義將友人拉到僻靜處,楊陽耳提麵命,囑咐她謹言慎行,千萬不可暴露身份,然後去找其他同伴串供,最先找到的是坐在樹下吃東西的肖恩,正好把兜在心裡的疑問倒出來“昨天你見到費路迪亞、費路迪爾時,為什麼反應怪怪的?”

“怪怪的?”肖恩一愣,隨即恍然地笑起來,“哦,不是的,我不認識他們,隻是他們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嗯。很懷念,很悲傷,很自責,很……痛恨。”

痛恨?楊陽張口結舌,詫異這個詞會出現在肖恩身上,不過轉念一想,當她提到理應萬人景仰的英雄王時對方也有類似的情緒,她這個同伴可真是個謎。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見青年蹙眉苦思,黑發少女拍拍他的臉,驚訝掌心的觸感,“熱度上去了!果然應該讓你好好休息!”

“沒事啦!你彆大小聲!”肖恩慌慌張張地捂住她的嘴巴,左右張望。一路上他被情人嚴格管製,中飯也沒能放懷吃,好容易偷了一包乾肉躲在這裡大塊朵頤,萬一希莉絲聞聲而來,他就完蛋了!

驀的,他的視線定在楊陽身後的某一點,琥珀色的眸子逐漸睜大。

“不——”

這聲叫喊淒厲得宛如傷獸的悲鳴。眾人紛紛跑出休息的地方,隻見棕發青年衝進河,濺起的水花遮蔽了他的背影。

“肖恩!肖恩!”希莉絲不假思索地追上去,餘人緊跟在後。昭霆邊跑邊問“他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楊陽同樣丈二摸不著頭腦。

離得近了,眾人倒抽一口涼氣,頓時明白同伴失態的原因。一個婦女跪坐在河邊,兩手像壓著什麼似地伸進水裡,看到他們,露出驚惶之色,往後退去,提起一個的嬰兒!

“這個殺人犯!”昭霆義憤填膺地喊道。肖恩已奔到那婦女麵前,一把推開她,奪過嬰兒,進行急救處理。稍遲趕到的希莉絲也二話不說蹲下來,施展治療術。

“……不行了。”

白光消失後,嬰兒仍無生命反應,紅發少女不敢迎視情人充滿期盼的目光,艱難地擠出答案。棕發青年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又轉頭去看那婦女“為什麼?為什麼?”

不知為何,楊陽覺得他的語氣不像質問。

“啊!還有一個!”軒風叫出聲。餘人這才注意到婦女的腳邊躺著一隻濕透的繈褓。費路迪亞歎了口氣“是雙子啊……難怪。”維烈臉色大變。

“我殺了你這臭女人!”昭霆拔出無刃,高高舉起就要劈下,費路迪爾伸手攔阻“住手!她是孩子的母親!”

“什麼!!!”楊陽等人傻眼。隻有肖恩不言不動,垂著頭發呆。

那婦女嘴唇抖了抖,嚎啕大哭,哭聲之悲切,使人無法不相信她真的是嬰兒的母親,那麼,她為什麼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雙子曆來是受到迫害的一群。”

前往墓地的途中,費路迪爾沉痛地道,“舉凡收成不好、災難發生、村人病死,統統是雙子的責任。我和費路迪亞是運氣好,出生那年村裡開墾了一塊荒地,才沒被當成災星活活打死,而是被當成福星平安長大。”

三個來自異世界的少女聽得皺眉“這不是迷信嗎!”

“不光是迷信。”希莉絲一臉無奈地道,“還有出氣筒的因素在。很多人遇到打擊就想逃避,雙子就成了他們發泄的對象。”楊陽三人咬牙切齒。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苦笑。

“可是為什麼要親生母親……”耶拉姆沒說下去。

“他們說,要亂棒打死才能驅除災難。”婦女泣不成聲,“我就想,與其那麼痛苦地死,不如我——”

眾人都無言以對。

說話間,墳場已經到了,隻見幾十個土堆散布著,上麵零零落落插著木牌。幾個傭兵很快挖好坑。楊陽和軒風溫言勸慰,好容易讓婦女悲傷稍抑,啜泣著將繈褓放進坑裡。希莉絲轉向抱著另一個嬰兒的人“肖恩。”

棕發青年似是沒聽見,直到對方提高音量又叫了一次,才緩緩抬首,用一種讓希莉絲心寒的沉寂眼神望著她,默默遞出死嬰。

希莉絲剛遲疑著接過,見對方身體晃了晃,往後軟倒。還沒來得及驚叫,一雙手臂從旁邊伸出,牢牢扶住昏暈過去的青年。

“維…維烈。”看到這一幕的每個人都鬆了口長氣。

“快點掩埋屍體,帶他去附近的村莊休息。”月當機立斷。

將病人安置在借住的民舍裡,幾個少女匆匆忙忙地準備冷水和毛巾。月揮手製止“彆做無謂的事,他這不是真正的疾病。”

“咦?”昭霆、軒風、希莉絲和伍菲傻在門口。楊陽止不住疑惑“對了,月,我早上就想問你了,肖恩的身體怎麼會生病?”

“定幻石塑造的假身是根據靈魂模擬反應,他的靈魂判斷受冷會發燒,身體就發燒。而現在的情況比較複雜,這小子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魂波亂成一團,連帶身體的機能也報廢。如果不能讓他的靈魂鎮定下來,燒就退不了,他也醒不過來。”

“那要怎麼鎮定?”好幾個聲音一齊道。

“誰會鎮魂魔法?”月直截了當地問。無人回答。

“我會。”片刻之後,維烈打破沉默,“不過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楊陽,留下幫我。”

“呃?”楊陽意外地指著自己。餘人會意,相繼離開。希莉絲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還是跟著走了出去。

聽到關門聲,楊陽一邊回頭一邊走到床邊,用猶豫的口吻道“維烈,我覺得你應該讓希莉絲留下。”

“她沒用。”魔界宰相的回應極為冷酷無情,右手輕柔地拂開青年汗濕的劉海,食指和中指並攏按著他的眉心,下一秒,仿佛觸電般,手指被彈開,他整個人也倒退兩步。

“維烈!?”

“果然不行。”紅發青年咬了咬牙,以無奈中帶著擔憂的表情注視黑發少女,“楊陽,隻有靠你了,你去握著肖恩的手。”楊陽更是驚詫“握著他的手沒問題,可是…靠我?我不會鎮魂魔法啊!”

“我也不會,所以才叫你留下。你是肖恩宿命的另一半,可以進入他的意識,把他叫回來。剛剛我是想試試,因為同調的過程很危險,我不想讓你去,但我不行。”

“原來如此。”楊陽恍然大悟,拍胸道,“好!交給我!我一定會把肖恩叫回來!”維烈還是不放心“你千萬彆勉強,實在不行就退出來,我再另外想辦法。”

“知道了。”楊陽坐在床沿,握住青年滾燙的手,閉上眼集中精神。在西芙利村時她就學會如何與右腕的神器[飛焰]取得同調,因此不一會兒就摸到竅門,意識慢慢抽離。

無數的泡沫在眼前散開,大量的水灌入口鼻,堵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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