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
創世曆1038年霧之月底,王女莉莉安娜蒂明克德修普滿懷焦慮地回到卡薩蘭上界。
看到歸來的侄女,元帥拉克西絲愛薇德修普一時愕然。莉莉安娜則緊緊握住她的手,鬆了口長氣“太好了,姑姑你沒事,我和哥哥都好擔心你。”
“怎麼回事!那臭小子沒把你五花大綁關起來嗎?”回過神後,這是拉克西絲的第一反應。
“沒有,他還一個勁地催我回來呢。”想起兄長當時火急火燎的樣子,莉莉安娜忍俊不禁,隨即露出關懷中帶著疑惑的神情“出了什麼事,姑姑?你為什麼沒派人來接我?”
拉克西絲深深吐納,平息內心的混亂,坐了下來。
“沒什麼,最近首都的情勢有點亂,你還是回西境躲一陣子比較好。”
莉莉安娜蹙了下眉,笑道“既然如此,我更應該留在姑姑身邊了,連同哥哥的份一起。”拉克西絲輕哼“那小子?他巴不得咒我死吧!”
“您也知道哥哥嘴硬的毛病,其實他心裡是很尊敬您的。”
“咳,莉亞,彆說這種讓人反胃的話,你休息一下,晚上我就派人送你回去。叫臭小子彆瞎操心,我不會死在他以外的人手上。”
“到底怎麼了,姑姑?”莉莉安娜沉下臉,見對方反射性地一震,微笑著加大攻勢,“雖然比不上哥哥,我的第六感也很強哦。姑姑有心事,而且是很重的心事。”
竟然被小自己好幾歲的侄女看穿,拉克西絲不禁反省是不是被帕西斯衝擊過頭,亂了分寸。
想到帕西斯,她眉間浮起掩不住的陰雲,斟酌片刻,道“不瞞你說,莉亞,我要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你和諾因的存在會妨礙我,但我也舍不得你們——現在你明白了吧?”莉莉安娜冰雪聰明,立刻聽出她的言下之意,瞪大眼,滿臉震驚。
“我不信!”她叫出聲。
“無論你信不信,我已經開始準備了,如果你執意不回諾因那兒,我隻好把你關在元帥府裡。”拉克西絲朝隨侍在側的總參謀長做了個手勢。莉莉安娜衝上來抓住她,急切地道“是伯父逼你對不對?讓我跟他說!伯父很疼我,你們不要打好不好?”看出對方是認真的,驚恐的潮水瞬間淹沒她的心,竭力想挽回最後一線希望。
“那個笨蛋聽得進去嗎?”拉克西絲撇了撇嘴,和藹地拍拍她,“彆擔心,莉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保證不會鬨大,很快你就能重見天日了。”說著,克魯索已叫來兩名守衛,強硬卻不失恭敬地將莉莉安娜帶出房間。
“姑姑——”
砰!門合上,隔絕了淒厲的呐喊。
“這樣好嗎?”凝視上司,綠發青年端正的麵容有著罕見的遲疑。黑發元帥語聲堅定“這是我能想出的唯一辦法。”
做出這個決定,一半是理性的分析,另一半是感情的抉擇。
拉克西絲是個才華洋溢的人,有才華的人大多想象力豐富,不然平常人,是不會把兩個外貌年齡相近的人往父子關係聯想;剩下就是現實的線索和推理。她早就對神官的身世非常在意,菲琳揭開的真相又讓諾因和莉莉安娜也變成來曆不明的小孩,恰好賽雷爾傳來冒牌貨和畫的消息。從銀龍王那兒得知“冒牌貨”的身份和神官的出生,又增加了有關名字的問號。但是名字本身就是最大的提示降靈術早已失傳,隻有在盛行的年代才會有人抱著叵測的居心取那種名字。這樣一來諾因和莉莉安娜的真實年齡也確定了,正好和帕西斯對上。然後,東城城主師父的姓名傳遍了大陸……
羅蘭的野心她早就看出來,而那天晚上的談話,帕西斯也明白表示站在徒弟這邊,那麼未來,衝突搬上台麵,諾因和莉莉安娜要如何自處?
無論弑子,還是弑父,都是她不願看到的景象。
她不知道帕西斯是怎麼想的,把親生的小孩丟給彆人撫養,但若他有個三長兩短,分身的神官也會跟著完蛋;反過來坐視諾因和莉莉安娜被他傷害就更不可能了,所以隻有一條出路。
她需要製衡的籌碼。
以魔導國的現狀,戰爭遲早會爆發,真打起來卡薩蘭輸多贏少。上麵的主子荒淫無度;下麵的官僚無能;將兵懶散,士氣低迷;加上一票形同米蟲的貴族,打得過才怪。必須有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革。把渣子全掃了,膿血擠乾淨,才能獲得新生,才有一拚的希望。當然,那個謹慎卻不遲鈍的男人十有九會趁著除舊迎新的時刻搞破壞甚至乾脆撕破臉,但這樣就省得成就他的美名,被後世的曆史學家渲染成頑固愚昧的保王黨。
保王黨,嗬,她曾經真的是保王黨。
再怎麼氣憤,再怎麼鬱悶,她還是努力幫他收拾爛攤子。因為德修普家族忠貞的血緣,因為三十多年的兄妹情誼。但是局勢逼得她不得不做出選擇。天平的一端是視如己出的三個孩子,國家的複興,家族的榮耀;另一端是兄長一人的性命,答案昭然若揭。
反正這樣下去,結局也是一樣。與其恥辱地被推上斷頭台,不如我來親手了結。下定決心的一刻,拉克西絲咬破了嘴唇。
以果斷剛強聞名的元帥,麵臨這樣兩難的情況,也經曆了漫長的掙紮,用儘理由說服自己。
絢爛的彩霞穿過透明的窗戶,鋪染了一室,造價不菲的雕花窗欞和鏤金家具都反射出華美的光芒。在這個隻能用豪奢形容的房間裡,卻有一人掛著不相稱的沉重表情坐著,蹙緊的眉宇儘是憂思。
隨著一聲輕響,房門被打開,整齊宛如軍步的腳步聲逐漸接近,然後是托盤放到桌上的聲響和一個略帶無奈的男性嗓音“多少吃一點吧,閣下會擔心。”
“克魯索大哥!”
莉莉安娜抬眼,激動地站起來,“你來了。”總參謀長靜靜迎視她“果然你不吃飯是為了見我或閣下。”
“你沒告訴姑姑,是嗎?”
“是,不過我也未必懂閣下的心思。”克魯索指指熱氣騰騰的餐點。莉莉安娜明白不吃完對方是不會回答的,耐著性子坐到桌前,迅速將食物塞進肚子。
“我隻能說,閣下做任何事都有她的道理。”當她吃得差不多時,克魯索先遞給她一杯茶,再不緊不慢地道,“而且這次的理由,屬於私人範疇。”莉莉安娜六神無主地放下隻喝了一口的茶杯“真的是伯父?他怎麼會……不,應該不是他,是他身邊的人攛掇的。”克魯索沉默不語。
“何必弄到乾戈相向?坐下來好好談不行嗎?以姑姑的手段,沒有處理不了的問題吧?”
“其實這是最妥善的方法,殿下心裡也清楚。”克魯索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看法。莉莉安娜起而怒斥“什麼最妥善的方法,他們是兄妹,兄妹耶!至少我光是想到如果有一天我和哥哥必須分個你死我活,就要崩潰了,姑姑一定也是這樣!”
針刺般的痛楚在心底泛開,克魯索習慣性地忽略,理智回答“也許殿下是坐以待斃的人,但閣下不是。”莉莉安娜頹然坐下。
我實在不適合說謊。搖了搖頭,克魯索不忍地勸道“閣下已經有覺悟了,她不會為自己的決定後悔感傷。”莉莉安娜沮喪地道“我越來越不懂姑姑了,我本來以為她雖然愛民,骨子裡還是和哥哥一樣自私,不然早反了,何必等到今天?可現在……”
“您是在指責她嗎?”感覺自己口氣有異,克魯索詫異地抿唇。
“沒有,姑姑是被逼的,哪裡有錯,我隻是……不懂。”
深吸一口氣,克魯索正色道“殿下,恕我冒昧請問,您是否因此改變了對她的感情?”莉莉安娜一怔,隨即也嚴肅地道“當然不是,姑姑始終是我最敬愛的人,我擔保哥哥也是。”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克魯索滿意起身,準備轉告他那個彆扭的上司。
“等等,克魯索大哥,難道說,姑姑這麼做的原因是我和哥哥?”
……禍從口出。克魯索暗暗抹汗,緊急編出托詞補救“以諾因殿下目前的權勢,誰能動你們?”莉莉安娜無言以對。
“抱歉,請再等一下,克魯索大哥。”銀發少女冷靜下來,眼裡褪去困惑,隻餘輕愁,“今後,姑姑就勞您多費心了。”綠發青年直覺地行禮“這是我的分內義務。”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公事上的費心,是私事的費…照顧。”
“照顧?閣下有那麼多侍女,用不著我一個大男人照顧吧。”
莉莉安娜壓抑歎氣的衝動,不得不說得更白“我是指,多關心關心她,你一句話抵過彆人十句。”克魯索淡淡一笑“殿下高估了我的魅力,不過我作為出氣包是很稱職。”
姑姑啊~~你平常到底是怎麼對待克魯索大哥的?莉莉安娜在心裡哀號,乾脆挑明“對你而言,姑姑是怎樣的存在?”
“上司,救命恩人,效忠的對象……”
就是沒有愛慕的對象嗎?莉莉安娜有點想放棄了,氣餒地道“她要你死,你會不會去死?”
“當然,絕對遵從上級的命令也是優秀軍人的本分。”
“……”
“不過——”克魯索想了想,道,“我還是更希望活著輔佐她。”
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表白吧。被打擊得非常失望的莉莉安娜自我安慰,半懇求地道“那請你一輩子輔佐她,陪在她身邊。”
一瞬間,青年的雙眼浮起朦朧的憧憬,激蕩平複後空餘一抹淺痕“是。”
目送他的背影,莉莉安娜若有所悟其實克魯索大哥隻是沒察覺自己的心意吧,或者是刻意不去想,畢竟他們的身份差距太大,也不可能結合。
自從引起不小騷動的王女殿下走了之後,整個城主府就籠罩在濃濃的低氣壓下,在裡頭工作的人們都戰戰兢兢,惟恐掃到台風尾,除了幾個特殊份子。
轟隆!第五次聽到椅子倒地的聲音,忙著對報表的財務部長頭也不抬地道“要噴火請去廁所,彆在這兒憋著,當心便秘。”啊~~最近哈梅爾商會和希頓商會怎麼回事?聯手對付他!
“吉西安!”諾因吼得驚天動地,卻連損友的一根小指頭也沒嚇到,不得已改變策略,“陪我說說話嘛~~”
“要撒嬌去找雷瑟克,沒看到我雞皮疙瘩直往下掉?”吉西安反射性地搓搓臂膀,眼睛還是沒離開文件。
“不許看!再看我撕了它!”諾因也不喜歡更不擅長撒嬌,立刻恢複生龍活虎的吼人態勢。為了自己寶貴的報表著想,吉西安隻有敷衍他“你說吧,我聽著呢。”
“我好後悔啊!”
“是是,你好後悔,後悔得快死掉了對不對。”哦,問題出在這裡……
“對!我不該讓莉莉安娜回上界!怎麼想那老妖婆也不可能出事!我到底發什麼瘋,害莉莉安娜自投羅網!”
“羊癲瘋咯。”無意識地回答,吉西安運筆如飛,給表上的空格填上心算的數字。諾因沉默片刻,撲向他“你騙人!你根本沒在聽!”
千鈞一發之刻保住文件,吉西安妥協道“好啦,好啦,我聽。”真是任性的小鬼,今晚又要加班了。
“哼。”諾因其實也不敢真的撕,撕破了吉西安會跟他拚命,為這種愚蠢的理由死太不值得了。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老妖婆不可能有事!”
“這倒未必。”換了個坐姿,吉西安無奈地抖出最新消息,“近來元帥的動向是很奇怪,把剪除盜賊消滅魔獸這類任務都丟給聖騎士團和貴族私兵。那些雜碎開頭還認認真真去打仗想建功立業,後來全擺樣子,用公費出去吃喝一頓就回來,純粹擾民。這些元帥應該都知道,卻還是龜縮不動。”
諾因聽得眉頭深皺,半晌,迸出一句“她想反。”
吉西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你胡說八道什麼!這怎麼可能!”諾因反而莫名其妙地瞪著他“這麼明顯的舉動,你還看不出來?”
“正因為明顯,才不可能,不然豈不是昭告天下……啊!”
“你懂了?”
“因為羅蘭城主?”吉西安的表情陰晴不定,“可是,我還是不相信元帥會——”諾因匆匆披衣,接口道“沒錯,老妖婆對老頭子的忠心天地可表,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不是老頭子掛了就是發生了什麼異常的事態,我要親自確認。”
“你瘋了!你要去現在的上界?”吉西安大驚失色。
“我一個人,無論怎樣的環境都能全身而退。”諾因言者無心,本想陪同的吉西安卻聽者有意,悶悶地道“那…你路上小心。”
“安啦!這裡交給你和雷瑟克了!”諾因連桌子也不收拾就衝向房門,中途回過頭,一字一字道,“記住!我不是擔心老妖婆才去的,我是去看好戲,最好幫她收屍!你就這麼跟大家說,知道嗎?”
吉西安的回答是一支羽毛筆——他已經懶得搭理他了。
諾因快馬加鞭,趕到最近的市鎮搭下午的航班。基於安全,空浮舟站並未設在米亞古要塞,但這樣浪費了不少時間。他利用特權買到一張票,直奔站台。
還沒坐熱,一臉抱歉的服務生走過來,說上界封站了,是否還要前往。諾因氣得跳起來“封站!?”
“是……”服務生倒退兩步,惶恐地敘述對外公布的原因。諾因完全沒心聽,焦躁地咬著大拇指竟然動作這麼快,這下要怎麼辦?
“去裡那!給我換去裡那的票!”先到首府再想辦法。
“裡那也封站了。”
“……”深吸一口氣,諾因怒視腦筋不會轉彎的服務生,“那就到最近的地方!”
才在裡那西北方的大都市繆斯下站,諾因就被一大群聞風而來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殿下,請殿下務必光臨寒舍。”
“難得諾因殿下前來,不陪我等喝一杯,我等決不放人。”
“敢問您這次來有何貴乾?怎麼不及早通知好讓我們準備?”
嘰裡呱啦,嘰裡呱啦,吵得諾因更加心煩,大吼一聲“閉嘴!”
一片鴉雀無聲,連遠處的閒雜人等也被散發的淩厲氣勢凍成冰雕。
“我有急事,哪裡有賣馬?”
“外頭…外頭就有。”領頭的市長結結巴巴地回答,臉如土色。諾因再不打話,鬥篷一揚,越眾而出,一個聲音叫住他“請留步。”
諾因斜眼看去,是個書記模樣的中年人,外表沒什麼特彆,之所以乖乖停下,是因為他的語調有一股內斂的力量,不同於剛才那些人。
“如果殿下是要往裡那去,路上請小心,沿途有許多暴民和流寇。”
“沒錯!”市長恢複生氣,巴結地道,“殿下且坐一會兒,讓我們派遣護衛,護送您……”
“夠了。”嚴厲地瞪了他一眼,諾因朝那書記一點頭,“多謝忠告。”語畢,大步流星地離開。
唉唉,這位殿下,真是不會做人啊。書記心下歎息,偷瞄周圍麵色不善的上司和同僚,為接下來的安撫工作頭痛,隨即疑惑地蹙眉
殿下此去,是元帥大人的指示嗎?我為什麼沒接到通知?
拎了一匹健駒,諾因奔馳出城,在荒道上連夜趕路,次日清晨放緩行程,想找個地方歇息一下。他是低血壓,一夜不睡比砍他一刀還難受,突然瞥見不遠處有個小樹林,枝多而茂盛,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據點,果然唰啦啦湧出一群人。
“留下財物,饒你不死!”
為首的魁梧漢子揮舞著爛柴刀,架勢頗有幾分凶狠;可惜身後的小弟歪的歪,喘的喘,個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整體氣勢就削弱了不少。諾因沒好氣地道“滾,大爺我心情不好。”清朗的嗓音因為瞌睡和疲憊有些沙啞,卻更增添了陰森森的味道。
“你這娘們口氣倒大。”漢子上前幾步,看清他的長相,倒吸一口涼氣。而諾因也把他瞧了個分明,壯實的身材,肮臟濃密的胡須。晶瑩的紫眸立刻眯了起來,射出獰惡的光芒。
他生平最恨兩種人,一,肌肉男;二,胡須仔。因為他們占儘他渴望而不可及的天賦。想他諾因史列蘭德修普從軍十餘載,沒有一副強壯的身板,還麵白無須,這象話嗎!?偏偏不管他怎麼盼,天天對著鏡子探照發現,還是長不出半根胡子!唯一的例外是十八歲那年,已經比其他同齡人晚發育許多的他在鏡子裡看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雖然是一點點,真正意義的一點點,但總算是有了。悲慘的是沒留幾天,就被撲湧而上的人們強行剃掉,連吉西安和雷瑟克也在其中,理由是“太彆扭了”。
去他的彆扭!哪個男人不長胡子?
可憐他寶貴的胡子,就那麼沒了,後來甚至再沒長出來過。吉西安那家夥還落井下石,往他的傷口上撒鹽[反正你留了人家也會當你是粘上去的,乾脆沒有。]
聽聽這是人話嗎!?當時的悲憤且不說,每次回想起來都有嘔血的衝動!
諾因在這廂痛心疾首,惋惜逝去的胡須;另一邊攔路賊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大哥,她好美啊。”
“這麼清秀的姑娘,說不準是哪家千金假扮的。貴族我們不能惹,走吧。”
“我覺得像女將軍,軍人更不好惹,趁沒打起來,快走,踢上鐵板大夥兒一塊倒黴。”
“羅嗦!再不乾一票,今晚就沒米下炊了,你們舍得讓老婆孩子餓肚子?”領頭的漢子嗓門響亮,把諾因的神智震回籠,新仇加舊恨,吼得比他高幾個分貝“看清楚!老子是男人!”
“男人?”不信的唏噓緊跟著語尾,毛賊們遞來的目光並不猥褻,是理解而安撫的“彆怕,我們不會傷害你。”賊首也放柔語氣“沒錯,你隻要留下財…一點小錢,幾件首飾,我們就放你平安過去。”
啪!腦神經斷裂,諾因正打算宰了這批不長眼的匪類,捕捉到急促的腳步聲。
“大哥,不好了!”一人慌忙奔出林子,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嫂子她…她生了!”
“什麼!”漢子瞠目,反應過來後,一把扔下爛柴刀,撒腿就跑,其他人跟著散得乾乾淨淨,留下肥羊呆呆站在路口,滿腔怒火無從發泄。
《諾因。》清冷而優雅的男中音在腦中響起,《他說的生,是母豬生小豬的生嗎?》他也隻知道這種生法。
“應該是人類的孕婦,豬生產不會引起這麼大的騷動。”諾因抱胸分析,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在自言自語。史列蘭感興趣地道《我想看,我們去看好不好?》
“這……”諾因遲疑,他向來寵這個半身,幾乎沒有違逆過他的意思,但是再耽擱,會不會造成難以挽回的結果?
“大姐!大姐!”漢子又跑回來,滿頭大汗,神情惶急,看到他的一刻,鬆了口長氣,沒注意到他森冷的眼神,匍匐在地,道,“求求你,把馬借我!”
“把馬借你?”諾因意外地挑眉,重複了一遍。
“我…我老婆在陣痛,隔壁的阿嬸說可能會難產,她身子也不好……村裡沒有醫師,接生可以靠女人,後麵不行,求求你,把馬借我,我去前麵的小神殿求醫!”漢子說著,連連磕頭。
切,我乾嘛借你。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史列蘭開口道《諾因,讓該出生的生命夭折,是會遭天譴的,把馬借他吧。》
(我需要馬。)
《我送你去裡那。》
諾因二話不說翻身下馬,把韁繩遞給感激涕零的對方。用傳送術隻要一刹那就能到,他是占便宜了。
(走,我帶你去見識。)好心情地拍拍佩劍,諾因大步走向樹林。
小村莊亂成一團,隻有極少數人對諾因的到來表示驚訝,男性癡迷地直了眼,女性自慚形穢地撮弄衣角。
好標致的姑娘,怎麼會來這樣的窮鄉僻壤?
交頭接耳聲擴散開來,卻沒有人敢上前攀談詢問,直到拄著拐杖的老村長抓住他的鬥篷“年輕人,我老眼昏花,我看你好像是…男的?”最後兩個字,說得有點不確定。
諾因的眼神猝亮,握住他的手直搖“你一點也不老眼昏花,瞎的是周圍這些。”
“那——”
“沒錯!我是男的!貨真價實的男子漢!”
……男的?圍觀者一時無法消化這個驚爆的消息,陷入呆滯的狀態。諾因親熱地拉著村長談話,大有相見恨晚的架勢,以致忘了看孕婦,等聽到嬰兒的哭聲已經太遲了。
《嗚,沒有看到。》史列蘭十分失望。諾因內疚地保證(下次要塞裡有人生產,我就帶你去看。)
《一言為定。》
(你才不要到時又睡迷糊過去。)
“村長!”馬蹄聲和粗厚的嗓子先後傳來,一匹駿馬載著兩人,小跑步奔近,前麵的人連滾帶爬地下地,先朝諾因打了聲招呼,“大姐,謝謝你!”然後轉向他身邊的老者“村長,我老婆……”
“冷靜點,娘兒倆沒事,你先帶神官大人進去,這會兒應該清理好了。”
漢子如釋重負,將不知所措的聖職者扶下馬,幫忙拿著藥箱,引他進屋。
“年輕人,原來是你把馬借給寇德,我鄭重感謝你的善意,神會保佑你。”村長顫巍巍地行禮。勉強咽下“神算哪根蔥”的不敬言語,諾因擺了擺手“反正我不需要馬了,借他就借他——對了,這匹馬送你們吧,能賣不少錢,馬具上的寶石也都是真的。”
栓在站台門口的都是好馬,尤其是市長的那匹,連馬具也鑲金繪銀,華麗非常。諾因嫌棄它累贅,但中意馬,一時又卸不下來,隻好帶著跑,當作旅費的補貼。
陡然收到一大筆財物,村民們又是感動,又是駭怕,說什麼也不肯收。諾因勸了幾句,不耐煩地道“叫你們拿著就拿著,哪這麼多廢話!”他可是難得好心。
眾人嚇得噤聲。半晌,一名男子道“村長,這位小哥一定是上天的使者,我們就收下吧。”餘人恍然大悟,一齊膜拜謝恩。
“……”什麼迷信的鳥村子!
無心再待下去,諾因正要告辭,警鐘乍響,哀號響徹全村“歐克來了!”
豬臉的怪物衝進村子,逢人便殺,慘叫和鮮血一同迸發。諾因狠狠啐舌,心道今天是什麼破日子,三番兩次撞見倒黴事。一旁,婦女們紛紛跪倒,含著淚驚恐地祈禱;幾個男人也軟了腿,跟著喊“至高神保佑”,諾因一腳將其中一人踹了個筋鬥。
“求神有個屁用!”他怒罵,“有膽攔路打劫,卻不敢殺魔獸?一幫窩囊廢!”語畢一揮手,將欺近的歐克攔腰斬斷。黑壓壓的魔群裡,他修長的身影足不點地地穿梭,以微小的動作換取最大的血量,流暢的招式仿佛與劍融為一體。魔封劍無堅不摧,何況魔獸的血肉之軀。斷肢橫飛的景色裡,麵容清秀的殺戮者卻如蓮花優雅,有一種血腥而安詳的美。
良久,看得出神的人們才如夢初醒,幾個膽大的青年拿起簡陋的農具衝上去幫忙,雖然他們的加入對局勢毫無作用。
“太多了。”判斷殺完村人也會死得差不多,諾因伸出手,喝道,“爆炎!”
隻是最簡單的起動語,卻產生驚人的效果白皙的掌心迸出紅光,接觸到的怪物都被炸得連殘渣也不剩,附近的也四分五裂地爆裂,十來顆火球呼嘯著來去,掀起血的豪雨。幾幢屋舍也被波及,燒了起來。
“糟。”諾因心虛地縮了縮頸子,他魔控力奇差無比,每次使用法術都會擺烏龍,這次已經算程度很輕微的了。
火焰消滅了大半的魔獸,剩下的也逃的逃,死的死。三兩下結束戰鬥,諾因甩乾長劍上的血,轉身麵對驚魂未定的村人。被請來的聖職者靠著門瞪他,滿臉震驚“殿…殿下。”
有知識的人都曉得紫眼和銀發是王族的標記,不過無知的村民不曉得,所以大呼小叫。
諾因沒理會小鎮神官的招呼,直奔主題“歐克的咬傷會治嗎?”
“啊?會,我會用白魔法治愈他們。”
“治你個大頭鬼!這裡這麼多人受傷,你治到世界末日去?兩個就累死你,采草藥!利魯草、月銀和忍冬,沒受傷的也要喝,受歐克感染的傷口會引起疫病,不能拖延。”
“我馬上去。”一把年紀的聖職者轉身就跑,機靈的村民緊跟其後。諾因還劍入鞘,環視全場,挑高一邊的眉毛“怎麼,我辛苦殺敵,連杯水的慰勞也沒有?”呆若木雞的餘人啊地回過神,遞水的遞水,抬擔架的抬擔架,搬屍體的搬屍體。死者的親人低聲啜泣,嚎啕大哭的倒不多。
年輕的王儲靠著牆看他們忙碌,啜飲粗糙的麥茶,心裡評價危機處理能力不錯,可惜呆得厲害,相信神明和祈禱。
《祈禱有錯嗎?》史列蘭搭話。
(不是有錯,是沒用。小小的心聲,有幾個能傳達給上天?)
《可是,我回應你了啊。》
(你又不是神!)諾因輕笑,笑著笑著,笑聲摻入嘲諷的因子,(被你拯救,是我的幸運,但幸運不能指望。什麼也不做,消極等待他人或神的救援,不符合我的作風,我也不喜歡這種人。)史列蘭默然。
指揮完畢的村長走過來,誠摯地道謝“殿下,大恩大德莫齒難忘。”諾因無趣地回應“舉手之勞而已。”
“嗬嗬,先前就看出您不是普通人,卻還是沒想到您竟然是——”
“村長,你的眼光不錯。”諾因微微揚唇,“我敬你是長輩,有什麼話就直說。”村長也不尷尬,隻長歎一聲“那我就老實說了,我們希望殿下能幫忙出個主意,救救我們,魔獸三天兩頭來搗亂,大家快活不下去了。”
得寸進尺。諾因不悅地皺眉,他今天做的已經夠多,而且東境的民眾並不是他的百姓,但是他也不喜歡事情做一半的感覺,沉吟道“警備隊呢?”去提個醒,一定會買他麵子。
“他們必須24小時保護主城,沒空管周邊。市長也早就明令宣布,各村莊由各村莊自己組建自衛隊守護。”
保護有城牆的主城?讓一群隻會耕田鋤地的憨大自力更生?和魔獸打?
看出諾因不可思議表情下的疑惑,村長苦笑“市長和警備隊救不了我們,所以我們隻好求你。”諾因心想我又不是救世主。
“其實……我們村子還算好的了,聽說南邊和西邊,得吃樹皮賣兒女才活得下去。這裡靠近裡那,物價不貴,賦稅也不是很高,警備隊偶爾還會教村裡的小夥子武藝,日子過得挺好。可是最近,歐克突然多起來,趕也趕不跑,殺也殺不儘,大家才開始苦惱。”
諾因腦中靈光一閃,再看建得高高的鐘樓,衝口道“你們是不是殺過金翅鳥?”
“金翅鳥?”村長愕然,想了會兒,“是那種翅膀金色,長得很醜陋的鳥嗎?我們沒殺幾隻,隻是敲鐘嚇跑它們,因為它們吃家畜,還把田地弄得亂七八糟。”
“這就是原因!”諾因直起腰,激烈地揮動持杯的手,“金翅鳥是歐克的天敵,你們趕跑它們,歐克當然會大量繁殖!”村長大吃一驚,急得六神無主“那…那怎麼辦?”
“最好的方法是偷顆蛋,可是……”諾因來回踱步,無意中瞥見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的坐騎,眼睛一亮,“有了!”
拔下一顆橢圓的白水晶,塞給對方“把這個放在鐘下麵,金翅鳥會以為是自己的蛋,為了不讓孩子受到傷害,連帶也會保護這個村子不受歐克侵犯。但是從此以後,不能敲鐘,也不能進鐘樓。進去的人一定會被金翅鳥殺害。”
“我明白了。”村長吸了一口氣,不放心地確認,“這樣就沒問題了嗎?”
“沒錯。”諾因冷淡地俯視感激地跪了一地的村民,尖銳地道,“其實事情變成這樣,你們要負全部的責任。”
村人們麵麵相覷。
“你們厭惡醜陋的金翅鳥,建起鐘樓敲鐘嚇跑它們。但是天敵消失,歐克就趁機大量繁殖掠奪吃人。人如果以為消除眼前的小災難就能萬事太平,可大錯特錯。世界是萬物和諧共存的場所,輕易毀滅其它物種,息息相關的人類隻會因此蒙受更大的傷害。”
淳樸的村民明顯聽不懂。諾因也懶得解釋,將最後一口茶喝完。這時,一人小聲道“可是,這是神的旨意。”
“你說什麼?”
“呃——”那人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屈服在諾因的魄力下,快速地道,“神官大人說是神的旨意,因為金翅鳥吃神殿種的莊稼,神殿養的雞,這是瀆神,理當誅殺,我們已經手下留情了。”諾因冷笑“好個神的旨意。”
掃了眼怯怯的眾人,諾因不禁唾棄這就是老妖婆儘心守護的民眾?一群盲信的愚民?
教壇千年的思想浸透,竟然毒害到這麼深了。
像東城一樣施行全民教育,不知道有沒有扭轉的可能。思索片刻,他豁然驚醒關我什麼事,想這些。
隨手拋開茶杯,卡薩蘭城主大步離去。
儘管王權消退到隻能夠覆蓋卡薩蘭東境的地步,名義上的最高統治階級還是保留了軍部之下的統合司、東南西北四個城衛司,當然成員比起全盛時期大大縮水,幾乎都是吃閒飯的。下界的守備軍經過去年春天與西城的一役,損失慘重,沒有被戰火波及的上界則完好無損。三支聖騎士團鎮守總神殿,禁衛軍和中央軍守護王宮,憲兵總隊維護治安,總數約莫五千人。而元帥府轄下的正規軍,有一萬餘眾。(注下界另外駐紮大部隊)
常備軍三千,可直接調動的護衛隊四千七百,剩下的是俗稱[暗衛]的親兵,其他還有安插在各部各司的隱藏人員。如此雄厚的兵力,不是沒引起過警覺,前宰相謝爾達在世時,就曾對當今國王亞拉裡特裡菲曼德修普多次諫言,要他小心手握重兵的胞妹,趁“未釀成大禍”前有所行動。但是對臣子百依百順的亞拉裡特,惟獨這一點不肯鬆口,因為他阻止不了妹妹上戰場,隻好多扔些人給她,以免有什麼閃失。
創世曆1038年霧之月29日,陰雨霏霏。
壞掉的結界無法擋住從天而降的洗禮,將整個上界籠進灰色的簾幕,街上隻有寥寥幾個行人在走動,酒館等營業設施卻透出燈光和熱鬨的笑語,時鐘剛敲過六點,正是吃晚飯和神職人員晚禱的時刻。
拉克西絲在蒙了層霧的窗上寫字,寫的是個大大的“篡”字,手指仿佛要穿過玻璃一樣用力,當聽到敲門聲時,她揮手抹去字跡“進來。”
“閣下,大家都準備好了。”走進的是總參謀長,神情一貫的鎮定,“但是,你真的打算不管貴族和執法教團?”
“貴族那批人,隻要火沒燒到他們,就不會出手。不過謹慎起見,把莫朗茲和沙威兩家解決了。”
克魯索讚同地頜首,對方報的兩個人名,分彆屬於頑固派的激進份子,除掉他們,既避免後患,也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如何解決?”
“殺光。”
“是!”克魯索肅然領命。拉克西絲眉頭一緊“至於執法教團——”
東境的各大勢力,她真正忌憚的隻有這支由最精銳的聖騎士和聖職者組成的隊伍。而且最可怕的不是他們的戰力,是他們的信仰。狂熱、深厚、絕對。任何統治者都不願與狂信者為敵,這種人的狠勁不亞於蠻族,又代表了神權,足以鼓動起更多擁護他們的信徒,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所以她一開始就無意正麵作戰,設了個陷阱騙走大部分團員,再封站讓他們暫時回不來,從而以壓倒性的力量粉碎首腦機構,今後慢慢收拾餘下的小嘍羅。
“叫魔研院那幫家夥把好東西都拿出來。”拉克西絲脫下神女頭環,露出額心的印記,姿態昂揚,“我親自出馬。”
6:38,以餐飲業為主的白石大街擠滿了前來尋歡作樂的聖騎士。雖然是侍奉神的侍者,聖騎士說到底也是普通人,有人的需求。而且近幾年團裡的紀律越發敗壞,即使發酒瘋鬨出暴力事件,也頂多記個過。所以這回一聽說通宵免費的促銷活動,三分之二的非值勤人員就興衝衝地跑了過來。不過他們多少顧慮市民的眼光,從以前到現在都隻在固定的店裡喝酒。
煙草、麥酒和廉價香水的味道在喧嘩的空間裡飄散,一個聖騎士趁著酒興,摸了一把附近女侍豐滿的臀部。後者沒有驚叫,反而嘻嘻一笑,順勢坐進他懷裡,嬌嗔道“哎喲,裡奧,今天沒喝幾杯就調戲起人家了。”
“你今天也很乖啊,平常都會扇我兩個耳刮子。”名叫裡奧的聖騎士大喜,色心不改地多摸了幾下。
“討厭。”女服務生蹭了蹭,附送一個白眼,“那是你運氣好,老板說了,新進的酒不打出牌子,誰也彆想有好日子過——不然你哪來的免費酒喝。”
“哈哈,原來如此。”
“還哈呢,數來數去就你們這幾張老麵孔,老板今晚肯定又要發火了。”
在美人的刺激下,裡奧腦子動得飛快“這有什麼關係,我叫手下給值勤的送幾桶去。他們喝的好,下次肯定過來。”女服務生眼睛一亮,抱著他的脖子以吻獎勵。而其他幾桌,相同的戲碼也先後上演。
6:52,總神殿的空屋和一些隱蔽的長廊,成群的值勤士兵聚在一起,喝酒猜拳,好不快活。
7:08,憲兵總監在回家途中被暴徒襲擊,當場死亡。前來調查並接替他職務的副官下令全市宵禁,以嫌疑犯的名義逮捕了一乾親宰相的官員,嚴刑逼供後集體處決。家屬被傳話收押,確定無漏網之魚後一並誅殺。
7:11,宰相羅姆席德從私人渠道得知變故,卻無計可施,因為他此刻正和一群人在某大臣家裡作客,外麵密密麻麻圍滿了士兵,隻好緊急通知留守家中的密探情人。
7:13,宰相府失火,趁亂逃出的黑衣眾與暗衛成員在半路衝突,發生激烈交戰。受牽連而死的民眾數十,毀壞房屋八棟。最後一人重傷突圍,餘人全部戰死。
7:25,滿身是血的少女不顧仆役的阻攔,衝進大廳,
“依音!”看到這樣的情人,羅姆席德險些心跳停止。
“我沒事,死不了。”擦了擦臉上的血跡,依音麵無表情地道,“霍爾他們全死了。”
一陣窒息的沉默,密探用還沒從殺戮中擺脫的眼神環視廳裡的其他人。會意的宰相褪下平日的諛媚麵具,鎮定搖首“全是些廢物。”
“那就不必勞煩我了,讓拉克西絲去解決。”冷酷一笑,目光轉回情人身上時化為春水般的溫柔,“抱歉,羅姆席德,我不想瞞你,我隻帶了一個傳送卷軸。”
“!”羅姆席德這一驚非同小可,衝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激動得臉色慘白,“騙人!你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你是要去完成彆的任務對不對?”
“在愛上你的一刻,我就不是任務至上的密探了!”依音吼得比他更大聲,隨即調整呼吸,語氣低沉下來,“這次大人也失策了,所以你一定要為他活下來。”
羅姆席德心亂如麻,一時說不出話。依音迅速將一隻卷軸展開,另一隻手撕開胸前的衣服,露出另一隻卷軸和一個鮮血畫成的五芒星印記。一瞥見這個血印,羅姆席德頓時恍然大悟,全身被絕望的冰水淹沒。
既然識破他是臥底,拉克西絲就不會讓他逃掉,依音那邊有人攔截,他這邊也必然做了完全的防護措施,比如魔法禁製。
但是黑咒術師用生命發動的血咒,可以讓法術無效化一段時間。
“依音——”
被白光吞噬的刹那,巨大的爆炸聲掩蓋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和少女可能有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