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日之心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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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冬日之心(2 / 2)

“沒關係,已經分開了。”

“哦,那打得過。”

“嗯。”羅蘭斂眉沉吟。巴哈姆斯定定注視他,清美的麵容浮起龍族特有的睿智“羅蘭,你是要我打倒他們嗎?”

“視情況而定,可能。”

“如果他們要殺你,我會殺了他們。但我不會主動出手,紮姆卡特和麥先都是我的朋友。”巴哈姆斯認真地闡明原則。羅蘭微微一笑“我明白,我不會強迫你。”

黑龍王如釋重負,綻開歡喜的笑靨,卻忽略了對方眼底湧動的暗流。

聽到敲門聲,他趕緊回到義子的影子裡。大神官走進辦公室,將奏折放在桌上,施展治療術,為情人的暴行致歉。

“沒事啦,法利恩。”羅蘭擺擺手,根本不當回事。

接下來,伯都那個蠢蛋王子會有所動作吧。還有博爾蓋德,史汀,露琦雅,拉克西絲……

墜入思考的海洋,東城城主的嘴角不自覺地泛開一絲笑意。那是比最凜冽的冬更冷酷,足以凍結萬物的微笑。

他要得到那頂寒冰王冠,不計一切代價。

※※※

兩支龍騎士團的內鬥把北城攪得天下大亂。揭起反旗的道格拉斯不再顧忌,沿途燒殺擄掠,無惡不做。青龍騎士團反而限於補給,束手束腳,至今沒和昔日的同僚碰麵。但是在複仇心的趨勢下,巴曼雖不至於違背騎士道,卻開始向商人強行征糧。在他看來,這些油滿肥腸的家夥全是吸取人民血液的蛆蟲,根本不必愧疚。從而使得眾商會與王室矛盾激化,甚至暗中襄助敵方。

這天,北之賢者賽雷爾;史汀看著報告,長長歎息。

一隻素手拍了拍他,然後一張紙攤在他麵前我懷疑朵琳公主的死是羅蘭城主在背後推動。

“我也…有點懷疑。”賽雷爾強忍衝擊,咬了咬牙,“可是感情上,我無法相信。”

藍龍騎士手持羽毛筆,繼續寫。她的字文雅秀麗,和她的武名截然不符我沒有事實依據,是一種直覺。因為整件事太巧了,結果也對羅蘭城主有利。他一直在設法促使城主大人耽於享樂,居心叵測,對朵琳公主當然也不會安好心眼。

賽雷爾深吸一口氣,啞聲道“他竟然會這麼絕?”不等對方回答,他低低笑起來“我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把無名氏……”

說著,藍發青年英俊沉穩的臉龐閃過仇恨的火光。

他疼愛的師弟,從小看著長大的師弟,那個愛笑開朗、調皮胡鬨、才華洋溢、與世無爭的青年,就那麼屍骨無存!連靈魂也沒剩下!

“我不原諒他。”賽雷爾握緊拳頭,一字一字迸齒而出。露琦雅露出擔憂之情,放下紙,兩手搭在他的肩上。

溫暖的觸感撫平了激動,賽雷爾調息抬眼,朝常年跟隨保護自己的女郎一笑“失態了,現在不是為私情憤怒的時候。露琦雅,你和巴曼感情比較好,幫我勸勸他。雖然他八成聽不進去,但你可以逼他聽進去。”露琦雅略一遲疑,搖搖頭,抬筆準備書寫,被阻止“你直接說好了。”

“……”藍龍騎士為難地指著自己的喉嚨。北之賢者目光清澈,脈脈如流水“你說吧,我不介意。”

囁嚅片刻,露琦雅還是順從地啟唇,吐出嘶啞的嗓音“我不能離開你,失去了靠山,伯都王子一定會有行動。博爾蓋德的動向也不清楚。”

“嗯,你的顧慮有道理。可是除了你,沒人能製住巴曼啊。”賽雷爾苦惱地道。

“您可以寫信給肯特,他是個理智的人。還有請王幫忙。”

“這是內亂,銀龍王恐怕不會插手。肯特嘛,倒可以試試,希望有用。”

“拉克西絲陛下…咳咳!”露琦雅突然劇烈咳嗽。賽雷爾連忙倒了杯水給她,急得俊臉冒汗“對不起,你沒事吧?”

“沒…沒事。”勉強擠出兩個字,發覺實在難聽,露琦雅沮喪地喝水,然後堅定地拿起紙筆。賽雷爾再次握住她的手腕,眼神變得深邃“露琦雅,你必須說話,你的聲帶就是因為你長期不用才會這樣。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對你的臉也是。”

露琦雅微微發抖,麵具下的容顏變得慘白。

“你不信的話,讓我看!要是我露出一點嫌惡,我把頭割給你!”

用力甩脫他的鉗製,露琦雅踉蹌後退,雙手環抱住自己,全身抖得如風中落——&網——閒,至少這份膽氣,麥先很欣賞,“我不會妄想折服龍族,也沒有毀滅龍穀的力量。即使我能,看在我師父的麵子上,我也不會這麼做。”

“帕西爾提斯?”

“是的。”

“跟他廢話什麼!”幾頭黑龍交換了一個眼色,一齊噴射酸霧。毒氣經過的地麵瞬間腐化,散發出刺鼻的氣味,常人隻要吸入一點就會全身麻痹。

一道身影出現在羅蘭左側,徒手擋下所有的攻擊,化為淩厲的殺意之風撕裂反射性張開的防壁;焦雷打下,擊穿堅硬的龍鱗;冰索呈放射狀湧出,纏繞住巨大的身軀,隨著手的動作,嵌入皮肉,將他們摜倒在地。

“無恥!”

黑龍王沉聲道。龐大無比的壓迫感急遽擴散,帶動天空的雲層翻騰不休,大地和山壁也產生共鳴,顫抖般搖晃。清美文秀的臉龐無波無痕,眼神寒酷,像是死亡世界的投影,冰漠得連殺機也不存在。

所有的龍族都為這樣的變故驚呆了。麥先愣愣地道“巴哈姆斯……”

“好久不見,麥先。”收回冰索,巴哈姆斯轉向好友,黑眸稍稍多了一點溫情。發現那些黑龍靜得不同尋常,羅蘭訝道“暮,你殺了他們?”

“我說過,誰要殺你,我就殺他。”

強者不存在慈悲――這是前任黑龍王的教導,深刻入骨的本能。雖然巴哈姆斯因為人格分裂失去黑龍殘虐的天性,一旦完全進入戰鬥狀態,依然不懂寬恕為何物。哪怕對象是同族、朋友,他一樣毫不猶豫地屠戮。

“你還是老樣子啊。”麥先苦澀一笑,來回看著兩人,“你們的關係是?”

“他是我的義父。”頓了頓,羅蘭補充,“也是我的契約者。”

“難怪你有黑龍的氣息。”邁麗捧著托盤站在不遠處,神色掩不住畏懼。她曾親眼目睹巴哈姆斯咬斷父親的脖子,是她童年的噩夢。年齡相近的孩子隻有紮姆卡特和麥先敢和這頭泯滅天良的黑龍玩。

“正好,我把你的部下還給你吧。”麥先鎮定下來,溫和地道。巴哈姆斯點頭為謝,指著穀外“統統出去,我要好好糾正你們的本性。”剩下的黑龍打著哆嗦遵從,歪歪斜斜地飛出山穀。正要邁步,巴哈姆斯不放心地看向義子。羅蘭笑道“你去吧,我不會有事。”

目送好友的背影,麥先目露欣慰“他好象沒有以前那麼迷茫了。”羅蘭接過邁麗遞上的綠茶,道“暮是龍,哪怕他多了七個頭。”

“……”麥先深沉地凝視他。嫋嫋茶香模糊了青年的麵容,但龍本來就分不清人類的長相,他看的是心靈的窗口――眼睛。冰湛的藍色如同冬季的海,並不清澈,深處甚至凝結著鬱氣,卻蘊涵堅定的意誌和悠遠的智慧,混合著清醒的自省和由洞察而生的寬容,構成奇妙的氣質。

“你很像魯西克。”

“我師父也這麼說。”羅蘭毫不意外,“他還說你很像安迪米拉爾城主。”麥先俯視麵前的茶杯,靜靜地道“那他想必也告訴你,我不會退讓了。”聽到這句話,羅蘭就明白基本上沒希望了。血龍王是去年來這裡,考慮了一年還是這個答案,說明麥先已經反複審思過,下了覺悟。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勸說“銀龍王,我並無意和您為敵,白銀之穀也一直是中立的立場,我隻希望您能保持這樣,不要插手人類的事。”

“你錯了,在我答應安迪守護他的子民時,埃特拉的事就和我有關了。”

“那您打算守護到何時?世界末日?”

“你的質疑和你師父一樣。”麥先微微苦笑,銀眸深邃閃亮如星辰,“沒錯,就是那一天。羅蘭城主,你是個名君,也許由你坐上王位,會比現在的統治者好。但戰爭是罪惡的,無論用多少借口美化。因為戰爭最大的犧牲者是無辜的民眾,而不是高唱大義的上位者。我熱愛和平,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您說的對,戰爭是罪惡的行為,發動戰爭的全是罪人。”羅蘭坦然,藍眸雪亮如刀,“但沒有一場時代的變革不流血。我不是鼓吹戰爭,鼓吹戰爭就等於讚美破壞。可是您堅守和平,同樣是守護。”

“我不……否認。”麥先目光軟化,調整了態度,“隻是,為什麼一定要戰爭?改革不可以嗎?改革的阻力和犧牲小得多啊。”羅蘭苦笑出聲“銀龍王,如果我是這個魔導國的王,倒可以如您所說的去改革。”麥先語塞。

“拉克西絲陛下很了不起,她是個名君。我若一心為國為民,就應該雙手奉上我的性命和地位,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是聖人。我有私心,也有理想。而且我不承認她。”

“不承認?”

羅蘭的唇角下移了兩根頭發絲的寬度,這是他控製負麵感情的征兆。

“我等了她十年。十年,她什麼也沒做。除了在權限範圍內挽救,她沒有做任何事。我不是指責她,那是她的兄長,從人道立場,她沒錯。但是我也不再等待,我要自己來,哪怕她再優秀,她已經是國王。”

麥先沉默片刻,低聲道“那,你不為拉克西絲陛下,不能為民眾妥協嗎?不用交出性命和地位,就保持現狀。”

“銀龍王,目前的局勢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羅蘭一手捧杯,一手輕點桌麵,這個微小的動作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從容和氣魄,仿佛世界在他的指點下發生巨變,“我容不下她,她也容不下我。為了杜絕禍患,她必須鏟除我。就算隻是為了自保,我也不會坐以待斃。”麥先長歎一聲,用力搖頭“說到底,你們這些統治者不過就是爭權,國家和人民都是附庸。”

“我是平民。”

壓抑的聲音令麥先一震,對上一雙比刀鋒更冷厲的眸,“我承認我有貴族血統,但我在平民中長大,所以我就是平民。我不想說我的經曆,也不想說那些貴族如何如何,我隻告訴你具體的數字。這二十年,中城總共起義了三十六次,死於剝削和饑荒的人數超過一百七十萬,到我城的流民四十萬八千人――人民已經活不下去,渴望推翻昏庸的統治者。你還能說他們厭惡戰爭?害怕戰爭?死亡都不可怕了!”

麥先無言以對。

“南北兩城的情況沒有這麼糟,照理我不應該入侵,但既然我的目標是王位,就不可避免和他們發生衝突。即位後一樣要整肅,因為五城本是一家,王權的衰弱導致分裂,這也是的根本原因。隻有統一中央集權,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平息戰亂,恢複大陸的和平和富足。”

“破壞後的重生麼?”麥先的神情極為疲倦,“羅蘭城主,你說的我都反駁不了,但你一樣無法否定我的真實。”

“我可以否定。”羅蘭抬首,昂然道,“您的真實是和平,而和平有極限。就像再遼闊的海洋也有邊界,再漫長的道路也有終點,再強盛的國家也會衰亡,再壯大的曆史也會斷絕――您不能否定這個真理。我無法說現在就是時機,也沒這麼厚的臉皮說我就是時代的遴選者,但是您對一個城市的永久守護,的確是對真理的背離。”

“這並非真理,而是曆史規律。”

“是人類的真理。”羅蘭毫不動搖地甩甩頭,“因為人類是一種愚昧的生物,即使有如此多的異族借鑒學習,依然重複犯錯,陶醉於自己構繪的虛偽世界,看不見自然的真實。因為破壞是我們的根源意識,戰爭是我們的種族本能,而建設是挽救我們無藥可救的本性的唯一希望。”

“而銀龍王,您既然插手了人類的曆史,就必須遵守這個規則,尊重人類的真理,而非以龍族的價值觀行事。”

“事實上,您不可能了解我們,就像我們也不可能了解您這樣的長壽種族。”

“你錯了。”麥先展顏,笑容透明,“不是說你的論調錯誤,而是你說人類不可能了解我錯了。人類是……唯一能了解所有種族,影響所有種族的生命。”

羅蘭一怔,也笑了“我不否認,但是人類有將自己投影他人的壞習慣,所以這了解也並非百分之百的正確。”

“以人類而言,你是十分睿智的。”麥先銀灰色的雙眼流露出困惑,“像你這樣的人類,為什麼會選擇野心的道路?”羅蘭冰藍的眸微微一動,刹那間仿佛掠過無數往事,最後定格為一抹微笑“因為我並不睿智,我是愚昧的人類,我有我的,讓我無法放棄的堅持。有時候,人真的是一種感性生物,即使頭腦清醒,感情依然不能妥協。”

“你的堅持是什麼呢?”

“……一個非常天真的願望。”

“原來如此,你的迷惘來自你的理想。”麥先深深注視他,帶著由理解而生的好意,“曾經有不少人類英雄在我麵前誇誇其談,他們的眼神比你堅定一百倍,說的話也遠比你動聽,但是他們都陷入名為‘自我’的死胡同,所以我尊重他們,卻無法認同。而你……讓我無言。”

“也不是認同?”羅蘭笑得並不失望。麥先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們各有各的道理,而且我輸了。身為異族,我是不該插手人類的曆史,但我還是不能妥協。”羅蘭由衷驚訝“為什麼?”

“因為誓言。”麥先綻開懷念而無悔的笑靨,“我答應了安迪,所以我必須做到。”

羅蘭震撼得雙手發抖,浮上心頭的不是嘲諷和好笑,而是最深的敬佩。

人類總是輕易背誓,龍族卻把隨口一句話作為永不違背的誓言,哪怕代價是千年的守護,而守護的儘頭是死亡。

這偉大的種族……

“對不起,銀龍王。”

“不用道歉,你我隻是立場不同。”麥先目光柔和,“把路克帶走吧,他和你投緣。”羅蘭無聲地抱著懷裡的幼龍,輕輕頷首。

“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請你讓這裡所有的紅龍走。”

“銀龍王!”

“閉嘴!你們的王把你們交給我,你們就必須聽我的!”麥先難得厲聲喝罵,瞬間震懾住場內的龍族。明知這些紅龍走後會投奔敵方,給他帶來無窮麻煩,羅蘭還是同意了。

“好,現在,馬上,離開!不許挑釁,不許回頭!”

紅龍們麵麵相覷,隻好憤憤不平地照辦。羅蘭又喂路克吃了兩顆果子,才起身告辭“銀龍王,諸位,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麥先牽著妻子的手,笑著回應。

踏出龍穀的一刻,金發青年的額飾發出璀璨的藍光,空氣中也浮現出星星點點的藍色光團,晶瑩剔透,宛如水元素的集合。隨著一連串劈裡啪啦的清脆聲響,冰寒之風飛快擴散,席卷了整座山穀,形成雪白的氣圈。緊接著,無數閃耀的符文在外圍回旋流動,亮度不斷增加,仿佛升起一輪冰冷的太陽,最後徹底掩蓋了藍光,變成一團固體狀的透明晶體,覆蓋住範圍以內的全部生命。

短短數十秒,白銀之穀就化為一座巨大的冰獄。

用鬥篷包著幼龍不讓它看到這樣的景象,東城城主在原地佇立良久,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羅蘭……”

黑龍王一臉複雜,身後跟著十幾個垂頭喪氣的男女,都十分貌美,發色漆黑,看得出是黑龍的化身。

“搞定了?”

“嗯。”

“不用難過,隻是五十年而已,五十年後,冰就會化。”羅蘭裸露出深沉的疲憊,儘管使用的是水族至寶[深海的歎息]和神聖器[世界之鑰]的力量,發動這兩樣法器還是消耗了他極大的體力和精神力,身體搖搖欲墜,“到時他們照樣活蹦亂跳。”

巴哈姆斯大喜過望,隨即慌忙扶住他。羅蘭勉力站穩,不帶感情地道

“走吧,我們回去。”

※※※

封印龍穀的強大波動傳遍了每個角落,所有的法師為之色變。探察結果一出來,北城的上層頓時人仰馬翻。當消息傳開,民眾也驚恐不安。銀龍王在北城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和守護神無異,而白銀之穀就是最堅固的屏障。他們這一完蛋,是不是宣告埃特拉的終結?

當日中午;東城伊維爾倫;上界王宮――

“大…大人,那是什麼?”

國務尚書和東之賢者四隻眼睛瞪著主君。紅發侍衛也吃驚得張口結舌。

一頭形狀像蜥蜴,長度不及兒臂的生物在羅蘭的肩上爬來爬去,玩得不亦樂乎。全身的鱗片是燦爛的金黃色,瞳孔也像融化的黃金般閃亮。

“認不出嗎?龍啊。”

我們知道是龍!問題是龍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三人在心裡大吼。帕西斯好奇地逗弄,被幼龍咬了一口後,慈眉善目地笑道“羅蘭,我正缺一隻龍做煉金術的素材,把它給我吧。”羅蘭瞥了他一眼,看穿他無害外表下的獠牙“不行,他是銀龍王托我照顧的。”

銀龍王!?法利恩等人衝擊更大,眼前金星亂舞。

敲門聲響,得到應允後,茶發少女走進辦公室。

“羅蘭,莫西菲斯說他感到龍的氣息……”頓了頓,她冷靜改口,“你又撿了隻寵物?”這家夥一定有吸引異族的磁場!

“不是寵物啦。”羅蘭苦笑,把在他頭頂蹦跳的幼龍抓下來,“算是義子吧――來,莫西菲斯,你抱抱他。”獨角獸不情願地走近“羅蘭的孩子不是隻有我一個嗎?”

“給你添個伴,以後就不無聊了。”

“這不挺好嘛,小莫,你當哥哥了。”帕西斯笑得調侃意味十足。莫西菲斯瞪目,他始終不喜歡這個人。

另一頭,最沉穩的克萊德爾回過神,一口氣倒出疑問“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羅蘭示意莫西菲斯帶走路克,答道“我封了龍穀。”

封了……龍穀?除了帕西斯,眾人當場石化。

“你騙鬼啊!”艾德娜跳腳,“你哪來這種本事!”羅蘭回以微笑“啊,我是沒有,所以我是用法器。”帕西斯歎道“麥先真是太固執了。”

“不,他認可我,隻是礙於誓言,才不得不讓我封印。”

“一樣呆啦!”

“大人。”法利恩本想問是什麼法器,想起帕西斯曾經用一個半成品的煉金術道具冰封了一座都市,猜測可能是他的幫助,換了個問題,“既然龍穀已經被封印,下一步是不是攻克北城?”

對這番大膽的狂言,在場沒有人感到驚訝。冰宿、艾德娜和帕西斯知道羅蘭的野心,克萊德爾那麼多年的國務尚書也不是當假的。

事實上,在羅蘭被拉克西絲軟禁期間,東城上下就做好了出征的準備,稍作調動並不困難。既然注定要和王室一決死戰,那和其他三城的衝突也不可避免,這是每個臣子都能預見到的事。何況因為朵琳的死,東城已經和北城結下必須以血洗血的仇恨。

自羅蘭即位後,伊維爾倫就漸漸成為魔導國最和平富足的地區。照理人民應該是一種明哲保身,不想多管閒事的心態。但在王室長期的欺壓和羅蘭的刻意宣揚下,使民眾產生了一個根深蒂固的念頭不踏平卡薩蘭,他們將永無寧日。而伊維爾倫的命運和羅蘭緊緊綁在一起,一旦他們敬愛的統治者有個三長兩短,大家都會一塊兒完蛋。所以隻要羅蘭一聲令下,無不積極配合,爭先恐後萬死不辭。

原本魔導國是諸侯製,東南西北四城擁兵自重,戰時義務出力。中城本土也貴族眾多,養兵謂為風氣,連領主都有形同私兵的警備隊。直屬於王室的正規軍隻有五萬左右。但是因為魔導光炮的坐鎮和神殿的支持,千年來雖偶有叛亂,也很快撲滅,一直覆險如夷到今天。

隨著王權的衰退,五城的軍製產生分歧。西城武風濃厚,幾乎全民皆兵;北城三支龍騎士團夥食費驚人,其他部隊不得不大打折扣,隻維持必要的數目,軍備最弱;南城以維護神權為名,有四支精銳的常備兵,但女性體質先天比不上男性,素質不能說很優異;中城西境以特色兵種出名――弓騎兵和魔法戰士,不過組建時間尚短,戰果並不輝煌,受限於領土,人數也不多;東城的戰力最平均,兵種最齊全,水平和經驗都無可挑剔,其中以海軍尤為強盛,還有異族組成的特殊部隊。

具體編製都差不多五人一分隊,四分隊一小隊,五小隊一中隊,十中隊一大隊。再上去是聯隊、師團和軍團。一個軍團約三到五萬人。目前兵力最雄厚的東城也隻有六個軍團。

而北城全部的守軍加起來,還不到兩個軍團的滿額,實力差一目了然。但是北地士兵耐寒而體魄強健,真要硬碰硬,也會有相當的損失。

羅蘭雙手交叉置於胸前,笑容可掬“不急,再等等。我答應了巴曼將軍,總不好貿然出手。”法利恩心領神會“那我通知大家,隨時召開軍議會。”羅蘭首肯。

“好啦,我也去完成我的任務了。”帕西斯揮揮手,大步走向門口。羅蘭不放心地叮嚀“千萬彆胡作非為。”

“切,我這人最懂得分寸了。”

是嗎?眾人麵麵相覷,由衷懷疑。

※※※

拉克西絲其實早就察覺羅蘭的蠢動,也猜出青紅騎士團的決裂是他在背後搞鬼,然而東境的情況使她分身乏術,隻能乾瞪眼。

她篡位才三個月,根基未穩,本來就不適宜大動乾戈。為了肅清反對者,也付出了一定的傷亡。又借給西城不少官員,內政雖不至於產生空缺卻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新舊交替。加上謠言滿天飛,暴動不斷,各部隊光是鎮壓就很吃緊。

更火上澆油的,她的祖先大人也來插一腳。

當初楊陽和昭霆掉落的吉莎森林原本居住著大量的怪物,被神官封印在月浴湖裡。現在帕西斯揭開封印,連同周邊的巨魔荒原和戰歌平原一起,往南驅趕。讓黑咒術師操縱,到處襲擊村莊。連疫病也是他一手造成。楊陽暗殺羅蘭時用的凶毒翡翠就是他的作品,煉金術已達頂峰的死靈法師要做出類似的道具根本不是難事。

就這樣,北部地區被一點點蠶食鯨吞,大遷徙也導致了內地的混亂。拉克西絲當機立斷地開放邊境,派出名為護衛軍的討伐隊隨同難民前往。事到如今再不動,等羅蘭收拾完北城,掉轉頭就遲了。雖然也可以等東城的大軍出發再趁虛而入,但羅蘭不可能沒料到,肯定有防範甚至陷阱。時機掌握得不好,還會和北城合唱喪禮進行曲。

可惜,帕西斯同樣不是省油的燈。一得知消息,就火速前往現場。騎龍的他遠比徒步行走的難民和軍隊快。到達目的地後,開始施法。去年的收獲祭,東城因拒絕獻糧而與拉克西絲的本軍交戰,雙方各埋葬了數千人。這些亡靈輕易嚇退了迷信的難民,而討伐軍也被大量的防禦工事阻擋。中南邊境隔著斯帕斯內海和大河伊裡亞,除此以外就是一片樹海。伊裡亞河支流繁多,附近的小丘和沙洲都被切得零零碎碎,地形變化莫測。當時拉克西絲就是利用這一點,配合部隊的機動調度,大敗紅之軍團。如今羅蘭反將一軍,乾脆破壞河道,把整座原野弄成沼澤,大家誰也彆想過。如果要穿過樹林,就必須繞個大圈,進入魔獸和瘟疫肆虐的北方,討伐軍就這麼被卡死在這裡。

這是後話。埃特拉邁向覆亡的速度比拉克西絲預計的更快。帕西斯離開的當天,青龍騎士團就和紅龍騎士團就狹路相逢。因為飛龍太快,當賽雷爾派遣的隨軍魔法師抵達,戰鬥已經結束了。本來他們也派不上什麼用場,龍騎士穿的是米利亞坦高價引進的抗魔護甲,被天雷劈中也隻是半焦,隻有實力相當的彼此才能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膜狀的尖翼振動四周的空氣,形成一股股小旋風。清一色綠甲的青龍騎士團擺出的是v型口袋突擊陣;而另一方的紅龍騎士團仗著數量的優勢向中心彙攏,以最厚實的圓陣應戰。

青色和紅色的龍鱗閃著森寒的光,高速移動帶起刺耳的風聲,同時產生巨大的爆音。人和人,龍和龍絞鬥在一起。沉重的騎槍貫穿軀體,炸出鏤空的血洞,鬥氣和紅霧狂飆。驚心動魄的場麵看得遠處觀戰的人們膽戰心驚,狂奔逃命。

和獸人的交戰使青龍騎士團失去了三十名優秀的戰士,但高昂的士氣足以彌補人數的劣勢。而紅龍騎士團畢竟心虛,多數是迫於團長的積威才不得不戰,初時凶橫,幾個回合就氣阻,落了下風。

饒是如此,慘烈程度也隻能用“兩敗俱傷”形容。而且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離“同歸於儘”也不遠了。青龍騎士團的副團長肯特暗暗心焦,卻無計可施。他的上司現在除了複仇,腦子裡彆無旁騖。

巴曼和道格拉斯的單挑已進入白熱化狀態,四下擴散的鬥氣形成力場,一方是如風的碧青,一方是似火的赤紅。

光是氣與氣的對撞,就發出轟然巨響和狂亂的風暴。走避不及的龍騎士被絞成肉泥,灑下漫天血雨。連地麵也被波及,塵土飛揚。

兩把龍槍交錯斬劈,每一擊都濺出燦爛的火花。當兩人擦身而過,才響起遲來的聲音。

突刺、閃避、斜削、格擋、分開……完全屏棄了花俏的實戰技巧,純粹力與力的對抗。兩隻四爪龍也卯足了勁彼此撕咬,互噴咆哮彈。

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過一發鬥氣波,巴曼衝進氣刃構成的防禦圈,無視深可見骨的撕傷,將龍槍直直刺進仇人的胸膛,滿懷恨意地衝出數百米遠,才喘息著停住。

“呸!”道格拉斯吐出一口血沫,麵目猙獰,臨死也不改狠戾,“又不是你老婆,你這麼拚乾嘛。”

“你這個畜牲……”巴曼死死瞪著他毫無悔意的臉,眼底是最深的痛恨和比痛恨更深的悲慟,“我要把你的頭割下來,扔到羅蘭城主麵前!”

“什麼,羅蘭城主?”道格拉斯一愣。

想起當日的情景,巴曼的心臟又是一陣絞痛“我愧對他,他把公主交給我,我卻……不過,我會謝罪的,帶著你的首級!”

道格拉斯瞪大雙眼,半晌,放聲大笑,和著噴濺的鮮血。

“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笑聲。巴曼壓根沒聽出言下之意,用長刀砍下昔日同僚的腦袋。同時,他的坐騎也咬斷了對方飛龍的脖子。

“閣下!”肯特急忙靠近,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我要去東城。”巴曼用空虛的語調道,一如他此刻的感受。

“不行啊!你傷得這麼重,先治療要緊!”

“還管什麼傷。”巴曼自嘲一笑。身為騎士,不能保護心上人,他早就無顏活在世上。現在大仇也報了,隻剩下諾言支撐著他。振作精神,他習慣性地問了聲“傷亡如何?”

“……隻剩十二個。”肯特垂下頭,艱難地回答。

抽空的大腦湧出一線清明,巴曼俯視滿地碎屍血塊,默然半晌,蒼涼地道“你回去向賢者大人複命,說責任都在我,來世向他請罪。”

“閣下!”

對部下的呼喚置若罔聞,青龍騎士徑自遠去。

※※※

肯特沒能複命。第二天一早,北之賢者被下獄,罪名是暗殺城主。

民間大嘩。絕大多數人都不相信賢明的賽雷爾會做出這種事,懷疑是某個王子誣陷。宮廷更是亂成一鍋粥,群龍無首的大臣們手足無措。這件事的栽贓痕跡確實非常明顯。米利亞坦的死法很不雅,卻符合他一貫的形象――他是被絞死在床上。而那位夜伴也自儘身亡。至於證據,是一簇在房裡找到的藍發,和被強力魔法瞬間斃命的貼身侍衛。憲兵還查出那個女子是賽雷爾娘家的遠親。

眾臣分成兩派,爭論不休。伯都神氣活現地要處斬賽雷爾,遭到拒絕。有德識的大臣要求查明真相,畢竟那些證據都站不住腳。其他王子也看不慣長兄的橫蠻,更不想他即位,紛紛附和。最後是賽雷爾自願被作為嫌疑犯扣押,才平息了一場騷亂。

聽聞此事後,拉克西絲氣得跳腳。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反咬一口,把伯都和他那票弟弟全宰了,自己當城主或立個傀儡,這樣情勢隻會惡化!她這個朋友,實在愚忠得令人憾恨!

果然,前腳將賽雷爾關進囚禁塔,後腳伯都就命令典禮官準備登基儀式,連父親的喪禮也提前,硬是趕在同一天舉行。知情後,群臣愕然,“不成體統”的抗議此起彼伏。伯都當場凶性大發,將幾名老臣拖出去斬首,堵住反對的聲浪;還趁著勢頭屠殺了三個弟弟。反正他連父親也謀害了,當然不在乎什麼手足之情。

但是他忘了關閉空浮舟,讓剩下的王子們逃了出去。內亂頓時擴大,朝局動蕩不已,整個埃特拉風雨飄零。

本來以邱玲神使的地位,若站出來的話,能夠對抗伯都,甚至取代賽雷爾,起到團結的作用。但她成日隻是在囚禁塔外徘徊,擔心她的史汀老師,誰勸也不聽。跟在她身後的藍龍騎士幾次欲言又止,都出於安全考量而縮了回去。她武藝再高強,也無法做到滴水不漏。邱玲自己又沒有緊張感,防身能力接近零,一旦卷入這場政治風暴,性命岌岌可危。

[露琦雅,我不會有事,你保護小玲吧。]

耳邊仿佛又響起那溫厚的嗓音,露琦雅歎了口長氣,仰望高塔。

史汀大人,如果我們不能平安,又怎麼保護她?

※※※

創世曆1038年空之月9日;東城伊維爾倫――

對於北城的情況,羅蘭了若指掌,不用聽報告就能清楚想象,因為這個局麵就是他一手推動。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臣子們已經習慣主君肩上的小龍,暗暗投以敬畏的目光。獨角獸和龍,在傳說裡都是王者的象征。察覺他們的心態,羅蘭沒有糾正。雖然他不信天命,但民眾相信,為什麼不拿來利用?他已經派人趕製新的城旗,將來攻打中城用。

伊維爾倫的政治中樞有十一個部門,分彆是軍務、情報、警備、財務、司法、外交、建設、技術、學藝、人事和後勤,統歸國務尚書管轄。外交又包括和異族的交流,建設部下分民政和交通兩司。

羅蘭雖大權在握,也不會蠢得什麼事都親力親為。他隻需要掌握住情報部和軍官們,安置一些親信,就能實行監控和管理。

東城總人口四千七百多萬,注冊士兵三十萬。早期除了鎮守邊關的將兵,其他都采用屯兵製,這是為了應付荒年的不得已舉措。後期隨著治水和開荒的逐步落實,慢慢回歸正軌。畢竟士兵還是要經常鍛煉才能保持戰鬥力。但是北有蠻族,東有獸人,戍邊依然不能放鬆。

去年九月,羅蘭用魔核光炮滅了暗黑島,海上不再有後顧之憂。這回巴哈姆斯又帶回一群部下,他索性派這些大胃口的家夥去騷擾蠻人。黑龍的吐息能讓土地腐化,又擅長冰魔法,去那兒再適合不過。沉寂冰原本來就寸草不生,這麼一攪,那些蠻族永遠彆想東山再起。

但即使如此,伊芙短時間內也無法趕回,倒是另兩位將軍回來了。

“喲,羅蘭。”[鐵壁將軍]馬爾亞姆;麥斯韋恩大咧咧地招呼,瞥見國務尚書乾咳的模樣,連忙肅容正色,“呃…屬下參見大人。”

“小子氣色不錯,是不是有美人在側的關係?”羅蘭反而不擺架子,笑著看向他身後的絕色女郎。眼光卻不單純,他對這個海精靈總是有股違合感。席斯法爾心細,怕他想起朵琳,岔開話題“還不招待我們吃喝一頓,好好犒賞我們的辛勞。”羅蘭咋舌“我叫你們回來可不是請客。”

“知道知道,打仗是吧。”席斯法爾和馬爾亞姆異口同聲,一副“有什麼大不了”的神氣。

“知道就好。”羅蘭哼了一聲,甩甩頭,“走。”

當晚的洗塵宴,氣氛正熱鬨時,一個侍從神色微慌地跑進來,對羅蘭耳語了幾句。聽罷,東城城主笑容不變地起身,道“你們繼續,我馬上回來。”紅發侍衛和大神官自動自發地跟上。

席斯法爾正逗幼龍玩,沒理會。馬爾亞姆注意到身旁的女伴表情有異,關懷地問道“埃娃,怎麼了?”

“我…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海精靈少女抓著胸口,呼吸不暢。魔導團團長立刻站起“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回房。”

“不是,好象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眾人麵麵相覷,丈二摸不著頭腦。冰宿機伶,朝一名侍衛揮手示意“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遵命,滿願師小姐。”

長廊上,羅蘭邊走邊問“叫白魔法師了嗎?”

“大人,他到的時候就斷氣了,連話也來不及說。我們是從他的樣子認出是青龍騎士。他傷得很重,還沒經過處理,八成是失血過多。對了,他手上提著一個首級。”

“嗯。”羅蘭微微一頓,眼底閃過惋惜的光芒,“通知北城,做好下葬的準備。”

“是!”

巴曼倒在王宮門口,全身的鱗甲破爛不堪,明顯是直接從戰場一路飛馳而來。身下的坐騎哀哀低鳴,景象淒慘而令人鼻酸。

眾守衛肅然起敬,默默行禮。艾德娜狠狠踢了主君一腳,滿臉憤激。法利恩毫無感觸地念祈禱詞,這是他身為大神官的義務。

將來我去冥界,會被他和朵琳追著砍吧。凝視那張凝固著悲傷和放鬆的麵容,羅蘭心道。

不過,死後怎樣不是他關心的,當下指示眾人抬來擔架,為死者整理儀容。

“大人,那個首級怎麼辦?”

“嗯…另外挖個墓埋了,巴曼將軍一定不想和他合葬。”

侍從本想將飛龍牽走,對方卻不配合,搖著長頸抗拒。見狀,羅蘭緩步上前,黑龍王的氣息瞬間安撫了四爪龍。

“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這回飛龍不再抗拒,乖乖任侍從牽了下去。想了想,羅蘭改變主意“彆下葬,用火化,骨灰讓那頭龍帶回去。”這是從實際出發的考慮。龍和龍騎士感情很好,無論哪一方死了,都不會再接受新的搭檔。那留著坐騎也沒用,徒耗糧食。

剛轉過身,他聽見緊張的喧嘩“什麼人!?”

一個修長的身影從吊橋的另一頭走來,裹著黑緞鬥篷,拉低的帽簷下可見端正的下頜曲線。似乎沒有惡意,一被喝問就停下腳步,線條優美的唇微啟

“聽說,這個城市歡迎異族。”

那聲音清瑩剔透,帶著如冰的質感,讓人暑意全消,遍體沁涼。

異族?羅蘭一愕,上下打量不速之客。

宛如玉石雕刻的手抬起,掀開兜帽,露出一張清雋雅致的容顏。五官精致得像出自名家的藝術品,神情冰冷高傲;眼眸和長發都是如海的湛藍,泛著不可思議的透明感;襯得他的肌膚更加晶潤,隱隱散發出光暈;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纖長的雙耳。

精靈!每個人的腦中跳出相同的名詞。

藍發精靈撫胸行禮,簡單的動作卻透出這個種族特有的優雅,仿佛水的綿綿流動“我來找我妹妹,失禮之處請見諒。”

妹妹?羅蘭直覺地想到埃娃,心底的疑慮頓時消散大半,得體地還禮“幸會,我是伊維爾倫城主羅蘭;福斯,請問你是海精靈嗎?”

“是的。”藍發精靈淡淡一笑,驅散了與生俱來的冷漠氣質,如花開冰原,綺麗奪人心魄,“我叫迪斯卡爾;雷;巴德;利亞頓;荷米裡昂斯,你們稱呼我迪斯卡爾就好。”

好長的名字……不愧是精靈。眾人聽得暈呼呼。羅蘭見怪不怪地比了個手勢“請進。”

※※※

“哥哥!”

望見東城城主身後的黑袍青年,埃娃雙手捂嘴,逸出一聲驚呼。冰宿等人大吃一驚,來回看著兄妹倆。

“埃娃,母後很擔心你。”

母後?聽到這個詞,眾人的驚訝更上一層樓這兩個還是王子和公主?

馬爾亞姆第一個回過神“等等,埃娃,你恢複記憶了嗎?”海精靈公主怔了怔,扶著額頭,露出困惑之情“想起一點,不是很清楚。”迪斯卡爾眸光忽閃,走到她麵前,柔聲道“記得我是誰嗎?”

“迪斯卡爾…哥哥。”埃娃猶豫地輕喚。

“好孩子。”迪斯卡爾輕輕環住她,以如釋重負的口吻道,“幸好,情況還不算糟。”席斯法爾好奇地插口“抱歉打擾一下,當初埃娃是在海上漂流,被我的朋友救起。於情於理,我們都有權知道經過。”

“是這樣的,我們一族從遠古起就一直住在海底,不與陸上交流。但是埃娃太善良了,總是溜出去搭救遇難者。這次她就是被忘恩負義的人類偷襲,才喪失記憶。”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

迪斯卡爾抱緊妹妹,歎了口氣“我們翻遍了大海,都找不到她,才猜到她在陸上。我本來想偷偷帶她走,可是你們照顧了她這麼久,我不能不打聲招呼。”

瞥見部下如喪考妣的神情,羅蘭明白他的心思,溫言道“遠來是客,迪斯卡爾先生就多住幾天如何?令妹的情況也不適宜奔波。還是等她病況穩定一些,再作打算。”

“這……”迪斯卡爾遲疑,看看拉扯他袖子,一臉希翼的妹妹,無奈應允,“好吧,叨擾了。”

※※※

夜闌人靜,皎潔的月光穿過雕花窗欞,勾勒出華麗而不失典雅的家具。

側坐獨酌的精靈被月色烘托得飄逸出塵,長長的發絲瀲灩似水,令人目眩神迷。

門悄然打開,卻瞞不過靈敏的聽力。應聲回首,墮入陰影的臉不再高雅脫俗,而是透出一股陰冷的詭秘。

映入眼簾的,是怯生生倚著門,滿臉不安的少女。

“怎麼了,埃娃?進來啊。”輕柔的催促,是流暢的精靈語。

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繩索牽引,埃娃不自覺地走近,囁嚅道“哥哥。”

沒有回音,隻有無形的張力不斷擴散,籠罩住整個房間。

“主人。”

突然,埃娃像承受不住壓力般仆倒,深深叩首。啜了口果汁,藍發精靈悠閒地靠向椅背,長睫下眼波流轉,蕩漾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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