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
第一章至冬節前後
對艾斯嘉大陸的人民而言,創世曆1038年是多事的一年。
從年初起,原有的政治格局就逐漸崩潰王妹篡位;魔族血統被揭露;北南兩城相繼並入東城版圖;互相敵對近一千年的中西兩城結盟;王都淪陷;傳說的真相一一搬上台麵,一係列發展簡直令人目不暇接,像魔導國史上前所未有的隆冬般,將所有人卷入無形的暴風雪。
新年來臨,戰火依然沒有熄滅,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東城軍在西境的南部失利,中部的情勢卻大好。光複王帕西爾提斯在世時,曾騎著亡靈龍克拉費裡格破壞了三座農業都市,當時正值秋收後,損失巨大。加上冬季交通不便,在補給跟不上的情況下,西境軍不得不收攏戰線,退入圖利亞城。
隨著大雪封道,雙方都無力再戰,簽署了臨時停戰協議,在南部敗退的東城軍得以安全返鄉。
創世曆1039年冰之月15日,至冬節前夜,東城城主羅蘭·福斯和滿願師蘭冰宿共結連理,舉城歡慶。雖然時機不怎麼恰當,但在這個被戰爭和嚴酷天氣籠罩的年初,這件喜慶的大事著實令東城人民心頭一鬆,浮起美好的希望。而且新郎新娘都是被神眷顧之人,又深得民心,百姓自然竭誠祝福。
幾位將領都冒雪趕回來,畢竟這是主君大婚的日子,還趕上一年最重要的節日。羅蘭也一改小氣的毛病,大肆鋪張。就算不是知,也看得出他對這場婚禮有多重視。為此內侍總管得了胃潰瘍,後勤部長多米尼克找樂昏頭的城主大人“親切談心”,之後開支明顯節省了很多。
王宮和神殿早早就開始布置,廣場和廳堂擺滿剛盛開的雪絨花和小巧的石雕塑像;花崗岩地板以雪水擦洗,乾淨得光可鑒人,每隔一段距離還有炭火的爐子可以取暖,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新年的氣息,憧憬來年的豐收與和平。
忙碌嘈雜的更衣室裡,冰宿在十多名女祭司的幫助下,才好不容易穿上繁複華麗的結婚禮服。所用的香料更是繁多,幾乎令她窒息。接踵而來的是化妝、梳頭、練步,當終於大功告成時,她也差不多虛脫了。
不過辛苦是有報酬的,看到鏡中的自己,一向對皮相不怎麼在意的少女也不禁愣了數秒有餘。旁邊的祭司們更是感動得淚眼汪汪“好美哦!神使大人,請笑一笑。”
冰宿回以禮儀完美的笑容,登時引起一片讚歎的尖叫。
“……”有夠無聊。
“哦哦,好一隻香噴噴的大粽子。”
“城主大人,您不能進來!”
門外的侍女大呼小叫,門內的祭司手忙腳亂,合力把某個猴急的新郎往外推。冰宿克製一腳踹過去的衝動,殺氣騰騰地眯起眼“你說什麼?”
“你美極了,冰宿。”這是羅蘭的真心話。
“哼!”茶發少女餘怒未休地冷哼。
長廊鋪著繡金紋的猩紅色地毯,灑滿了用魔法培育的鮮花,一路走來,都有禮官彎腰行禮。察覺女伴的腳步有點僵硬,羅蘭輕聲道“怕嗎?”
“嗯。”冰宿坦率承認,她畢竟隻有十九歲,性格再成熟,骨子裡仍是個少女。
“抱歉,沒請你的舅舅和表哥來。”
“沒關係,我理解。”
協調神和混亂神借助法則的原理封印了魔王,一旦跨界召喚,平衡會打破,所以女方的家屬隻能缺席。又因為是先上車後補票,厚顏如羅蘭也有些過意不去“感覺好像未經允許就把你拐跑了似的。”
“你知道就好。”冰宿拋給他一個大白眼。
“彆這樣嘛,難道你不情願?”
“我是不想這麼快。”冰宿壓低聲音,語氣越發凶狠,“誰害我懷孕的?”
“啊,都到這一步了,你退縮我會很受打擊。”羅蘭跟著咬耳朵,一手掩嘴,“生孩子嘛,很快的,一用力就出來了。”冰宿眼神驟然降溫“你生過嗎?”
“……沒有。”
“那就不要說得這麼輕鬆!”
“夫妻倆說悄悄話還是等到新房哦。”在主殿門前迎接的水族族長笑著揶揄。她身旁的城主隨侍武官一把抱住學生嗚咽,傷心的模樣活像新娘是要赴法場“嗚嗚,冰宿,你保重啊!太可憐了,被這家夥看上……”
喂喂。很沒麵子的新郎在心裡抗議。擔任伴郎的大神官也覺太誇張了“艾德娜,彆胡說八道。”
“哼!”紅發女郎眼中射出“你們是一丘之貉”的意味,這也間接默認了自己和東城滿願師同樣的地位。
聽到司儀的通報,熱鬨的宴廳頓時安靜下來,視線集中在門口。緩步走進的男女風采出眾,容貌氣質都無可挑剔,歡呼和禮炮同時響起。
黑龍王欣慰地向義子祝賀,東城城主抱以發自心底的微笑,眼底卻劃過惆悵。瞥見這一幕,冰宿明白了的心情和自己相同,他的一個長輩,也沒有到場。或者說,永遠不可能到場了。
帕西斯是身死魂散,沒有遺體,他的佩劍[吞日]被肖恩拿走,另一件神兵[噬月]則交給羅蘭。
對於羽族上下,這也是個悲哀的噩耗,他們一連失去兩位族長。
“羅蘭,你恨席恩嗎?”新房內,已經是伊維爾倫城妃的少女詢問丈夫。
“恨啊……”頗有醉意的金發青年想了想,以冷水洗臉,“似乎沒有。師父並不是被席恩殺死,也不是被賀加斯殺死。怎麼說呢,如果我死於戰爭,我不會認為是德修普殺了我,我是死於我的,師父也是如此。”冰宿平靜地指出“讓你師父和協調神合體的是席恩。”
羅蘭皺起眉,又想了一會兒,結果酒氣上湧,扶著腦袋哀哀叫“呃,好想吐。”
“活該,誰叫你喝那麼多。”
“唉,太高興了嘛。”羅蘭調了杯醒酒茶,但他對自己酒醉時弄出來的東西不甚自信的樣子,看了又看。冰宿冷冷地道“喝不死你。”
“我好像把安眠草粉加進去了,那就沒法和你共度美好夜晚。”
“色鬼!”冰宿紅著臉斥道。羅蘭笑嘻嘻地道“任何男人在新婚夜都被允許當。”
“我不介意用霜慟幫你降溫。”咧開一個冷笑,冰宿從枕下掏出細長劍。羅蘭目瞪口呆,深切懷疑她想謀殺親夫。
“習慣而已。”
“好吧,好吧,我承認這是好習慣。”咕噥著,羅蘭識相地走進浴室洗去一身酒味,不然他的會一腳把他踢下床。
回來時,冰宿已和衣睡著了,她也喝了不少酒。羅蘭微微一笑,坐在她身邊,沒有偷親的舉動,隻是將羽絨被蓋在她身上,輕撫她柔軟的秀發。
房裡隻有爐火輕微的聲響,燭台上的精致蜜蠟靜靜淌下鮮紅的燭淚,羅蘭怔怔望著燭火出神,心情平靜下來,被擱置在角落的悲傷反而奔湧而出,清晰得令人無法承受。
[安啦,我決不會讓那個瘟神稱心如意的,我還要親手為你戴上王冠。]
“……騙子。”
至冬節是共通的節日,一邊歡度,另一邊也沒閒著。
“天哪!冰宿竟然結婚了!她才幾歲啊!”
“十八…不,十九歲,可以結婚了。”
昭霆聞言色變“十九!?那我們也十九了?超過畢業年齡!”驚覺事態嚴重,楊陽同樣麵色發白“雖然有補考的覺悟,但這種情況真讓人無奈。”
“可惡!我會被我老媽剝皮!”昭霆煩惱地撥頭發。耶拉姆皺了皺眉,每次聽到有關地球的話題,他就會擔心,這意味著兩個師妹遲早要走。
“我想我們回去的時候,他們高興還來不及。”楊陽說得底氣不足。叔叔楊唯也罷了,自有記憶以來,她就和父母感情生分,以前傷心不解,現在明白她不是他們親生女兒的緣故。
那麼,爸爸媽媽真正的孩子是誰?或者他們沒有子女?
“和家人處得不好?”耶拉姆敏銳地聽出她語氣有異。楊陽強笑道“嗯,是啊。”昭霆礙眼地大笑“沒錯,他們一定會開心得要死,不追究了。哈哈哈,我要請假!我要休學!”
“做夢去吧。”楊陽一腳踢翻表妹的椅子,酸葡萄心態一覽無遺。
“喂,來幫忙!”抱著一籮筐蔬菜路過的軒風大喊,“人手不夠,肖恩和佛利特也上陣了。”
臨時工作是到廚房幫傭,耶拉姆眾望所歸成為掌勺,其他人做助手。楊陽為食材之多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軒風頭也不抬地道“這些還不夠那些大塊頭吃的。”
“要不要嘗嘗正統的矮人料理?”佛利特一臉嚴肅地問。好奇寶寶們圍攏過來“什麼樣的料理?”
“隻用鹽調味,不能烤得太熟,最好帶血絲,咬起來筋道。”
“……那能吃嗎?”昭霆退避三舍。楊陽抹汗“我們不是茹毛飲血的野蠻人,佛利特。”矮人吹胡子瞪眼“女娃娃就是嬌氣,那我做道燉菜吧。”
“燉菜?”真意外,這個種族居然還吃素。
“把乾鹿肉和漿果浸在啤酒裡煨燉,又香又濃,包管你們叫好。”
昭霆臉色鐵青地捂住嘴“你自己吃吧,我光聽就要吐了。”佛利特氣得用菜刀柄戳她。肖恩自告奮勇“我來調味好了,我對雜燴最拿手。”
“不行——”軒風慘呼,她嘗過他做的菜,“你負責切就行!”肖恩扁嘴,鬱鬱不樂。
“做個席恩蛋糕吧。”昭霆冒出個點子,振奮地高舉食指,“我們一起把他吃掉!”軒風雙目一亮,動機地笑起來“嗚呼呼,好主意,我會一口一口,從頭到腳吃掉他。”
楊陽無力地瞅著這個色女“你的‘吃’和昭霆不同吧,小心我告訴貝姆特。”
“哎呀,玩笑而已啦。”扯到西城城主,花心的南城滿願師也有些著慌。
嗯,大家都有伴了呢。好笑之餘,楊陽心底浮起落寞。在這個熱鬨的新年,她也想有人相伴。
比起擁有悠久食文化的中城,西城的烹飪方式就粗糙許多,不過他們對肉食的處理絕對是一等一。加上耶拉姆的巧手,當晚每個人都大塊朵頤,儘情暢飲黑麥啤酒,高聲歡唱。
沒有舞伴的楊陽和肖恩並肩坐著,其實有不少臉蛋羞紅的少女來邀請提拉的英雄,都被忙著吃的他婉拒了。
“肖恩,我上次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儘管眼下的氣氛不適合提起魔王,楊陽還是忍不住問。聞言,肖恩食不知味地放下啃了一大半的羊腿,良久才道“你們也對席恩有威脅,他就沒趕儘殺絕。”
“這個…他隻是想折磨我們罷了,性質不同。”楊陽一窒,好言相勸,“我也不想殺他們,是想試試能不能封印。有你做保鏢,就安全多了。”
“不可能的。”肖恩瞥了眼她手上的[福音之戒],道,“這是神器吧,神器根本不可能打倒真正的神祗。哈瑪蓋斯、卡塔瑞亞和普路托都是神。”楊陽錯愕不已“那協調神怎麼把它給我?”
“他大概是要你消滅惡魔,再說,你會用嗎?”
“當然啦,我練習過好幾次。一次把整個宰相府關進一個罩子,所以我想應該能封住席恩的宮殿。”楊陽想起一件事,急切地道,“啊,你幫我看看!我每次用都會好痛,不知道為什麼。”肖恩麵露凝肅,執起她的手端詳“沒有詛咒之類啊——對了,因為你是史列蘭的神女,和他哥哥的力量衝突。”
“嘖,原來如此。”
“你們……在做什麼?”
“咦?”聽見熟悉的女性嗓音,楊陽和肖恩茫然回首,隻見希莉絲身穿漂亮的白裘衣裙,叉腰站在麵前,臉色不善。楊陽首先反應過來,急忙抽回手。的確,乍看是像肖恩正對她求婚。
“希莉絲,彆誤會,我是在給他看法器。”
“你怎麼來了?”肖恩喜出望外。搞清楚原委後,紅發少女神色頓和“來看你啊,趕路趕得累死了。”肖恩心疼“何必呢。”
“白癡!至冬節戀人不在一起,就會一整年見不到麵!”
“啊,是這樣嗎?”沒聽過這個民間習俗,肖恩感到很新奇。楊陽笑著擺手“去跳舞吧。”希莉絲微微蹙眉“你一個人?”
“沒關係,我肚子餓,還想再吃點。”
“等陪這個傻瓜跳好,我就來陪你。”一手勾著走向舞池,希莉絲轉頭交代,“陽,你這條裙子很好看,也找個人跳吧。”黑發少女笑而不答,半晌,取出七弦琴,信手彈奏。
隨著輕快的音符融入舞曲,她漸漸遺忘了暗藏的危險和血海深仇,暫時沉浸在放鬆身心的音樂裡。
同樣是節日,戰地的氛圍就壓抑得多。
兩場戰役,西境軍雖沒有敗,傷亡也相當慘重。給戰死者家屬的撫恤金又使財政大大破費,為補給已經傷透腦筋的財務部長更是心痛不已,自然沒心情再過什麼年。
治療方麵成效卻十分顯著,在前線逗留期間維烈留下大量的藥品,其中包括止血、消毒、防疫、快速愈合的噴霧劑等。初時諾因不知情,特地招療養院的護士來問,才曉得這麼回事。
“那個…殿下。”妃梨局促地扭絞裙擺,多數人麵對諾因的氣勢都會心生畏懼,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詢問,“維烈宰相真的回去了嗎?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諾因有些意外地打量她,這才想起楊陽曾提過這個女孩暗戀維烈。
事實上,妃梨和她的妹妹悠梨,以及精兵團的另兩位大隊長都是拉克西絲特彆挑選培養,他的未婚妻候選人。不過諾因並沒有那種“就算是自己不要的女人,也不能讓彆的男人搶走”的無聊觀念,隻是看在過去的情誼,打算勸她及早放棄這段戀情“你喜歡維烈?換個人吧。”
“啊?”妃梨愕然張大嘴,忐忑地望著原本有望成為她丈夫的男子。
“那家夥已經一把年紀了。”卻頂著一張年輕臉皮,和席恩一樣欺世盜名。然而諾因忘了自己的實際年齡也超過一千歲,還比他早出生的楊陽亦然。
“可…可是。”聽出主君不是反對,而是關心她,妃梨鬆了口氣,小聲道,“他是魔族,本來就不老不死。”諾因挑了挑眉“你明知他是魔族,還想和他在一起?”光壽命差異就是大問題。誤會了他的意思,妃梨憤怒地握起拳頭“殿下也相信那些謠言嗎?我不相信!維烈宰相那麼好,一定是東城誣賴他!”
“哼。”諾因撇唇冷笑,由於菲莉西亞的事,他原先對維烈的好感蕩然無存,“羅蘭·福斯當然會盯著他抹黑,但是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算了,你想怎樣便怎樣,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不過我遲早會去魔界找他算賬。”
妃梨不明所以,又不敢問,但轉念一想,楊陽還在這個世界,維烈總會過來探望女兒,便放下心來。
揮退妃梨,諾因又叫來一位魔界宰相的愛慕者——血玫瑰傭兵團長葉爾瑪。
席恩的地盤距此有一海之遙,他們也無法像他那樣,把監視的手伸進內部,隻能通過葉爾瑪的部下,探聽一些外部消息,聊勝於無。
“那替身的來路完全查不出,演技上似乎沒有破綻。怎麼魔王很色嗎?我時常聽說他和貴族小姐傳出緋聞。”
“這家夥和吉西安一路貨,都是。”諾因嗤之以鼻。美麗的傭兵團長大失所望“看氣質不像啊,哎,果然人不可貌相。”
“沒更有價值的情報嗎?”
“有四個國家向他提親,希望迎娶卡塔瑞亞殿下。”
諾因詫異地眨眨眼“那個金發女人?”葉爾瑪咋舌“還是小女孩吧,才九歲,虧那幫戀童癖老得下臉皮。一個說要幫自己最小的兒子定親,兩個指腹為婚,還有一個乾脆自己上。”
“那要打仗了?”諾因雙目一亮。儘管西琉斯化為焦土席恩也不會有事,卻能分散哈瑪蓋斯等人的注意力。
“不,那位假冒的列文皇子公開表示等他養女滿十歲以後再說,各國也隻好暫時死心。”葉爾瑪雙手一攤。諾因冷冷一笑“十歲,就是說這一年裡會有動作。”
“這裡的戰事沒這麼快結束吧。”葉爾瑪趁機打探,“長期雇傭我們是沒什麼問題,但我要事先提醒您,我們的價碼可不低哦。我能理解貴城目前的困難,已經在約束部下,但是配給再差下去,下麵的怨言連我也壓不住。何況雇主死了,他並沒有規定時限。”
傭兵在戰時的待遇遠不如正規軍,但是排位超前的傭兵團有所謂的“從優給付”。而雇主指紮姆卡特和月,是他們為楊陽帶來這支強大戰力。
葉爾瑪這番話雖不算勒索,但也相去不遠了。
中城城主眼光冰冷地掃了毫無懼色的女傭兵一眼,沒有動怒,隻道“明白了,我會和吉西安商量,續約也會在近期辦好。”葉爾瑪行了一禮,轉身瀟灑地離去。
“真是個厚顏無恥的女人,竟然大白天跑來敲詐。”一旁的隨侍武官露蒂絲忿忿地道。
“那是她應得的。”除了情緒上的反感,諾因倒不覺得葉爾瑪貪婪小人,傭兵本就是利益至上主義者,而且血玫瑰傭兵團在之前的攻堅、掩護等戰鬥中都表現傑出。
這時有人敲門,吉西安一臉凝重地走進來,性格從容輕佻的他鮮少露出這種表情。
“你板著臉嚇唬誰啊。”諾因示意露蒂絲倒酒,不同於羅蘭的涵養深厚氣定神閒,他是粗神經又冷血,對於壞消息的承受力就很強,“彆告訴我糧食全長黴了。”
“那也可以吃,沒有才是徹底完蛋。”吉西安沒奉陪他的玩笑,把腋下夾的一疊賬本丟給他,“軍糧頂多撐到冬季中期,這還是加上友軍援助的結果。我沒有樂觀估算,接下來貝姆特城主自己也會應接不暇。少了維烈,那些早就看我城不順眼的軍方豬腦會趁機打壓文官派把持朝政。隻會算酒錢的他們懂什麼財政,新成立的土地法會成為一根導火索,因為他們會覺得分贓不均而起衝突。最糟的情況是分裂,各成幾個派係。”
“以貝姆特的威望不會發生這種事,如果弄出這樣的局麵,我會去狠狠嘲笑他。”
“你倒是對他期望很高。”吉西安打鼻腔哼出不悅,多少有幾分對情敵的酸意。諾因沒有發現,翻看手中的文件,訝道“能夠支持三個月!?那怎麼還說中期?”
“拜托~~~老兄,神官長的預言你沒聽嗎?”
“那種裝神弄鬼的家夥我從來不信。”
能乾的官僚歎了一口大大的氣“事實已經證明有神存在,雖然我對那幫白癡也沒有任何敬意,但我至少不會否認他們的代言人。何況神官長是根據觀察天候得出結論,不是什麼神啟。”
“那他的結論是什麼?”諾因放下報告,好整以暇地以手指耙梳瀏海。
“人儘皆知的噩耗,殿下。”吉西安加重語氣,“今年的冬天會持續到六月,甚至更久,氣溫也比去年更低。”
“意思是春耕沒指望了?”中城城主連片刻的恐慌憂懼也沒感覺到,好像他和城民都是鐵打的不用吃飯,“那今後的戰略重點放到南城。”吉西安愣了一下,沉吟道“的確,隻有那邊能正常的耕種收成了,不過羅蘭城主會眼睜睜看著我們進占他的領土?勢必有所準備。”
“直接攻破他的老巢也能達到相同效果。”
“那要你打得下!不對,東城的存糧應該並不豐裕。”
由於連續的荒年,各城在豐年的貯藏都快見底,罕見的嚴冬和戰亂更是雪上加霜。東城之前還和西城締結了“以糧換鐵”的協議,即使有拜亞帝國這個外援,情況也不會好到哪去。
諾因瞪目“你傻了?解決羅蘭·福斯,這場戰爭就等於我們贏了!”吉西安不得不承認他被數字攪得有點昏頭,嘴上卻不肯認輸“攻進王都又不代表一定能鏟除敵首,難道你有十成的把握殺死羅蘭城主?”
確實,諾因打賭真的發展到那步田地夙敵會溜得比兔子還快,然後卷土重來。而不像他那個傻姑姑守著祖先的墳等死,蠢透了。
這也是他認為羅蘭最棘手的地方。
他不知道,東城城主同樣認為他是個打不死的蟑螂。
“露蒂絲,叫你哥哥…不,叫所有軍官集合,我要開會。”
與會者除了擔任重要職務的乾部,還有後勤官員和當地的警備隊長,老練的將領立刻明白這次會議不僅是對之前戰事的檢討,還有長期作戰計劃的製定。
目前留守圖利亞城的有諾因的直屬部隊四千人,精兵團一萬五千人,雷瑟克統率的近衛軍兩萬餘人,原本駐紮於西部邊防米亞古要塞的衛戍軍團過半數的成員。此外臨時招募的民兵團、傭兵團,三支友軍白鳳、黑龍和金雀花,由近四萬護國軍為中心的拉克西絲殘部分彆進駐附近兩個堡壘以及後方重鎮羅亞那,另三座農業都市不得已棄守。
情勢的不利大家都清楚,沒浪費時間愁眉苦臉,直接進入正題。
“當務之急是擴大南邊的戰果,反正亡靈騎士團全滅了,讓蒼穹軍團去支援吧,貝姆特城主恐怕一時抽不出空。”
“他當然抽不出空,他一分兵,已經跑進他家門檻的赤練將軍會立刻往內地推進,何況北邊還有死亡傭兵團虎視眈眈。”
“接下來北城可能會參戰,我看羅蘭城主遲遲不給商業利益就是為了等冬天。”
“行嗎?他不是剛和他的滿願師結婚?”
“那可是神使,北城再不敬神又能怎樣?而且自從協調神出現後,那邊的信徒就猛增。”
“真是牆頭草,他們的貿易女神渥金會哭的。”
“跑題了跑題了。”諾因非常節省開會時間,因為下午他還要逛書店,“蒼穹軍團繼續駐紮,西城的友軍有意代我們出擊,從璃陽過去也比較快。”幾位中城將官浮起了然的微笑,心知肚明盟軍是想趁火打劫,不過這樣也好,血徽傭兵團和逆十字傭兵團待在璃陽城也是吃白飯,這幫強盜居然連打仗要有補給的基本常識也不知道。
顧慮在場有三位傭兵團長在,他們才沒有一吐長久以來的怨氣。
事實是有常識的維烈派了輜重車隊,卻由於沒有本軍照應而被民間武裝勢力搶走。而在他走了之後,情況自然更糟了。
“如果南線順利,在西城的南城軍也會迫於壓力退兵,到時肖恩軍團長就能追擊了。”雷瑟克想得更深入。諾因的目標和他不謀而合——凡爾加平原,這塊寶地不能再落入那幫土匪手裡,貝姆特那麼義氣地出兵背後的目的也顯而易見。
不過羅蘭不會沒有防範,恐怕會先下手為強。
兼任情報部長的吉西安所做的彙報證實了這個懷疑,暫時停戰協議並不限製調兵,隻是現今還看不出他主要防守哪個點。
“冬季不易圍城,我認為敵人會集中攻擊西城,這樣南城的危機也能不攻自破。”護國軍軍團長韋羅尼卡提出一個看法。精兵團團長沙裡西恩持不同意見“西城北部多平地,正是西城騎兵發揮優勢的好地方。就算北城戰士更適應嚴寒,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倒是我們,失去三座都市,敵人很可能繞到我們後麵,截斷我們的補給,現在我們後方的防守力量很薄弱。”
一時間,眾軍官各執一詞,爭論不休。眼下局勢混沌不明,原本東城軍占據主導權,然而失去中南邊境的據點,包圍網就缺了一角,使得中西兩城有機可乘。
“情報不足,但是等我們確定後,也來不及了。”吉西安得出結論。諾因斷然道“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直搗南城首府拉魯,彆煩了!”眾人無力地看著他你這是孤注一擲嗎?
“從各項準備看,南城和北城都無法迅速集結。我想友軍不用擔心;而希莉絲團長一來擁有先機,二來補給方便,又在上一仗征得了充足的遠程武器,能夠在短時間內攻下拉魯,使西城的南城軍回返。至於馬爾亞姆將軍的部隊,如果他們出城,反而會被我們伏擊。”雷瑟克有條不紊地分析,同樣的主張,他說來就令人信服。
但是在座的多數人都心裡不舒服,中南兩城一直並肩作戰對抗西城,如今倒過來,和曾經的敵人聯手攻打真正的友軍,即使迫不得已,也難以釋懷。
做完細部討論,眾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回眼前的節日上。儘管連番戰事使民情緊張,又有不少將兵陣亡,但新年這樣的頭等大事,還是要慶祝一下,對鼓舞士氣也有幫助。
當然防備不能因此鬆懈,大家商量後,安排士兵分兩批值勤。
韋羅尼卡建議神殿舉辦大型的追悼會和演講,最好莉莉安娜能趕來安撫民眾。在情報部的努力下,一些事都被推到東城頭上,比如洪水事件,目前民間的輿論還算穩定。不過有一位光神的神女出麵,更能讓大部分人安心。
“莉莉安娜身體不適。”諾因臉色難看地道。看出有內情,韋羅尼卡沒有勸說,道“既然如此,請芙米祭司長主持,殿下您看如何?”
諾因嗯了一聲,突然想起火神的神格已經被席恩剝奪,那芙米怎麼還是神女?還有法利恩,若是都喪失資格倒不吃虧。
不對,雷神托爾也死了,西城的大神官是他的神子,還是吃虧……
陽光從結了冰花的玻璃窗透進來,和挽起一半的天鵝絨布幔一起投下明暗交織的影子,哈瑪蓋斯站在窗前,凝視外麵被雪色覆蓋的朦朧天地,帶著稚氣的臉龐有一種清澈的寒冷。
他放下拉開窗簾的手,看向身後的大床。半坐的黑發青年靠著軟墊,從襯衫袖口伸出的手腕纖細而白皙,散發出古瓷般的質感,在和暖的金色晨輝中像是閉目養神。
名為溫柔的情感在少年淺藍的眼眸中流淌,其中夾雜著一抹不確定。
是哪裡遺漏了?
這些天他總覺得心神不寧,又琢磨不出原因。那兩班人馬都沒有異常動靜,惡魔的忠誠也沒問題,值得憂慮的隻有眾神和魔族。但菲莉西亞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掌控整個魔界,即使行也無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艾斯嘉;而賀加斯和蘭修斯一直安分地待在神域,沒再攻擊席恩的靈魂神殿;至於其他神明不具備挑釁的實力。
難道他們正在計劃什麼?龍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覺,何況事關養父,他不能掉以輕心。
生性寬和的小龍徹底改變主意,決心主動出擊。這次的事就是個血淋淋的教訓,老鼠被逼急了也會咬貓,更彆說那些並不柔弱的人。帕西斯設計殺害了霍娜,甚至犧牲自己和史列蘭攜手封印了席恩,將來肖恩他們又會有什麼作為?
死神的獠牙已經盯緊他們,隨時準備咬斷他們的脖子。
哈瑪蓋斯了解席恩,包括本人沒察覺的部分。他的養父本就過於小心謹慎,千年的囚禁更是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他不再專注於小圈子內的複仇,而是把大目標定在魔族全體和眾神身上,卻也因此忽略了楊陽等人的危險性。此外,席恩非常珍惜目前的生活,總是不想鬨大,息事寧人的後果是姑息養奸自己倒黴。
還有,他下意識地放過帕西斯和菲莉西亞。
乾脆點的法子,效法當年的黑之導師,在艾斯嘉大陸中央施展禁咒;往維烈的空間包丟一噸真紅火焰(注前文有,爆炸性礦物);不管宇宙毀滅也好法則崩潰也罷,乾掉所有的神祗!
這種瘋狂的心情,就和目睹席恩用左手換取卡雅的出生時一樣。
冷風吹進窗戶的縫隙,將古代龍的化身從沉思中驚醒,他趕緊關緊窗子,奔到養父身旁,拉高被子,再蓋上一件外袍。
黑色的袍子像葬衣,直覺地礙眼,他扯下。魔法神毫無知覺地沉睡,呼吸聲極其輕微,安靜得好像死去一般。
拳頭不由得握起,哈瑪蓋斯竭力控製自己。
養父經常說他心軟,但是哈瑪蓋斯心底明白,他並不是一條善良的龍。在席恩試探伊莎貝拉時,他就沒為她求情。肖恩和他身邊的人不同,席恩對弟弟還有割舍不斷的感情,他不想看到他傷害自己。
帕西斯既然死亡,雙方就再沒有和解的可能。如果楊陽他們想斬草除根,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瞧瞧窗外,他本想帶養父出去曬曬太陽,看這天氣還是算了。今天是至冬節,席恩重獲自由後第一個新年,可惜他們不能一塊兒過……
心口堵堵的,沮喪又失落,哈瑪蓋斯鼓舞自己沒關係,未來還有很長的日子。
伸手輕擁,席恩立刻倒入他懷裡,完全沒有過去的排斥緊繃。但哈瑪蓋斯寧願養父一腳把他踹到天邊,也不要這樣死氣沉沉。
再待下去隻會越來越難受,安頓好對方,哈瑪蓋斯走向房門。因而沒看到床上的人手指微顫,像要抓住什麼,原本平靜的睡容浮起掙紮之色。
隨後,又歸於沉寂。
客廳裡,某位俘虜正和嗜血之王拉菲格聊天,見他出來,局促地站起“你好,哈瑪蓋斯先生。”
“請坐,邱玲小姐,彆客氣。”哈瑪蓋斯溫和地回應。既然是自己人的對象,邱玲也就等於是自己人了。隻是她的[雙界體質]很麻煩,有心人可以利用她鑽空子,哈瑪蓋斯費了好大的勁才調整成與負位麵的頻率一致,這麼一來惡魔出入也方便了許多。
邱玲羞澀一笑,同樣是娃娃臉,那個叫諾因的家夥是多麼可惡啊!
“陛下的情況如何?”拉菲格關懷地問。哈瑪蓋斯的眼神變得深懷戒備“老樣子。”拉菲格笑了“你不用擔心,我們等了那麼久才盼來他這樣強的君主,在比他更強大可信的存在出現以前,我們是不會變卦的。”
哈瑪蓋斯當然清楚惡魔背叛沒有任何好處,即使他們現在能夠自由混跡於西琉斯境內,但是沒了席恩的保護,他們遲早會被眾神趕回負位麵。隻是,眼前這位例外。
貪魔是一種能吸收吞食對象的記憶、感情、能力,甚至全部靈魂的可怕惡魔,當年紅夜法師瑞維恩就是死得這麼淒慘。虧得他意誌堅強,才能保留一部分人類特質。如果拉菲格吃了席恩,就算消化不了神力,也能繼承他的知識,等於又誕生了一位魔王。這個可能性,讓哈瑪蓋斯不寒而栗,不得不堤防。
“我是很挑食的。”他的心思一目了然寫在臉上,拉菲格無奈地聲明,隨即露出迷惘之情,支著額頭回想,“不對,我好像很不挑,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哈瑪蓋斯更加不放心,卻也同情他體內兩個人格打架,以至有點精神分裂的傾向。
“拉菲?”見戀人神色有異,邱玲麵露擔憂。拉菲格立刻回以笑容“我沒事,小玲。”
“……”哈瑪蓋斯不禁佩服邱玲竟敢和這樣危險的惡魔談戀愛,其實他堅持跟隨席恩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壯舉,因為邱玲並未看到拉菲格隱藏起來的獠牙。
“你手上拿的什麼?”
“《神典——創世紀》。”哈瑪蓋斯舉起手中深紅燙金封皮的厚重古籍,“主人從知識之神那兒搶來的書,作者是上代魔法神奧古諾,裡麵記載了所有神代法師的成就。”拉菲格反應迅速,指尖輕點扶手,沉吟道“你想滅神嗎?我不否認這是個非常具有力的想法,但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不是的,這本書裡確實有不少狂妄的試驗,但是都失敗了。無法掌控的力量,再強也沒用。”哈瑪蓋斯把書放在桌上。拉菲格忍不住伸手觸碰,他也曾經是法師,對新知識自然渴望。
“哦,我還以為手會燒焦呢。”神聖之物竟然不拒絕惡魔,深淵領主的語氣充滿驚詫。
“嗯,上麵沒有附著任何法術。”
“哎呀,是神語。”欣喜地翻開,拉菲格苦笑著看了幾頁,強迫自己關上,“算了,一知半解不如一竅不通,謝謝你。”哈瑪蓋斯暗暗納悶這麼理智的法師當年居然會為愛瘋狂,不過席恩也曾這樣,也許越冷靜的人爆發起來越恐怖吧。
邱玲好奇地拿過去看。拉菲格問道“不是滅神,你想乾嘛?”
“我本來想了解神明本身和神域,可是裡麵沒有。”哈瑪蓋斯歎了口氣,眼中射出冷光,“既然不能上門,就引他們來打我們。神界已經是主人的領土,如果各位把那裡變成第二個負位麵,想必眾神不會坐視吧。”
“好主意,他們會氣得發抖。”拉菲格放聲大笑,笑聲歡暢無比,好一會兒才正色道,“可是我們也不能控製那塊區域啊,隻有陛下可以。”
“我也行,我試過幾次了,具體布置等大家到齊一塊兒討論。困不困得住是其次,我主要想確定一件事。”哈瑪蓋斯始終無法忽視心中揮之不去的不安,決定主動試探。拉菲格舔了舔下唇“我還沒嘗過屠神的滋味呢,協調神和混亂神我是動不了,但其他神能試試。”確認他並無二心,哈瑪蓋斯鬆了口氣,想想也是,領主怎麼會像低階惡魔那麼沒自控力,覬覦自己無法戰勝的對象。
“討厭啦,拉菲,說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邱玲聽得大皺其眉。
“呃,小玲,那幫神封了我的主子耶。”拉菲格又恢複成溫柔的好好。
可是他是壞人。這句話隻能放在心裡,邱玲也不敢叫拉菲格彆去。哈瑪蓋斯道“抱歉,邱玲小姐,這是我們和眾神之間的事,不過我保證拉菲格大人會平安回到您身邊。”邱玲紅著臉點頭。
女仆打扮的構裝生物端上早點,精靈也澆完水從庭院進來。哈瑪蓋斯正要把養父的份送去臥室,一個甜美動聽的聲音響起“大哥,我們回來了。”
卡雅和歐斯佩尼奧手牽手走出書室,這間房間與雲中塔相連。他們倆一亮相,頓時像室內升起兩輪太陽,邱玲的眼睛差點被戳瞎,整個人當場石化;拉菲格手一滑,餐刀硬生生將碟子切下一片。隻有格蘭妮點塵不驚,火速幫他換了一隻。
一神一魔都是小孩的樣子,堪稱史上最美的籮莉正太。
“餓了嗎?快坐下吃。”哈瑪蓋斯拉出兩張椅子,瞥見歐斯佩尼奧懷裡的粉紅小豬,又拉出一張,“娜夏小姐也坐吧。”麗芙正奇怪他怎麼對豬說話,就見那隻“豬”變成一個粉色頭發的俏麗少女,輕盈地跳坐到椅子上。
剛回過神的邱玲又是一陣傻眼。卡雅蹬蹬蹬跑到兄長麵前,拉著他的衣擺撒嬌“讓父親醒過來嘛,我看過日曆,這幾天是很重要的日子,要家人團聚,一起吃晚飯。”真是鐵石心腸也動心,哈瑪蓋斯困難地道“卡雅,不是說好了麼,再忍一忍。假設艾斯嘉毀了,你不難過嗎?”
“人家在神界長大,無所謂啦。”
“那神界毀了呢?你那些漂亮的衣服、首飾、玩具、小花園、堅果森林……”
“不要——”卡雅淒厲地慘叫,光是想像那個光景就心痛如絞。餘人都於心不忍,拉菲格憂慮地道“要是不小心波及到小公主的宮殿,就糟了。”哈瑪蓋斯輕拍嚶嚶哭泣的妹妹“沒關係,那裡是主人的領域,他們無法毀滅。即使有損失,等主人醒了也能複元。”
“你們在說什麼?”
聽兄長解釋完,小女神陰陰冷笑“如果那什麼協調神弄壞卡雅的東西,我變成鬼也要咬死他。”
這就是女性的執念嗎?小龍打了個寒戰,岔開話題“對了,卡雅,你練習得如何了?”
上次和兩位主神的一戰證實黎姬的豎琴能夠與始源之海共鳴,儘管以卡雅的能力,隻能調動能源湖,但這已然是一大臂助。
“嗯,沒問題,我能讓魔域也聽得見我的琴聲。就是不知道那兩個壞蛋神聽不聽得到,不然就可以天天彈送葬進行曲了。”卡雅惡意地笑著,突然一把拉過歐斯佩尼奧,獻寶道,“我還和歐塞一起譜了首曲子哦,他吹長笛,我彈豎琴。本來想演奏給父親聽的,不過給大哥聽也一樣啦。”
“太好了,今晚大家一起聽吧。”摸摸妹妹的小腦袋,嘉獎她的辛勞,哈瑪蓋斯看向無麵之王,“歐斯佩尼奧大人,不請您姐姐來嗎?”
“沒這個必要,她不會想來,來了也隻會掃興。”同樣是孩童的外貌,歐斯佩尼奧的口氣就非常成熟,絕美的小臉上,一雙細長的紅眸冷豔逼人。
“你會吹笛子?”邱玲情不自禁地搭話。歐斯佩尼奧掃了她一眼,眸光出奇的瀲灩,少女滿麵飛紅,心臟險些跳出胸腔。拉菲格咋舌“喂喂喂,歐塞,彆我的人啊。”
“哼,你這小鬼。”歐斯佩尼奧是標準的惡魔元老,當然有資格鄙視後進之輩,更不可能對邱玲有興趣,“好了,說正事。我父親的神女新得了一件神器,賀加斯的[福音之戒],看來她迫不及待想用我們試刀,和吾主的弟弟私下商量。”他臥底期間可不是混吃摸魚,對主要人物都做了手腳。
“真是不自量力,肖恩先生不至於像她這麼無謀吧。”哈瑪蓋斯皺眉。歐斯佩尼奧聳肩“暫時是打消主意了,沒準什麼時候又興起。”卡雅不掩厭憎之情“乾脆殺了她算了!她爸爸不就是父親最大的仇人嗎!”
“不,協調神給她這件武器,應該是要她對付惡魔。”想通後,哈瑪蓋斯也不緊張,賀加斯的力量固然是惡魔的天敵,但席恩占領神界後,搜刮了大量的神力武器,中高階惡魔多數都裝備了,對上協調神本人是無用,應付他一枚戒指卻綽綽有餘,而下級惡魔純粹炮灰,不用考慮,“她對主人算是不錯的,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殺她。”
“哪裡好了,她成天用嫌惡的眼光看父神,討好他也是怕他。”依路珂一直坐在吊燈上晃悠雙腿,見大家抬頭注意他,得意地跳下,很酷的出場卻踩爛了餐具,被麗芙揪著耳朵拉下桌,疼得哇哇叫。
“嘻,活該。”卡雅幸災樂禍。依路珂作勢踢她。哈瑪蓋斯急忙製止他倆的打鬨“彆吵,依路珂,我也不喜歡她,但她好歹有想到主人,送他生日禮物,這份情我們是要還的。”
“這點小事!”依路珂和卡雅異口同聲,不以為然。哈瑪蓋斯淡淡一笑,明白弟妹不把這種小小的好意放在心上,但是他記住了,席恩也是。
“好了,依路珂,你那兒有什麼消息?”
冥王往嘴裡塞了塊熏肉,邊咀嚼邊道“哦,又快打仗了,他們還真閒。這次似乎勢均力敵,我們正好看戲,等他們打得頭破血流。”
“勢均力敵嗎……”哈瑪蓋斯若有所思,見眾人投來困惑的目光,笑著擺手,“沒事,大家先吃飯吧。”
席恩原本的打算是儘量讓雙方的勢力平衡,拖延戰事爭取準備時間,但是哈瑪蓋斯從幾次討伐判斷楊陽等人並不專注於這場戰爭。也就是說,局勢沒惡化到一定程度他們就不停止騷擾。而羅蘭那邊,雖然也組織過行動,但看得出他的性格比較接近席恩——保存實力,謀定而後動。
因此,協助他完成統一大業再視情況決定是否除去他,更有建設性,省得動不動擔心一群毛躁的家夥上門挑戰。
一邊喝飯後茶,哈瑪蓋斯一邊翻看守望者們記錄的資料。這時,大門被侍者從外麵打開,修蒂瑪和格蕾茵絲手挽手走進來。當然,他們是以席恩和法娜的形象出現,擔任監督的伊莎貝拉跟在後麵。
“啊~~好累!”隨手解開兩顆扣子,修蒂瑪幻化成黑發血族的模樣跳坐到沙發上。饜魔之王也變回原樣,嬌嗔道“討厭,為什麼要我變成那個吸血鬼的樣子!”
“很抱歉,格蕾茵絲大人。”哈瑪蓋斯是覺得領主裡屬她和法娜的氣質最像。至於修蒂瑪,他隻要一直冷著臉,少說話,基本上就能蒙混過關。感覺差彆待遇,器靈抱著靠墊耍脾氣“我不要再裝了,下午還有宴會!”
“要連續舉辦三天呢——坐坐好。”伊莎貝拉用扇骨敲他,瞥見緊閉的房門,眼神一黯。
“你在看什麼,小家夥?”格蕾茵絲笑眯眯地靠近哈瑪蓋斯,斜倚著扶手偷窺,“反攻?這可太好了,隻要拔掉那個討厭的結界,單單我的部下就能攪得天翻地覆。”
“然後把吸乾的人皮丟給我們?”隨著重重的哼聲,詛咒之王克魯跨出次元門,身後跟著疫病之王梅傑安。暗影之王艾斯托爾和夢魘之王奇蜜拉則從另一扇門踏進客廳,可以側麵看出領主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