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
幕啟紫月森林。
“冒險家測試?”
這天,難得有空準備大顯身手,整治一桌美味佳肴和情人共度浪漫夜晚的東城城主聽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傻在當地。
“對。”化作雷光打在他頭上的正是伊維爾倫滿願師,也是羅蘭的秘密戀人,蘭冰宿。
“我已經向冒險家公會申請b級資格,按規矩必須完成一個任務,委托也下來了,是到紫月森林尋找一種叫[星光]的珍稀草藥。如無意外,我會和三位搭檔在森林入口碰麵,開始為期一周的試煉。時間是星之月(八月)8日,也就是下禮拜一。本來我是想一個人去,可是考慮到安全因素,還是選擇和人組隊。你不用擔心,那幾個冒險家聽說都有兩把刷子,我也會自己照顧自己。”一連串報告有條不紊,根本不給對方插嘴的機會。
但是,她低估了羅蘭龜毛的程度,尤其這件事太出乎他意料,當下問題一個個拋出來“為什麼突然想到去考冒險家?”
“因為我需要實戰經驗。”冰宿堅定地道,“單純能力的測試不能說明什麼,我必須切實了解自己的弱點和戰法,從而製定出未來的發展方向。真正的戰鬥也會提升我的實力,鍛煉我的心誌。”
“可是太危險了。先不說紫月森林有多少可怕的怪物,那裡是德修普的領地。一旦被發現,他會把你吊起來示眾、鞭打、灌辣椒水、用各種刑具折磨、最後分屍剁成肉醬。”為了讓情人打消主意,羅蘭不惜恐嚇她。冰宿的回應是一個大白眼“彆跟我說你不知道冒險家受國際保護這個常識。就算真的不幸被抓,他又想私下結果我,我也有瞬移之戒可以逃命。”
“啊,你準備好充分……不對不對,還是不行。”差點反過來被她說服,羅蘭連忙肅容正色,“無論如何,這太危險了。你一定沒對冒險家公會透露你的身份,那萬一他們草率行事,派幾個肉腳怎麼辦?更糟糕的是,撞上貪財好色的人渣,一照麵就把你洗劫活剝了;或者,膽小如鼠的懦夫,一遇到危險就丟下你逃跑;再或者,心誌不堅的變節者,開始還好好的,大難臨頭各自飛,甚至倒推你一把;又或者,居心叵測的刺客,故意偽裝成同伴接近,當時機成熟時亮出刀子,往你脖子嚓地一下……”越說越投入,到最後是身臨其境,無比傳神。
天哪!明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為什麼給他一分析就複雜了!?冰宿聽得連連翻白眼,強忍用拳頭消音的衝動,見羅蘭還喝水潤潤嗓,張口打算繼續嘮叨,她忍無可忍地喊道“夠了!公會的信譽很好,不會發生你說的那些情況!退一萬步真的發生了,我的警覺心也沒有差到會讓他們得逞!而且,我是去鍛煉的,完全沒意外沒風險還叫什麼鍛煉?有什麼效果?你不必多說了。”最後一句話徹底堵死。
羅蘭無辜地眨眨眼,改用懷柔攻勢“我擔心你啊。”
“不用。”
“那,我幫你準備裝備和保鏢。就兩個,不,一個。”
“不必。”
長歎一聲,羅蘭終於意識到情人的決心,卻不死心地做等同垂死掙紮的努力“真的不能改變主意?”冰宿咬牙切齒地迸出兩個字“不能!”
“好吧。”在下一秒幡然變臉,換上無所謂的表情,羅蘭低頭批閱奏折,惹得冰宿左看右看,從懷疑上升為確定這家夥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
事實證明,她的顧慮並非杞人憂天。
然而事態的發展比她預計的還匪夷所思。
“你這是什麼打扮!!?”
以理智冷靜聞名的東城滿願師發出一聲毫不理智毫不冷靜的尖叫,而讓她失控的人還樂嗬嗬地往她龜裂的自製再補一腳“看不出嗎,弓箭手啊。”
取下額環,換上有保護頭部作用的金屬環;高挑挺拔的身材適宜地貼裹著一件軟皮甲——講究靈活的弓箭手一般都不穿笨重的防具,而是套皮甲或護胸——外罩有魔法防護功能的黑色短袍,秘銀的鑲邊和腰帶也有相同的效果;足蹬堅硬的登山靴,裡麵都藏有匕首;左腰也佩了一柄款式普通的長劍;旁邊的背包滿滿是乾糧和旅行用品。考慮到神兵太過顯眼,羅蘭沒有攜帶,而是背了一把複合弓。
“啊,忘了鬥篷。”好像沒看到情人鐵青的臉色,東城城主篤悠悠地走向一旁顯然已經放棄了的大神官,被一道人形火焰攔住“你瘋了!你可是這個城市的統治者,居然要跑到敵城去冒險?”
“你還是神使哩,為什麼你能去我不能去?”
“我不一樣,我敢打賭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諾因城主還認不出我,但是你化成灰他也認得,用魔封將你砍成十七八段都是最好的結局!”
羅蘭還是笑眯眯“沒關係,冒險家是受國際保護的。”冰宿快要抓狂了“你不是冒險家!我也說了我不要保鏢!”
“我是冒險家啊。”羅蘭亮出一個銅製徽章,笑的得意,“喏,有待升級的c,我們目標一致。我也不是你的保鏢,是你的搭檔,某個倒黴鬼把名額讓給我了。”冰宿一手撫額,感覺自己即將昏厥,看不下去的法利恩插口“彆擔心,冰宿小姐,大人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啊?”
“做這一行需要放鬆。”羅蘭也玩夠了,接著話頭詳細解釋,“早幾年我都會抽空去公會接任務,四處冒險。有時是到三不管地帶抓罪犯,有時是到危險區域打魔獸找財寶;還有什麼拯救人質啦,押送貨物啦,保護雇主啦,等等等等。最近是很少跑出去了,不過身手應該還沒擱下。”
“這麼說,你早就是慣犯,既不會暴露行蹤,也不會扯我後腿?”怒氣在平靜的表象下洶湧盤踞,冰宿陰惻惻地問道。羅蘭還沒發覺大難臨頭,不怕死地點頭,被一腳踩得背過氣,差點出師不利成了鐵拐李。
於是,一對身份高貴的男女,吃飽飯沒事做打扮成冒險家,在東之賢者和國務尚書“一路順風,早去早回”的送彆聲中踏上征途。
中城卡薩蘭下界西境迪威爾領郊外——
“我以前從沒來過紫月森林。”
“這不能解釋你看著地圖還會迷路的事實。”
“……”
通過冒險家公會的傳送法陣來到距離目的地最近的迪威爾領主城,之後的路就必須自己走。而很不幸的——他們迷路了,在一邊對地圖一邊看路標的情形下。
火速收起繪著地圖的羊皮紙,弓箭手裝束的俊美男子信心滿滿地手指前方,發出不屈不撓的宣言“天無絕人之路,條條大路通羅馬,我相信繼續走一定能看到目標!”身穿劍士服飾的美麗女伴以拳頭作為回應,搶過地圖。在紅發侍衛的熏陶下,她背襲的手法已變得無比純熟。
仔細研究了一會兒至今為止的路線,纖細的柳眉狐疑地皺起“羅蘭,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們往羊腸小路上帶?”要不,他就是畫癡——不會看地圖;路癡——不會認路。
“沒有啊。”羅蘭的表情純真得像剛出生的嬰兒,臍帶都沒剪斷,“我是看隻有這條路沒危險標誌,才走的,誰想到它這麼繞。”毫無破綻的說法讓冰宿無言以對,隻得轉移矛頭“這麼繞路不是辦法,晚了會來不及和那兩個冒險家會合,找個人問問——啊,那邊就有個老農。”
“我去!”羅蘭一個箭步搶上前,親切地揚手招呼,“對不起,老伯,借問一下,紫月森林怎麼走?”
“瑪仔(什麼)?”耳朵不太靈光的老者走了幾步才轉過頭。
徹底沉默了數秒後,金發青年轉向同伴“你聽得懂他說什麼嗎?”茶發少女回他一個“你都聽不懂,我怎麼可能聽得懂”的眼神。羅蘭立刻露出感動之情“啊~~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方言,果然是一種充滿神秘韻律的語言。”捶了這個不分場合重點的情人,冰宿拖著他走路“前麵的小鎮應該有會講人話的人,我們去問。”
儘管是真正巴掌大的小鎮,卻有一家相當不錯的旅館和好幾間裝備店,因為這裡靠近名列禁地之三的紫月森林。魔晶核、魔獸皮、珍稀藥草、傳說中的寶藏、以及單純的危險都吸引著無數冒險家前來,給這個蕭條的小鎮注入一絲活力。以“收集情報”為名,羅蘭拖著冰宿走進那家名叫[精靈酒吧]的旅館。其實他不拖冰宿也會去,她正好有想打聽的事情。
“冒險家?這裡來來往往的冒險家多著呐,我哪記得清。”櫃台後的夥計雖然鄉音很重,但語言還聽得懂,低頭擦拭餐盤,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他們的特征很好認,一個使雙手巨劍身材魁梧,男性;另一個女的是盜賊,身材苗條紮辮子。”
“沒印象。”
夥計未必真的沒印象,隻不過沒“東西”刺激他的記憶。而剛出道的冰宿怎麼懂得這些人情世故,羅蘭也不打算點破,指著一張空桌道“彆急,修莉,他們應該還沒來,我們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修莉是冰宿的化名,取自她的佩劍[伊修托利]第二和第四個音。
“好吧。”看看天色確實還有餘裕,不吃飽飯也沒法打仗,冰宿順從地走過去,一路感到不少打量的視線。這不奇怪,他們倆的外形都極為出眾,尤其是她,一身簡樸也掩不住已經養成的高貴氣質;倒是羅蘭,與那套裝備融合得渾然天成。不看臉,誰也不會懷疑他不是冒險家。
“請問要點什麼?”笑容甜美的服務生走近問道。
“給我們一人一杯飲料和一份便餐,內容就請你幫我們搭配吧,謝謝。”羅蘭駕輕就熟地回應,想了想,補充,“啊,還要一盆水果。”
“好的,請稍等。”
確實是稍等,很快服務生就托著一大一小兩個托盤過來“先生是一杯推薦紅酒,便餐是熏鹿肉和薯餅;小姐是一杯招牌果汁,烤乳鴿和香腸卷;水果是特產的火龍果,酸甜可口非常開胃。”
大托盤裡的食物一一擺放完畢後,她又放下小托盤,先端出一瓶淡紫色的液體“這是二號桌的客人請小姐喝的[紫色夢幻],有催情作用,情侶們的最愛。”無視冰宿瞬間皺起的眉,再拿起一大杯鮮紅的飲料“這是四號桌的客人請先生喝的[血腥火焰],酒精度極高,請注意身體。”最後是一碟晶瑩剔透形狀像鴿蛋的不明物體“這是十三號桌的客人請兩位品嘗的水晶珍珠,號稱美食家不可不吃的蟻獸卵,無毒,請放心享用。”
終於完成一大堆介紹,眼神明顯寫著同情的服務生行了一禮退回櫃台,留下冰宿不知所措地瞪視三份“好意”,羅蘭卻興高采烈地拿起餐具“啊,時下的世道真熱情,我們有口福了,修莉。”
笨蛋!這是挑釁!罵歸罵,冰宿可不認為情人真的沒看出來,但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吃了,會變成蕩婦和醉鬼;不吃,對方就有理由挑起事端。至於蟻獸卵倒無所謂,也許那些人想看他們出醜,可惜在冰宿看來,這玩意兒和魚子差不多,沒什麼不敢吃的,想必羅蘭也不會反胃。
真是的,冒險家怎麼都這麼無聊?她暗暗歎息。
“先吃正餐,好東西要留到最後。”羅蘭揚了揚叉子,另一隻手將咬了一口的火龍果塞進她嘴裡,笑道,“這個有點酸,開胃。”
冰宿的臉微微一紅,更添麗色,看得二號桌的客人心癢難搔,期待她趕快喝下紫色夢幻,不然,他們就身體力行——強灌!
羅蘭吃得快,一會兒就掃完薯餅和鹿肉,端起那杯血腥火焰。冰宿不及阻止,隻見一道黑影從他懷裡竄出,撲向酒杯,咕嘟嘟喝了個底朝天。
“哎呀,小白,不可以。”
當目瞪口呆的眾人看清那是隻黑貓時,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把黑貓取名叫小白,虧他想得出!
“暮!?”冰宿則驚駭地注視那雙欠著金色橄欖形瞳仁的黑眸。黑龍王化身的大貓朝她瞥了一眼,看向那瓶紫色夢幻。羅蘭一愣,做出煩惱的樣子“你要喝?嗯嗯,也不是不可以啦,今晚不許給我亂叫。”
“喂……”冰宿小聲嗬止——如果它真是貓,發春還不要緊,頂多吵了點;龍發春豈不是驚天動地,上哪兒找頭母龍讓他消火?
“放心,龍發情期以外的時間決不發情。”羅蘭也壓低聲音安撫,用勺子分開蟻獸卵,舀起一半遞到她唇前,“兩瓶酒都被小白喝了,這個我們一定要先搶先贏。”吃完,向十三號桌做了個感謝的手勢,發自肺腑地道“多謝款待,非常美味。”
“啊…啊……哪裡。”對方呆了半晌才回過神,尷尬地回禮。另兩桌的客人就沒這麼客氣了,相繼站起,七嘴八舌地嚷道“臭小子,你瞧不起人是不是?讓貓喝我們的酒!”羅蘭一手托頰,懶懶地道“小白是我重要的家人,他喝等於我喝,各位誤會了。”
“混蛋!分明瞧不起人!”
當第一名大漢掄拳衝過來時,還有一點沒喝完的巴哈姆斯已機靈地跳到義子肩上;羅蘭一個轉身閃出拳風可及的範圍;惟獨冰宿不畏不避——她這口氣憋得夠久了——抓住大漢的臂膀施加巧勁,將起碼百公斤重的身體摔過肩,重重砸在桌子上。
“不能這樣處理。”歎了口氣,羅蘭閃身擋在她麵前,以同樣的手法奪過第二個戰士劈下的鐵棍點在他膝上,迫使他跪下,喝道,“站住!”
一乾冒險家不由自主地停步。羅蘭掂了掂鐵棍熟悉重量,笑嘻嘻地道“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的,犯不著大動乾戈。如果一定要打,輸的一方賠償損失,如何?”
“少廢話!要打就打!輸了我們認栽!”一人粗聲粗氣地大喊,羅蘭道了聲“好”,當頭就是一下,接著是一片鬼哭狼嚎。這還是手下留情的結果,不然這批冒險家就沒有力氣哼哼,而是直接送進棺材了。
風平浪靜後,已經完全入局的東城城主蹲在地上數錢。
“十…二十…果然都是窮鬼,不過沒關係,我都計算好了。”
剝下兩人的盔甲“這個賣到打鐵鋪可以抵桌子。”解開所有人的皮帶“這些賣到皮革店,應該能湊齊椅子的錢。”挑出一把佩劍“上麵的寶石大約能當兩枚銀幣,其他的都玻璃,加上那堆破銅爛鐵賠碗碟也夠了。”最後,一扔錢袋“跑路費和壓驚費,剩下的再給他們做醫藥費,死了活該。”
“謝謝你啊,小哥,你真上道。”
“哪裡哪裡,給你們添麻煩真不好意思。”
老板和羅蘭一團和氣地寒暄,看得冰宿無言。末了羅蘭揮揮手“希望下次彆請我吃閉門羹啊。”老板也揮手作彆“不會不會,我們絕對歡迎你來——啊,那位劍士小姐,你問的兩個人已經去紫月森林了,趕快追上去吧。”冰宿強忍焦急,禮貌頜首“謝謝。”
“他真好心,照理那些補償不夠情報費。”意外之下,羅蘭說漏了嘴。冰宿斜睨他“你早就知道,詢問情報要付錢。”
“呃,啊,哈哈哈……”
“哼,算了,走快點——話說回來,你真老練。”
“沒有啦,我隻比菜鳥好一點點而已。”羅蘭實話實說,“接的任務不多,打的怪也不滿五十隻,隻是對裡麵的規矩比較清楚。”冰宿繃著臉道“還有些什麼規矩,你最好從實招來。”
“這個以後再談也不遲,太多了,你一時肯定記不住。”
“你要施緩兵計,也彆連腳步都慢下來!”
“走太快不好消化呢…啊!冰宿,彆拉我!”
在零碎的爭執聲中,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森林入口,不見半個人影。冰宿掏出手表一看,才遲到三分鐘,對方也太守時了!羅蘭卻毫不意外,像這種團隊行動,最看中時間。彆說遲到三分鐘,就是遲到三秒鐘也會被認為是散漫的家夥,自動踢除。一般都是早到半小時。
跨出兩步,冰宿又退了回來,雖然應該追得上,但一來她不會辨認足跡;二來身邊有個扯後腿的家夥,還是問清楚比較保險“你為什麼一路都磨磨蹭蹭,想儘辦法拖延時間?”羅蘭對答如流“因為我想和你單獨相處。”
“這種理由去騙你老婆吧!分明是不想有礙手礙腳的人在身邊,好儘情縮短路程,叫暮幫忙,早早收工回家。”
聽到這麼不可愛的答案,羅蘭不知該慨歎情人太缺乏浪漫細胞,還是太了解自己。
“冰宿,我不是經驗豐富的冒險家,光保護你一個就很吃力了。再加兩個,肯定吃不消。”他好言好語地跟她講道理。冰宿深吸一口氣,也放緩了語調“你多慮了。那兩位是監督我完成任務的前輩,根本不會拖累我們。而且我自信可以自保。星光生長在半徑五十公裡以內的地方,這一帶隻有三級以下的魔獸(注共九級,楊陽等人遇到的昆姆就是九級魔獸,狼龍四級),群體活動的也極少,還都沒什麼攻擊力,我不至於連這種貨色也對付不了。”
“不了解的是你,冰宿。因為荒年的影響,包括星光在內,大部分珍稀藥草隻有在濕氣濃厚的森林深處才生長,那裡連七、八級的魔獸都有;群體出沒的更是不計其數。而且我派人調查過,近幾年變種植物也多起來,許多比魔獸還可怕。”
冰宿將信將疑“如果這麼危險,公會怎麼會把這裡定為b級冒險家的考核場所?”羅蘭撫額歎息“當然是因為他們的情報和你一樣過時了。”
“好吧,如果連淺環帶也闖不過去,我會退回來(紫月森林共分三個環帶,淺環帶,中環帶和深環帶,危險度從外到內,距離約莫是五十公裡)。”冰宿並非不自量力的人,猶豫片刻就拿定主意,右手一攤,“現在,可以進去了吧?”羅蘭露出放心的笑容,點了點頭“嗯。”
兩人並肩走進茂密的森林。
複蘇淺環帶上。
嗖!一隻小怪物中箭倒地,四肢抽搐了幾下,再也不動。
第十二次還劍入鞘的冰宿麵無表情,冷冷地道“羅蘭,下次再搶我的獵物,我跟你勢不兩立。”沒有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羅蘭依舊笑容不減,口氣更像討糖吃的小孩“彆這樣嘛,冰宿,你知道射箭就是講究速度;而且讓敵人進入劍士的攻擊範圍是一個弓箭手的恥辱,我是在擅儘同伴的職責。”
“哦,那麼我隻要閒閒坐一邊,什麼也不用做就好了?”
“這樣當然最好。不過,總有我應付不了的怪物出現,到時就輪到你發揮了。”
“我等不及。”冰宿彎腰拔箭,示威似地晃了晃,“你儘管射吧,等箭射完了,我看你拿什麼射。”羅蘭苦笑,隻好答應不再出手。
“其實你也不用操之過急,之前那些都是小角色,用霜慟去對付太大材小用了,也不過癮。”羅蘭安慰道。冰宿不以為然“鍛煉當然要從小的打起,難道還一下子挑戰厲害的?誰像你以欺負弱小為樂。”
“嗯,欺負弱小確實是有利身心健康的活動。每次我鬱悶時,就把我那群小弟當沙包揍,發泄完果然神清氣爽。”
“……”
八月的天氣,樹林裡卻很陰涼,陽光被茂密的枝葉分割成無數小塊;樹木分泌的清爽物質飄浮在空氣中,讓人心情舒暢。羅蘭卻雙眉微蹙,不時環顧四周“這個森林,總覺得有點奇怪。”
“有嗎?”冰宿反射性地表現出懷疑的態度。羅蘭忍不住歎了口氣“冰宿,我承認我是個前科累累的騙子,但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冰宿又盯了他好一會兒,才勉強相信“好吧,那是哪裡不對?”
“嗯……我說不上來。”羅蘭食指抵著唇,思忖片刻,乾脆地放棄,“算了,可能是我神經過敏。”這麼一鬨,冰宿反而信了,翻找背包“等一下,我拿羅盤看看。”
“那種東西根本沒用,一點瘴氣就能讓它報廢,一個混淆術就能把它耍得團團轉。”
“這個不會,是我叫技術部做的絕對隔緣定向儀。”
“哦哦,你準備好充分。給我,我來調。左三,右五——好。”
修長的手指剛調好下麵的方向盤,兩頭尖的指針就動了動,滴溜溜旋轉,久久不停。
麵麵相覷,羅蘭和冰宿異口同聲“真的有古怪。”
指針還在轉,周圍卻好像冷下來。羅蘭欲言又止。不等他開口,冰宿就收起羅盤,下達通牒“彆廢話了,我不會改變主意。”
“我不是要你改變主意,隻是緩一緩,等我派人弄清楚……”
“羅蘭。”冰宿打斷,語氣十分嚴肅,眼神更有點指責的意味,“你老是這樣謹慎,什麼都想著有萬全的準備再出手,成不了大事。”羅蘭一震,臉色陡然冷凝。
半晌,吐出兩個字“走吧。”
聽著樹葉被踩碎的聲響,東城城主在心裡做自我建設冷靜,冷靜,又不是不了解冰宿心直口快的性子,笑笑就過去了,何必跟她計較?
可是……羅蘭情不自禁地咬牙我氣啊!
不是沒看過鄙夷的眼色,從小到大,曆經千辛萬苦爬到今天的位子,中間的寒酸卑下決非外人能夠想象。雖然他始終自尊自愛,沒讓風霜真正折損隱藏的傲氣,也不會再輕易動怒,被一些庸俗的家夥擺布情緒,但心上人不同,一句稍重的話,一個輕蔑的眼神,就讓他理智全失。
冰宿不明白,冒險不是家家酒,就像打仗不是兒戲。第一次外出調劑,他和幾個經驗豐富,本領高強的a級冒險家搭檔,自信絕對能平安歸來,結果還是掛彩了,領頭的大哥更失去一條手臂。而偷襲他們的,僅僅是一群地精!一般人都能打死的地精!
之後,他就不再往危險的地方跑,隻接確保安全無虞的小任務。在他看來,這不是膽小,是為他自己和底下的人負責。
隻是……這些話,要如何對身邊自尊心高得嚇人的少女說明?何況,哪怕他說得天花亂墜,冰宿也不會信吧。自作自受……
他生氣了?茶發少女偷瞄他,也為自己的失言後悔,卻拉不下臉道歉,不由得露出為難之色。眼角瞥見這一幕,羅蘭釋然地笑了。
也罷也罷,就陪她走一遭吧。反正淺環帶而已,應該不會有事。
此刻的羅蘭還不知道,因為這個決定,他差點命喪紫月森林。
“啊,雪裡紅菇。”羅蘭眼睛一亮,衝到一棵樹下拔起幾隻白裡透紅的大菇,笑得像個孩子,“這個很好吃哦,今晚我們有口福了。”見他恢複常態,冰宿暗暗鬆了口氣,隨口道“你看書知道的?”
“沒啊,師父告訴我的,我和他一起在森林裡過了五年。”
“什麼!”冰宿這一驚非同小可。
熟練地處理好晚餐,羅蘭笑道“不信?待會兒讓你瞧瞧我的本事,我可是料理野味的高手。”冰宿還是愣愣的“你一點也不像泰山。”
“泰山?”什麼東西?
“人猿。”
羅蘭眯起眼人猿?她竟敢把他比喻猿!?好,很好。剛巧某個東西爬過來,他手指對方身後,叫道“看你後麵!”冰宿依言轉過頭,與一雙蛇眼正麵相對。
連驚訝的反應也沒有,白皙的柔荑準確地抓住蝮蛇的七寸,摜在地上,再補一腳,還是踩在要害。
“幼稚!”拋下一句不屑的冷哼,酷酷的少女昂首闊步地離去,留下青年目瞪口呆地看著蛇屍發怔。
“速戰速決!這是森林,你的身法施展不開!”
伴隨著清冽的男性嗓音,一道銀光閃過,定死在地的箭枝成功止住敵人前撲的勢頭。
冰宿趁隙後躍,手中的霜慟發出美麗的藍色光芒,配合左手的結印形成華麗的效果。
“麻痹術!”一團雷球砸向怪物的腦袋,再次封殺他的撲擊。隨即,細長的劍身刺入防禦較脆弱的後頸。
插進血肉之軀的感覺比想象中更惡心,冰宿不禁戰栗。幸好敵人已死,麻痹術的效力也沒過去,才沒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乾得好。”羅蘭走上前,手裡還扣著一隻箭戒備,“第一次就抓住了魔法劍士的戰鬥方法,非常不錯,麻痹術用得很好。”得到誇獎,冰宿欣喜下忘記了不適,拔出長劍。霜慟不沾血,省了她擦拭的功夫。
“不過有三個問題。一,開頭的加速術純粹是多餘,非開闊地風係魔法本來就難使,用處也不大;二,不要死記書,樹魈的要害是頸後沒錯,但從剛才的角度,砍前爪比刺脖子更容易,也更安全;最後,霜慟可以增幅水係魔法,所以那個時候你用[冰封]威力更大,速度也更快。”
“哦。”冰宿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微微睜大眼。羅蘭的神色有幾分凝重“還有,很多怪物對麻痹術免疫,用冰封或凍結也比較保險。”冰宿擺擺手“這我知道,我把整本《物種圖鑒》都背下來了,特彆是裡麵的怪物篇和魔獸篇。”
“呃,是嗎,你好厲害。”
“沒什麼,死記書而已。”
羅蘭瑟縮了一下“冰宿,彆這麼小心眼嘛。”冰宿冷淡以應“跟你學的。”
兩人談笑間,又一頭怪物竄出樹叢,快得肉眼幾乎捕捉不到,遑論攻擊。然而,三支閃電般的箭矢疾射而出,無一落空。外形仿佛大豹的怪物低吼一聲,滾倒在地。
“風豹!”冰宿驚呼,這種魔獸已經屬於相當厲害的中級,為什麼會出現在淺環帶?
“彆發呆!”羅蘭也很意外,但他的反應迅速多了,又是一箭射出。這一箭卻故意落空,隻是起嚇阻作用。按他的原意,是想一擊解決這頭風豹,可惜承諾在先。
冰宿也不廢話,火速擬妥作戰計劃,邊跑邊拔出背上的佩劍,朝魔獸一揮“凍氣!”
大量的冰白色濃霧籠罩住及時閃避的風豹,動作一下子慢了幾拍。但是冰宿斬落的劍依然隻削下一片毛皮,隨後的攻勢也毫無成效,反而被對方纏得沒空施放魔法輔助。
唉,還是死記書。看出情人瞄準的是風豹的弱點眼睛,羅蘭暗暗歎息。因為腦子裡裝了一大堆知識,又和以此為基礎塑造的幻象怪物打得太多,使冰宿養成了條件反射。
不能怪她,和大部分初出茅廬的冒險家比起來,她的表現已經好到不能再好。而且習慣這東西,不是短時間扭轉得過來的。經驗也是,需要慢慢累積。
久攻不下,遲緩的效力又漸漸降低,冰宿不由得慌張,捏起手決準備再釋放一次凍氣。
“不行!”羅蘭喝止這麼近的距離,彆說會受到波及,會初級風係魔法的風豹也能讓她中招。
一語驚醒夢中人。冰宿手掌一翻,變換了法術。
“冰之刃!”白皙的掌心飛出數道薄薄的冰片,限製了風豹的行動。同時冰宿提氣縱身,霜慟纖長晶瑩的劍鋒從魔獸的嘴部刺入咽喉,結果了它的性命。
“好!”羅蘭十分欣慰終於擺脫書本的影響了。雖然冰之刃的控製還不到位,他又補了一箭才將風豹逼進攻擊範圍,但好歹情人學會了從實戰尋找應對方法。
“呼……”冰宿抹了把汗,撐著劍大口喘息。這又是她一個菜鳥表現,換作老練的冒險家,會再補幾劍或退開,觀察周圍以後再休息。
羅蘭沒有說破,他很清楚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辛苦了。”愛憐地擦拭情人額頭上的汗珠,羅蘭滿心不舍。冰宿沉默片刻,道“真正的戰鬥果然不同。”
“怕嗎?”怕吧!怕吧!怕了我們就可以走了!
“有一點。”冰宿坦率地承認,“不過是後怕,當時隻顧著盯緊它,沒空害怕。”羅蘭掩不住失望之情“這樣啊,你心理素質真好。”想當年他第一次打魔獸時,手都抖呢!冰宿橫了他一眼“打消你那個勸說的主意吧,幫我找找附近有沒有星光。”
“是是。”
星光沒找到,找到一條美女蛇。
這隻怪物盤踞在一棵倒塌的巨大樹乾上,長達四米的蛇尾覆蓋著堅硬的鱗片;上身,凹凸有致;酷似人類的五官也豔麗奪目,一派閒雅,似笑非笑地瞅著兩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
看著那一大片凝脂玉膚,羅蘭吹了聲口哨“身材不錯。”冰宿狠狠捏他的耳朵“你在看哪裡!”
“好痛痛痛~~這是每個男人的正常反應,就像女人會拒看男人的要害一樣。如果這是條美男蛇,你會盯著他的下麵看嗎?”
“就算真的碰上美男蛇,我也看不到他的下麵!”
“對哦。”
位列六級的蛇女怪笑吟吟地旁觀兩人鬥嘴,並不攻擊。冰宿卻不敢放鬆,一手搭在劍柄上。羅蘭拍拍她“彆緊張。”說著,衝眼前的魔獸優雅地行了一禮“冒昧打擾真不好意思,我們馬上離開。如果不介意,這點小小的賠罪請笑納。”
風豹的魔核被放在地上,兩人平安地走出蛇女怪的勢力範圍。
“為什麼……”冰宿不解地回頭,正好看到美女蛇撿起魔核,滿意地端詳。
“蛇女怪已經是智力很高的魔獸,也不好戰,隻要不抱持敵意,她也會善待你,除非她肚子餓了。”羅蘭習慣性地耙梳她的劉海,語重心長,“沒必要的戰鬥就要儘量避免,浪費體力是不智的行為。”冰宿抿了抿嘴,餘怒未休地審視他“你確定,不是因為她長得美?”
“呃,這個嘛……也不是完全沒那意思。”
“哼!”
老實也有錯?差點被擰下一塊肉的羅蘭哀怨地腹誹。
火紅的夕陽開始照耀森林,絢麗的晚霞鋪滿了西邊的天空。告彆美女蛇後,兩人又先後遭遇了幾股怪物,儘管實力不能跟風豹相比,卻都是群體行動,一擁而上十分棘手。累得冰宿不堪,露營的事項就由羅蘭一手包辦。
麻利地燃起篝火,搭好帳篷,他從背包裡拿出一樣東西,看得冰宿傻眼,好一會兒才恢複發聲能力“你、你把平底鍋也帶來了!?”搞什麼啊,他以為這是郊遊嗎!
“對啊,還有鏟子和錫壺哦。”羅蘭得意地搖搖廚具,一派家庭主夫的架勢,“出門在外,就應該吃得好點,才對得起自己。”冰宿掩麵呻吟,無力糾正他的邏輯。
“幸好你砍了這麼多魔獸,不然我們帶來的乾糧還不夠暮一個人吃。”
“他現在變成了貓,食量還那麼大?”
“就算他變成螞蟻,胃口還是老樣子。”羅蘭一邊歎氣一邊處理割下的肉塊,“我有點後悔帶他來。”巴哈姆斯用尾巴拍打他的臉頰,抗議義子把自己排除在外。
模樣醜惡的魔獸肉竟意外的鮮美,雪裡紅菇熬的湯更是好喝得讓人想把舌頭吞下去。冰宿美美地飽餐了一頓,感覺一天的疲勞消失大半。
“洗洗手,坐著不要動,我先泡咖啡,然後幫你按摩,不然明天會肌肉酸痛。”羅蘭體貼地道。冰宿臉一紅“不用。”羅蘭咋了咋舌“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又不會脫你衣服。”不謹慎的發言立刻招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