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
海浪的聲音拍擊著昏沉的意識,卻喚不醒筋疲力儘的人,無血色的唇逸出微弱的呻吟,濕透的清瘦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又跌入更深的夢魘。
“喂,紅發的家夥,醒醒!”
清亮的嗓音似曾相識,觸動了記憶,從而跳出對應的人名肖恩?
不對,他怎麼會叫我紅發的家夥……伴隨著困惑,麵容清俊的青年再次昏迷過去。
“該死!你居然笨成這樣!”身穿褚色長衣的青年在半空連連跳腳,氣不過地踩下,雙腿卻穿過對方的胸膛,形成一幅詭異的景象。
“啊啊啊~~~~”
懊惱的大喊響徹雲霄。
重新浮起,肖恩瞪視形同陌生人的旅伴,心裡滿是困惑,想不通為何此人有毀天滅地的能耐,卻會被幾個宵小暗算,丟下船漂流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等等,我怎麼知道他有那麼大的力量?沉吟片刻,沒結果,肖恩也不在意,繼續叫魂“喂,起來啦!馬上就漲潮了,你再不醒,會被卷進海裡,泡得漲漲的,讓魚啃得坑坑窪窪!”
想到那種光景,他打了個哆嗦,著急起來。但他隻是一抹幽魂,搬動不了實體,眼看水漫過紅發青年的膝蓋,地平線儘頭終於出現一個人影。
他驚喜地歡呼,反正普通人看不見也聽不見。
維烈在簡陋的稻草床上醒來。
在爐邊添柴的婦女沒發現,肖恩卻第一時間注意到,蹦了過去“醒啦?你真能睡。”
“肖恩?”低喃著,維烈集中精神,借助前額的精靈之眼看清友人擔憂的臉龐。聽到動靜,婦女轉過頭“喲,你醒了?”
“呃,是你救了我嗎?謝謝。”
“舉手之勞啦,換了誰都不會見死不救。不過真驚險呢,差一會兒時間你就被卷進海裡去了。”
生性拘謹的魔界宰相掙紮著坐起,薄被滑下,讓他看見自己穿的粗布衣裳,臉頓時紅到耳根“那那那那個……我我我我的衣服……”天哪!他不會被看光了吧!?
“嗬嗬,是我當家的幫你換的。你真害臊耶,又不是大姑娘。”
“就是。”肖恩嘀咕。維烈鬆了口長氣,瞥見放在爐邊的背包,心又提起來“我的行李……”那個包可是魔界的通道,希望沒人翻過。
“正幫你烘呢。雖然擔心裡頭有乾糧會泡壞,但你的東西,我們總不好亂動。”善良淳樸的婦女掀開鍋蓋,將裡麵棕紅色的液體盛進一隻粗陶大碗,端到他麵前,“來,喝碗薑湯暖暖身。”
“謝謝。”維烈感激地接過。肖恩杵在一旁沒勁,飛進他掛在大腿側邊的手鏡。
見狀,紅發青年臉上掠過深深的悵然。
“怎麼了,薑湯不好喝?”婦女想當然地認為。維烈連忙澄清“不,很好喝。”熱湯溫暖了身心,使他蒼白的臉頰泛起血色。婦女忍不住稱讚“你真是好看。”
維烈尷尬至極,掩飾地低頭喝湯。
“嗬嗬,我這可不是沒見過世麵的話,從前我和我那當家的在外頭販海貨,走南闖北了十幾年呢。”
“可惜戰亂說來就來,辛辛苦苦賺的錢全被稅務官搶走,充國庫當軍費。咱們的兩個孩子,也那麼沒了。天曉得死在哪兒,連捎骨灰的都沒有。還是隔壁村的喬治缺了條胳膊回來,告訴咱們這件事。”
拿著碗的手頓住,魔界宰相久經風霜的心無波無痕,隻有一絲細微的歎息,在空氣裡無聲地化開。
創世曆498年,國王意外崩逝,未立儲君,權利鬥爭激烈,波及民間,曆時長達七年。期間海盜猖獗,陸上天災不斷,民不聊生。
目前還看不出這場內亂會如何收尾,除了節節敗退的四王子,其他幾位競爭者都實力相當。
“節哀。”他隻能吐出空泛的安慰。婦女笑著擺擺手,轉身往爐裡扔了塊乾柴“沒事,日子總要過的。不過我那大兒子如果還活著,今年也跟你差不多大了——你是二十五六歲吧?”
……我三億多了。維烈汗顏,敷衍道“再大一點。”
“嗯,看上去很年輕啊。你要沒什麼急事,就多住幾天怎麼樣?家裡有空房間。”婦女熱情地挽留,帶著殷殷的期待。眼前的青年讓她感覺戰死的兒子又回來了,深切盼望他能留下。
不忍拒絕,維烈正要答應,一波魔族特有的警訊阻止了他。漫長的沉默後,他垂頭,胃口儘失地放下碗。
“對不起,我要趕路。”
“喂,紅發的,為什麼拒絕那位大嬸?你明明就是漫無目的的流浪漢!”
狹窄陡峭的山路上,肖恩圍著換回風衣的友人嚷嚷,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我不信你沒看出那位大嬸想收你做乾兒子!口頭認一聲也沒損失啊!就算報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也不該這麼冷淡!”
維烈停下腳步,歎道“我不適合和人類有過多的牽扯。”
他隻適合伴著淒風冷月,在曠野裡跋涉,和遺跡古墓裡的死人骨頭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