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
出了東城門,是一大片廢墟。
在夜風中抖動的枯草像是大地的白發,給人隨時會出現屍骨的錯覺,伸向天空的石柱哭泣著,仿佛在抗拒覆滅的命運。這些並不是戰爭的痕跡,而是出自高階魔族的一揮手。六十多年前,一群生命女神的祭司不忍心人們繼續受苦,在此聚集,構築防禦結界,廣邀有誌鏟除魔族的人們。被她們的誠意感動,鑄劍師、能工巧匠、隱居的法師紛紛來訪,合力鍛造了許多名器,星屑劍就是在這裡出爐。然而好景不長,感念的當地居民剛剛築起神廟,就在天雷與地鳴中轟然倒塌,在場的人無一幸免。
如今的罪惡之都,就像嘲諷般矗立在旁邊。
這是信仰破碎之地,是恥辱之地。
冷月斜照,一抹纖瘦的影子踩著碎石艱難地爬上坡,眼角隱然有淚。她現在還記得師父在這兒撿到她的那一夜,記得灑上淚水的青苔,記得後來立起的那座孤墳。是啊,人類多麼渺小,可她們都不會忘記。沒有人知道她的煎熬,也許死去的渥休明白,在她半個身子被魔獸撕裂,奄奄一息倒在他門前,不得已裝上最痛恨的敵人的手爪,以此活下去,得到揮舞傳承之劍的力量,那挖心刨骨的屈辱。就算這樣她也不停止戰鬥。
如同無數尖銳的針刺進血管,蔓延到心臟,深入骨髓的劇痛持續吞噬著她,希達心下雪亮右臂快到極限了,沒有渥休幫她調整,異體移植的後遺症很快就會發作,但她還不能倒下。
“艾莎,一會兒彆管我,咬斷那家夥的脖子!”強忍痛楚,獵魔人恨恨地道。冬狼嗚咽著答應,鼻子嗅了嗅,青綠獸瞳一亮,飛奔向山頂。
“哇啊――”
聽到悲鳴,山下的小身影猛地停步。
細語般的風聲更響了,他環抱住自己,瑟瑟發抖。不同於當地人捕風捉影的謠傳,他是真的能聽見,能看見。
那些徘徊的亡靈。
[不要去注視,裝作聽不見,席恩。]
記憶中傳來母親自己也十分恐懼的叮嚀,顫抖的聲線卻帶著撫慰,他閉上眼睛,將過去從腦中驅離,睜開眼,幾道白光一閃而逝。
那是什麼?好奇地奔上前,他躲在斷牆後麵,吃驚地看到白狼艾莎歪倒在地,漂亮的毛皮暗淡蒙塵,左肢耷拉著,口吐鮮血。它的主人屹立在另一頭,雙目噴火。而那個持刀威嚇他的男人背對這邊,狂妄地大笑。
“哈哈哈,你沒想到吧,我有這寶貝,來啊!你來啊!”
他揮動著一張紙片似的東西,這是卷軸,法師製作的道具。雖然隻是最低級的[魔法飛彈],但是所有的卷軸都屬於高價品,若非他用魔獸聚斂了不少財富,也購置不起這樣的保命符,當下得意洋洋,忽略了對方怪異的右手和眼中的殺氣。
席恩突然覺得這個位置很不保險,轉頭跑向另一堵殘壁,果然他剛藏好,身後飛沙走石,赤紅劍芒劈開一道又長又闊的銳角切口,庫拉伍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栽倒,慌忙丟出僅剩的卷軸,藍光暴射,一根從地麵刺出的冰錐險險擦過希達的前胸,在月下森然可畏。極具衝擊性的一幕震撼了男孩,深深刻進他心裡。
這種神奇的力量,就是魔法?
“不要……不要殺我……”最後的攻擊也落空,盜賊驚恐萬狀,青筋暴起的手掏出一枚綠色晶體,狂亂敲擊。不是他忘了這件寶物,是喚魔晶必須附近有魔獸才召喚得著。
或許上蒼比較眷顧惡人,一隻獅頭猿身的魔獸撞開還沒站穩的獵魔人,利牙咬下她的左臂。
“你們這些該死的怪物!”希達怒吼,手中闊劍橫掃,如鮮花綻放的細碎劍風四下飛射,血塊在空中炸成濃密紅霧,隻餘一顆晶瑩剔透的小球骨碌碌滾地。灰白的骨質蠕動著,想再凝聚成型,啪!希達用儘全力斬下的劍把魔核一分為二,頹然倒在血泊裡,溢滿憤怒不甘的眼神瞪視庫拉伍,卻是動彈不得。
“嘿嘿。”看出她的狀態,盜賊心神大定,舔著刀刃站起,“臭女人,害我這麼狼狽。”
她是裝的嗎?席恩猶豫不決,若希達是假裝無力引敵人靠近,他貿然跑過去反而壞事,沒準還會受傷,卻見白狼哀哀低鳴,瘸著腿往前爬。獵魔人瞥了它一眼,目光流露出一絲悲色。
不是!
不假思索地奔過去,這一刻他什麼都沒想,用力撲倒了那個男人,隨手抓起一塊石頭砸下。他用的是砸的動作,尖利的石片卻正好插進背和脖子相連的部位。
血如泉湧,席恩整個人僵住了。
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直,從手指開始戰栗。盜賊還沒斷氣,哀號著翻過身,瞧見他驚惶的臉,狂怒地伸手想掐死他“你這臭小子!”
這一刹那,男孩在他凶狠的眼裡看見自己死亡的容顏。
不殺他,我會死!
又是一刀。
染血的尖石再次戳穿了對方的頸項,發出噗的一聲。
幾朵血花濺上稚嫩的臉,死者放大的瞳孔刺激著他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