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滿意頷首,接著撲哧笑出聲“不過維烈還是比爸爸可靠多了。”維烈的心情這才轉好。
兩人談談笑笑,很快走出沼澤地。黑發少女仰望參天的樹乾,不禁感歎“好象原始森林。”
“洛洛,你要小心,這裡每一個生命,都是妖魔。”
“哦…哇!”維烈剛提醒完,洛洛就差點一腳踩上某個從土裡冒出來的東西。傘頂細杆,脆弱的模樣可憐又可愛。
“蘑菇!會動的蘑菇!”洛洛驚奇地大叫,捧在手心賞玩。
“又是你。”維烈啞然了一會兒,拎過蘑菇怪。洛洛眨眨眼“你認識它?”
“頗有淵源。”
算下來是第三次了,這次是福是禍?
“這個可以吃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沒什麼營養價值,量也太少了,塞牙縫都不夠。”維烈把不斷低鳴的小東西遞還給她,“你拿著吧。留在這裡,它馬上就會被吸乾。”洛洛用力點頭,愛不釋手地捧著新寵物“取個什麼名字好呢?叫‘諾諾’吧,我爸爸的名字分你一個。”
諾因會抓狂。維烈揚起奚落的笑意,繼續帶路。
貪食者的世界沒有日夜,也仿佛沒有儘頭。一連三天,兩人都行走在廣袤的樹林裡,連手表和生理時鐘也亂了。每次都是維烈喊停,洛洛才開始紮營。
“奇怪,那個花苞的身體有這麼大嗎?”
“這裡是異次元,不能用外觀衡量,時間的流逝也和外界不同,應該比較快。”
洛洛雙目一亮“那,可能我們出去時,外麵還在打?”維烈看透她的心思“擔心你爸媽?”
“嗯。”洛洛點點頭,浮起愧疚之情,“爸爸常說,我是不孝女,媽媽也常常看著我搖頭。可是我忍不住,我其實不想讓他們擔心。”
“洛洛,你是個好孩子,不要對自己過於嚴厲了。”維烈握緊她的手,微笑道,“該被他們痛扁的是我,是我拐跑了他們的寶貝女兒。”洛洛急聲道“不是!是我自己要喜歡維烈的!”
喜歡嗎?維烈情不自禁地笑了“嗬嗬,我可不會乖乖挺人家打。洛洛,感情的事沒有對錯,你已經努力做到最好。我也不會讓你為難,今後決不再冒險。”洛洛先是高興,繼而疑惑冒險?
維烈隨手揀了一片草葉,吹起歡快的旋律,洛洛卻覺得曲調隱然有悲。
她不是沒意識到自己和心上人的年齡差距,也知道他雲淡風清的笑容下隱藏的是她難以想象的過去,但她不在乎,隻要兩情相悅,其他都可以慢慢了解。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凝視那隻牽著自己的小手,黑發少女突然有股衝動想和這個人永遠這樣走下去。
笛聲忽停,魔界宰相回首,紅瞳深處蕩漾著溫暖的情潮。
鬆手,草葉順著風飄遠,打了幾個旋才落地。
他是個矛盾的魔族,看開又看不開,放得下也放不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不會後悔也不會悲傷,卻會感懷,想珍藏起每個在他生命裡留下印跡的女性。所以他為砸碎菲娜的核遺憾,痛心沒來得及報答蒂亞,對著愛奴耶爾的淚水晶發呆。
而洛洛,他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這種感覺,就是[愛]了吧?
走出森林的一刻,洛洛不及歡呼,就傻在當地“怎、怎麼有沙漠?”
終於到了。維烈神色複雜。這片沙地應該就是被消化的妖魔的埋骨所,運氣好的話,他也許能找到莫非斯的遺骸。
以身犯險不符合他的性格,但是不走一趟,他實在對不起蒂亞。就算是為了今後的心靈平靜,也要冒次險。
“走吧。”
“咳!咳!”一陣沙風吹過,嗆得洛洛直咳嗽。暗罵自己疏忽,維烈連忙啟動首飾的結界。洛洛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呢?”
“我不要緊,嗓子很乾吧,拿罐可樂喝。”
“可是……”
“沒關係,這裡沒有妖魔,你可以放鬆一會兒。”維烈溫言嗬哄,心疼不已。本來他想一個人來,洛洛一跟,連累了他也被他連累。
“那我先吃東西,再換你吃。”洛洛點點頭。維烈擺手“我不餓。”
“誰要你吃乾糧了,我要你吃我!”黑發少女沒心機地說出引人遐思的話,紫眸惡狠狠地瞪著他,“這麼多天連口水也沒喝,你想成仙嗎?”維烈摳摳臉頰,為了掩飾尷尬彆過頭,極目遠眺。
“看風景?喏,望遠鏡。”洛洛把易拉罐夾在腋下,掏出一隻高倍率望遠鏡掛在他脖子上。
維烈道了聲謝,舉起望遠鏡專心尋找,驀地邁開大步,奔向剛才不經意瞄見的物體。
那是根墨綠色的羽毛。
撥開沙塵一看,魔界宰相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默默撿起,貼身藏起。
翼族據說是墮落的神民,所以死後不會像魔族一樣化成沙子,然而經過那麼多年的風化,最後還是隻剩下一根羽毛。
洛洛跟著跑近,懾於沉重的氣氛,沒有詢問。
幾乎在同時,兩人感到腳下傳來異樣的動靜,高等魔族天生有[浮空]的能力,維烈先一步飛上天。而他虛弱歸虛弱,負擔一個人的體重還是綽綽有餘,輕輕鬆鬆將還在施法的洛洛拉了上來。
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剛離地,沙塵就像海浪般翻湧,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令人不快的腥風撲麵而來,夾雜著可怕的吸力。
維烈露出力不從心的表情,加重手勁。看出他的吃力,洛洛趕緊發動風係魔法,但距離還是一點點拉近。
“賽普路斯,不要掙紮了,乖乖讓我吃掉,我會留你的小情人一根骨頭。”
高低不一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沙漠上,赫然是貪食者——奧蘭多。
“沒有美感的家夥。”維烈嘀咕,語帶憐憫,“你除了吃還會什麼?”都進化到這地步了,還活得這麼低層,可悲。聽出他的同情,奧蘭多口氣一變“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就給你一點顏色看!”
洛洛先下手為強,灌注了全部鬥氣的銀色光弧沒入漩渦中心,激起宛如沙暴的颶風。
淒厲的哀號貫穿耳膜。
“乾得好,洛洛。”維烈誇獎,殷紅的眸盯著裸露出來的物事,微微眯起,“這就是你力量大增和驅使石龍怪的秘密嗎?”
那是個仿佛石雕的巨大生物,外形像八足蟲,上半身卻是人的模樣。洛洛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是什麼?”
“古神,確切的說是古神的遺骸,他沒本事宰了神明。”頓了頓,維烈睜大眼。
不對!還活著!
雖然表麵生機全無,但他可以感覺到極微弱的脈動,應該是進入了假死狀態。奧蘭多一定不知道,不然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食神。
救?還是不救?魔界宰相陷入兩難的境地。他的目標已經達到,實在沒必要節外生枝。而且他的狀態並不充裕,蝕月之刻還沒過去,再濫用力量,難保他也不會被饑餓感逼瘋。看這古神的樣子,又是失血過多……
本來素未謀麵的家夥連考慮也不用考慮,但是對共同抵擋虛無入侵的古神,他抱有一份根本的敬意和好感,他們從太古起就一直在戰鬥,付出了龐大的流血犧牲,到現在已瀕臨滅絕。
就算是為了物種的存續,他也不能袖手旁觀。
“洛洛,你留在這裡,張開結界。”維烈跳到那僵硬的軀體上,探知出心臟的位置,灌輸能量。
隻過了短短十幾秒,他的臉就完全失去了血色,右臂和左手中指相繼發出爆音,臂環和戒指也作為後備力量投入治療。
“維烈……”洛洛直覺他在做危險的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打擾他,焦慮下疏忽了警戒。
“啊——”
正覺得差不多時,維烈聽見令他手足冰涼的驚呼,回過頭,剛巧看到結界被打散,長劍倒飛出去的一幕。
“賽普路斯,你做了什麼?”
呼應抓狂的大吼,碗口粗的黑藤竄出地麵,結結實實地捆住來不及躲閃的少女,同時一個綠色的身影憑空出現,一把扣住他的頸項。
“做讓你生氣的事咯。”感到手鐲的護罩已然啟動,維烈鬆了口長氣,恢複輕鬆的態度,還好整以暇地打量眼前的敵人。和笨重的本體相比,這個分身細瘦得可憐,簡直就像麥稈上頂了個人頭,慘綠的皮膚也萎縮得像風乾的樹皮,手卻著實有勁,掐得他也痛了。
奧蘭多眼中噴射出苟烈至極的怒火,咬牙切齒地道“賽普路斯,你永遠想象不到我有多麼憎惡你!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大半個身體都被我溶了,居然還掛著那副可惡的笑臉,嘲諷我、瞧不起我!”
“你這個混蛋!”維烈還沒說話,洛洛先罵出聲,雙手激烈揮動,想掙脫觸手的束縛,“混帳王八蛋!臭雞蛋!竟敢傷害維烈,我跟你沒完!”
“對了。”奧蘭多綻開陰狠的笑容,“這女孩,我在你麵前殺了,不,這女孩,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
聽到這集下流、惡毒、低級於一身的暴言,魔界宰相一時思考凍結。
情感的憤怒和生理的厭惡席卷而上,將他淹沒。
血族對的態度是淡泊而優雅,比起結果,更注重氣氛的營造、環境的渲染、甜蜜的互動和心靈的碰撞,光是為了滿足而草草進行已經讓他們無法忍受,何況是單方麵的獸行。
更彆說強迫的對象是“他的女人”。
清脆的布帛撕裂聲喚回維烈的神智,紅眸在瞬間迸出失去控製的狂亂光芒。
就算力量透支的代價是餓瘋或沉睡個百兒千年,他也不管了!
“維烈——”
赤紅的光炸裂開來,使整個異次元空間震蕩不已。
劇烈的空虛感化為焚身之火燒灼著他,連強韌的意誌也在這樣的煎熬下灰飛煙滅,壓抑不住的呻吟逸出口,被一雙柔軟的唇瓣堵住。
清新甜美的氣息輸入體內,仿佛甘霖灑上貧瘠的大地,滋潤了表層,卻緩解不了深層的乾旱。
反射性地,他伸手按住身上的人,渴切地汲取,遺忘了一切,隻剩下本能支配著行動。
“嗯……”細小的悲鳴如一盆冰水澆熄了饑火,他瞪大眼,看清一張慘白的清秀臉蛋。
“你這笨女孩!”
死命推開她,維烈大口喘息,全身因恐懼而發抖,不敢想象他如果醒得遲些,會是什麼局麵。
“又不是…我的錯。”洛洛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委屈地嘟囔。她也想掙開啊!是他力氣大,把她的頭壓得死緊!
“……對不起。”維烈抱緊雙膝,還沒調整過來,“你沒事吧?”
“隻是有點脫力,你呢?”
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正當洛洛掙紮著想坐起來時,一具成熟的男性軀體覆蓋住她。
那是維烈,又不是她認識的維烈。
荊棘花額冠下是一張超過筆墨所能描繪的端正臉龐,精致的五官組合得恰倒好處,用藝術品形容也不為過,又因為內在的氣勢而散發出直奪人心的光輝,宛如紅寶石溶液浸染而成的長發垂蕩下來,落在她的耳畔,帶來絲綢般順滑的感受。
連著目睹兩次太過衝擊的變身,使洛洛陷入大腦當機的狀態。
維烈俯下身,鎖住她的唇,送還吸走的氣。
“好一點沒有?”
“啊……好。”洛洛呆呆地應道,臉燙得足以煮雞蛋。維烈笑著親了一下,隨即浮起凝重之情“下次不許再做這種事,我不吃東西也不會死。”洛洛回過神,憤憤地道“可是你很痛苦耶!”
“男人受點皮肉苦無妨。”維烈翻了個身,坐在她旁邊。
又來了,男人萬能論!洛洛沒好氣地瞪他,瞪著瞪著,再次麵紅耳赤“你怎麼變成這樣?”這張臉比她崇拜過的任何影星都美n倍。
“這是我真實的樣子啊。”維烈微笑。洛洛隻覺一輪太陽在眼前升起,不但頭暈目眩,說話也語無倫次“你、你不是長得很醜嗎?”
“我可沒說過,我隻是假設我長得醜的話,你會不會嫌棄。”
“……”捉弄人也不是這麼個捉弄法,她都做好迎接醜八怪的心理準備了,他卻突然變成美得冒泡的大帥哥,叫她如何自處?
洛洛初次體會到楊陽和諾因的心情,雙拳緊握,全身發抖。嗅出火藥味,維烈不解地眨眼“你可以接受小孩的我,卻不能接受原形的我?”
“不一樣啦!”洛洛大喊,氣得撲過去捶打他,“一下子變小一下子變美,聖人也給你弄得發瘋!適應,適應你懂不懂?我知道不管哪個都是你,但是腦子要轉過彎來不是容易的事!”
“我明白,我明白。”被她的激動嚇到,維烈連忙安撫地抱住她,“是我不對,洛洛不氣。”
有力的雙臂不同於柔軟的小手,傳遞而來的是成年男子特有的可靠堅實。
還是這樣的他讓人放心依賴。熟悉的懷抱平息了怒氣,洛洛靠在他的肩頭,沉浸於否極泰來的感覺。
維烈卻心情低落,一手摩挲她烏亮的秀發,一手變出一件鬥篷,蓋住她衣不弊體的嬌軀。
“對不起,洛洛。”
是他的疏忽,才讓她身險陷境,又聽到那種齷齪的言語。
“啊?什麼?那個啊,雖然把衣服撕破是很過分的惡作劇,但我也沒有生氣,反正那是朵花嘛。”洛洛不在意地道,明朗直率的她完全無法把和侵犯之類的詞聯係在一起,更想不到一朵花能對一個人做出什麼事,在她看來奧蘭多的行為和路邊的野草劃破她的裙子差不多。
魔界宰相啞然了一陣,噴笑出聲。
沒傷到她,他很慶幸,但這筆帳,還是要討回的。
圈緊懷裡的少女,維烈沉聲道“我們走吧,洛洛。”
由於體內的騷動,本體的行動遲緩了許多,但楊陽等人還是持續著苦戰。
一大群人身大小的蛾子發出刺耳的喧囂,配合觸手展開連綿不絕的攻勢。隻有殺傷力強的單體魔法才能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大規模的法術對它們恐怖的複原力幾乎毫無作用;而武器砍下去,它們很快就會分裂出一模一樣的自己,簡直殺之不儘,煩不勝煩。
“洛洛!”一看到女兒從空間門裡跳出來,諾因顧不得四周嗡嗡叫的敵人,驚喜地迎上前。反而是楊陽保持法師應有的冷靜,沒有貿然行動,還幫丈夫擺平偷襲者。
“爸爸!”洛洛撲進父親懷裡,誠心誠意地道歉,“對不起。”諾因哼了一聲,天大的怒氣也因為她良好的補救態度煙消雲散。瞥見她身後的紅發青年,愣了一下“你是誰?”
“哎呀,爸爸,你認不出嗎?他是維烈啦!”
維烈!?包括諾因在內,抽空瞄過來的人都目瞪口呆。
“你這家夥,拐騙了我的女兒不夠,還變成這副小白臉的模樣害她陷得更深,我跟你沒完!”史列蘭反應快,將諾因擠進去破口大罵。如果不是抱著洛洛,他已經乾起架來了。
相比他的火大,維烈依舊一臉欠扁的悠哉笑容“彼此彼此,殿下,想必我們未來會相處得很好。”
“我宰了你!”
“喂,史列蘭,看看場合!”楊陽一眼就認出丈夫換人了,大聲提醒。親親老婆一開口,黑發青年立刻收起猙獰的神色,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注意力放回敵人身上。維烈摸著下巴評價“嗯,你們似乎陷入苦戰了。”
“有空不會過來幫幫忙啊!”史列蘭大吼。
“遵命。”表現出非常合作的態度,維烈彈了個響指,纏得眾人好不頭痛的飛蛾大軍頃刻間化為一個個燃燒的小火團,屍骨無存。同時一道金黃色的雷墼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劈中失神的奧蘭多。
“維烈賽普路斯!!!”
“我不聾。”維烈提醒對方自己聽得見。奧蘭多咬牙切齒“你這家夥……我一定要把你連皮帶骨融得一乾二淨!”
“需要減肥的是你吧。”
“你……”奧蘭多氣得“花枝亂顫”,逗笑了幾個少女。維烈相反的神色冷凝,右手虛抄,一把錈刻著細致美麗花紋的長劍出現在掌心,優雅的鋒刃閃爍著寒光,和主人一樣精巧奪目“奧蘭多,本來大家都是苦過來的,我不想殺你,可是你吃了莫非斯,又傷害洛洛,我再饒你就不是男人了。”
“要打就打,廢話什麼!”
“嗯,說的好。”悠然翹起唇角,瞬息間竄出的身影超過肉眼所能捕捉到的極限,驟長的光刃劃過堅硬的花苞。觸手齊斷,切口平整而焦黑。
“你…你劈碎了我的……”奧蘭多顫聲指控。
“儲藏庫。”維烈替他說完,打了個響指,火紅的波動呼應著湧出,包裹住漆黑的外殼,奧蘭多激烈掙紮,發出淒厲的慘叫,“安靜一點,我在幫你清理。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不要舍不得。你體內臟東西太多了,不弄乾淨,會給下麵的人添麻煩。”
“維烈!”吉西安從遠處飛來,楊陽等人這才注意到地上那些奇怪的柱形植物都不見了,昏迷的市民躺了一地,“搞定了,他的本體被我摧毀了。”
“乾的好。”
“彆得意,維烈賽普路斯!”也許是明白大勢已去,奧蘭多用最後的力氣吐出惡毒的詛咒,“你和這個少女是不可能的!她有精靈王的血統,無法接受初擁,你們最多隻能相守幾十年!最後你還是要永遠孤獨!”
“維烈……”洛洛通體冰涼,抓著戀人的手滿是冷汗。她不知道什麼是“初擁”,卻直覺奧蘭多說的是可怕的事實。
維烈臉色不變,一手輕拍她,漾開血族特有的雍容笑意“有她的記憶陪伴我,我怎麼會孤獨。”
絕望的嘶喊劃破天際,爆發的火焰染紅了視界。亮度減弱後,光芒的核心浮現朦朧的輪廓。楊陽等人反射性地擺出警戒態勢,隻見一個奇異的生物懸浮在空中。灰白的肌膚像石質,下身八足,上身卻是成年男子的形象。
“這、這是什麼東西?”諾因愕然。餘人也驚訝得張口結舌。
魔界宰相收起劍,行了一禮。古神也回以深深的注目,突然仰起頭,化作一束光,沒入天空,宛如一道熾白的虹彩。
[初擁],成為後天性血族的必要儀式,與精靈血統排斥。
洛洛坐在魔界圖書館裡,對著一本攤開的古籍發呆。
她無法成為維烈的伴侶,永遠陪伴他。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放在她肩上,傳來熟悉的溫暖觸感。
“嗨,洛洛。”紅發青年依然笑得溫和而自在,柔聲勸慰,“開心點,我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呢。”黑發少女抬起頭,眼中淚珠搖搖欲墜“我不想你看到我老太婆的樣子。”
“啊,那麼縮短成十幾年好了,也是一段很長的日子。”
“嗚……”再也忍不住啜泣,洛洛起身抓著他的衣襟,在他懷裡崩潰,“維烈,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你再孤單一人!”
逸出一聲輕歎,維烈愛憐地抱緊她,輕拍她顫抖的背“彆難過,我不會另結新歡,我身邊的位子永遠是你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啦!維烈,你想想辦法,不,試試看!我就不信我受不住!”
“失敗了可是會死人的,你想我害死你?”
“哇——”洛洛像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維烈手忙腳亂地安撫“乖乖,不哭。”
好半晌,洛洛才稍稍平靜下來,摟著他喃喃咒罵,對象不用說是奧蘭多。維烈抱起她放在桌子上,抹去晶瑩的淚痕,額頭輕抵她烏黑的劉海,紅眸蕩漾著柔和的波光“洛洛,這麼沒精神可不像你,還有十幾年的時間,我會另外想辦法,你也要振作起來,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好麼?”洛洛哽咽了一會兒,用力點頭。
“那個王八蛋總算遭到報應了。”
趴在門板上偷聽的史列蘭十分快意。楊陽冷冷接口“是啊,賠上我們女兒的幸福。”史列蘭差點滑了一跤,沉默片刻,提高嗓門怒吼“維烈,你要是想不出辦法,趁早離洛洛遠點,讓她去找彆的好男人!”
“爸爸你閉嘴!”
室內傳出不亞於他的憤怒吼聲。
從那天起,少女表麵恢複了原樣,但是認識她的人都看得出笑容背後的不安,和黑眸深處的陰影。
她畢竟隻有十五歲,稚嫩如花的年紀,突然受到這麼大的打擊,當然難以消受。幸好有個好母親開導,周圍也不缺朋友和支持寬慰的長輩,總算慢慢調整過來。
“洛洛,你愛我嗎?”
十八歲的生日,一如慣例前來的魔界宰相笑問。黑發少女紅著臉點頭。
“我也愛你。”第一次,吻落在她的唇上。輕點即止,柔軟如羽毛。
二十歲的洛洛被兩個世界的盛大宴會折磨得筋疲力儘,躲在花園裡喘氣。和十五歲生日那天一樣,他在身後喚她“迪爾薇亞。”
紅衣如血,清俊的眉宇漾著閒散的笑意。
迎接她不變的熱情擁抱,維烈輕啄她遺傳自父親的娃娃臉“今年過得好嗎?”
“好~~”撒嬌地蹭蹭,洛洛不解地問道,“你怎麼又叫我那個名字?”
“不喜歡?”
“嗯……也不是不喜歡,但還是覺得叫洛洛親切。”
“你終於長大了。”微微一笑,維烈浮起前所未有的緊張之情,雙臂呼應著環緊,“洛洛,你還愛我嗎?”
“我愛你。”明白了他反複詢問的用意,洛洛直視那雙仿佛紅寶石的雙眸,堅定不悔地道。綻開發自心底的笑靨,維烈如捧至寶地舉起她纖細的身子,歡快地道“那麼,嫁給我吧,然後我們簽定契約。”
“契約?”洛洛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雙眼驚喜地粲亮,“你想出辦法了?”
“對,把你的靈魂給我。”放下她,維烈鄭重地解釋,“魔族沒有靈魂,而你有。一旦我打上印記,無論你轉生到哪兒,變成什麼麵貌,我都能找到你。見麵的一刻,你會想起前世的一切,的時間也會停止,但是壽命不變。然後再次重複,直到永遠。”
“……”
“你願意嗎?剝奪來世的機會,延續今生的緣分?”見她久久不語,維烈有些不塌實。洛洛歎了一大口氣“維烈,你用不著慌,我當然願意,百分之百願意。隻是我在想,萬一我轉生成男的怎麼辦?”
顯然沒料到這個可能,魔界宰相沉默了約莫三秒鐘。
“那麼,我也隻能歡歡喜喜來承受了。”
“不要!你再想個辦法!還有,我喜歡這張臉,你也想辦法保持!”
“唉……”
一群偷窺者竊竊私語“這個結局,是不是公主和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是魔頭遇到克星吧。”
“有的他苦了,天曉得轉生要等多久,等到世界末日也沒一定。”
“我敢打賭,如果必須等到世界末日,那家夥就會弄個世界末日出來。”
“咳,反正不會短。”
“這應該是折中的法子吧,下次轉生就能用初擁了,不行還可以再投胎。”
“對哦!”
“你們當是買彩票啊,不行下次中!維烈敢拿我女兒做實驗品,我劈了他!”
“那時你人都不知道在哪兒了。”
“不管!我爬也爬過去!”
“你得了,未來是他們的,我們不該管也管不著。”
“還是嶽母大人明理。”另一頭傳來含笑的溫潤嗓音,如冰水澆熄眾人的談興,“各位,講悄悄話請輕一點。不行的話,就請速速離去,不要打擾我們。”
隻聽得一陣急促的響動,花叢後恢複了寧靜。
滿意頷首,紅衣宰相笑擁黑發佳人,繼續花前月下的浪漫絮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