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神情微動。
於是全亂套了。
李定國氣咻咻的跑去尋張靜一“恩師,恩師”
張靜一在大帳裡頭,閉目養神,心裡正想著接下來的謀劃。
抬頭,看著這個衝進來的愛將,忍不住道“怎麼如此毛毛躁躁的。”
“全亂啦,一點規矩都沒了,氣死學生了。”
張靜一倒是露出了肅穆之色“怎麼亂套了”
“到處都在認親,這還有沒有規矩,各營的人,四處在尋自己同鄉的,還有當初自己失散的親戚。”
張靜一詫異道“這是什麼緣故”
“還能什麼緣故,當初的時候,大災之年,咱們這些流民,分成了兩路,一路奔著京師來,被恩師收了,還有其他人,都從了賊,當初情勢太亂了,大家隻求活,妻離子散、兄弟各奔前途的比比皆是。”
張靜一放鬆下來“這是人情,在所難免,哎”
李定國道“不管啦”
張靜一道“是官是匪,可也架不住血脈相連,且不說不能說,單說就算管,能讓人不惦念自己的鄉親嗎這樣吧,得立規矩,讓人將所有要尋親的訊息搜集起來,記錄,而後這邊再和流寇的資料對照,不能亂糟糟的沒規矩。”
李定國的,那俺也去尋俺兄弟去,從前以為是死了,說不準還活著呢。”
張靜一“”
十幾萬的俘虜,其實是一個艱巨的工程,尤其是即將要入夜,若是不進行關押,那麼夜裡極有可能趁亂逃跑。
而另一方麵,夜裡寒冷,若是沒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便可能出現大量的饑饉和凍死。
好在這個時候,緊急調撥來的口糧送了來。
不遠的縣城裡,抄沒來的大量棉布以及被褥統統緊急調撥了來。
此時張靜一隻能祈禱,夜裡不要下雨。
原野上,所有的俘虜都編成了一個個營地,收繳了所有的武器,而後營地裡支起了一口口的大鍋。
這大鍋添了柴火,隨即便開始噴煮,等到水沸騰了,早就殺好了羊便直接丟了進去。
緊接著,有人踩著小凳子,手裡拿著一個鐵鏟,在這大鍋裡舀動。
很快,肉香便開始傳出來。
其他的食材,各種調料也統統一股腦往裡丟。
有一個眼尖的流寇,親眼看到那些官軍,居然直接打開一包包的白鹽,朝那鍋裡丟進去。
這是細白的鹽,不是尋常人吃的那種帶著雜質的鹽,隻有富貴人家才吃的起。
香氣一出來,這人便覺得自己的腸胃在拚命的蠕動。
口水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不過這人隻能蜷縮在角落裡,絲毫不敢動彈。
關押的生員挺著帶刺刀的步槍,來回巡走。
這官軍也很健壯,和平日裡想象的不一樣,以往流寇所見的官兵,其實就是鏡子裡的兩麵而已,大家都是衣衫襤褸,都是麵黃肌瘦,都是佝僂著腰,隻是對方自稱官軍,自己是賊,如此而已。
可現在所見的官軍,卻完全不一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既讓人覺得害怕,尤其是白日裡那一仗,真的是打的人魂飛魄散,一點膽氣都沒了。
而且這些人的氣質,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即便是有時候,他們開口,能讓自己聽到很親切的關中鄉音,卻是細細一琢磨他們的話,卻又發現有些不同,自己說話的時候,是不存在語言的組織能力的,隻是最原始的交流,就好像張將軍一樣,張將軍已經很有才氣了,出口就能成詩,這一點,大家都佩服的不得了。
可眼前這些人,說話卻更文氣,有時候出口說出的詞兒,自己竟聽不懂。
躲在角落裡的人,叫周七八,周七八耷拉著腦袋,躲在烏壓壓的人堆裡,儘力不使自己起眼。
隻是肚子裡已是饑腸轆轆,可又有什麼用呢
人家在吃羊哩,不過這肯定不是給自己吃的,這是人家官軍打了勝仗,在犒勞呢。
而作賊的自己,不砍腦袋就不錯了。
好在他對於這些官軍,沒有太大的仇視。
從前所遇的官軍,一旦被拿住,被他們抽筋扒皮的,或是各種淩虐致死的都有,慘不忍睹。
可這些官軍似乎沒有虐待他們的打算,隻是登記、編組,甚至連人都不打,偶爾,也有一旁的同伴細碎的說著“他們也是關中的,聽說有人還尋了親,好幾十個”
天色將晚,周七八已覺得自己沒有一點氣力了,他餓的前胸貼後背,不過饑饉對於他而言,本就是常態,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飽一頓餓一頓。
甚至一旁有個經驗豐富的“隻怕得餓咱們兩三天”
有人低聲問“這是為啥”
“俺當初被官軍俘過,抓了許多人,處置不了,就餓著,這樣咱們就不會跑了,想跑也跑不動”
於是,大家都閉著眼睛,多年挨餓的經驗,讓他們學會在餓肚子的時候,保持自己的體力,如若不然,身子肯定是遭不住的。
這時候對於周七八而言,其實他也沒什麼念頭,隻曉得被捉了,不曉得什麼時候丟了腦袋,可他的本能,卻依舊還想著一件事他不想死,他想活。
哪怕再艱難,他也想著活下去。
而這個時候,有人吹了刺耳的竹哨,用一口關中口音道“各營列隊,有序起身,準備開夥一隊隊來,喊到那一隊哪一隊起身,不得喧嘩,不得隨意走動,如若不然,格殺勿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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