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申將軍數次上戰場,十一番機動性獨步天下,曾經見過無數次戰場鐵血!他清楚知道,戰場上一對一能連殺五人已經是猛員,一戰之後,帳中能攢下十餘人頭,這就是要大家褒獎連升兩級!
可鄒吾當時麵對的根本就是百人之數,朝他衝殺的也根本不是平庸的步戰之軍,這些赤炎的暗部是赤炎正規軍也不敢輕易挑釁的魔鬼,而他以一當百,成排地屠殺!申豪當時形容,那道身影過處,掀動的都是人的血肉!
管擋在他麵前的是盾牌也好,兵刃也好,肉身也好,所過之處,屍塊橫飛,一片血霧!
而林氏國兄弟之酷烈,卓吾絕不輸哥哥,他在辛鸞身後根本不屑化形,健壯如虎的少年手法凶悍,一抓一扯,擒著兩個鬼麵蝠的脖子就狠狠的舉了起來!
緊接著,兩顆腦袋狠狠地撞在一起!
撞到頭顱開裂,腦漿迸起!紅白色的腦花淋淋漓漓,悍不畏死的驚山鳥見此情境也忍不住後退一步,眼見著卓吾黏雨一樣紅白相間地被澆了一臉,然後他獰笑著,把兩個死人拋還給他們,伸出舌頭舔掉嘴邊的腦漿!
“申小將軍哪裡去了!”
南陰墟上,向繇暴喝一聲!
消息長了翅膀,漳河口的血腥之事立刻傳到了向繇耳邊,他茫然四顧,妄圖找到自己的侄子的身影,可是哪裡還能看到那一隊白馬輕騎!
“應……應該是去漳河口了!”
“胡鬨!”向繇一掀大氅,立刻認鐙上馬,“十五歲的小孩都懂得後發製人!局勢這麼亂,他偏要衝這第一波!他怎麼過去的?!現在都要亂成一鍋粥了!”
親衛被他凶得一愣,一時難進難退“那……我們是去還是……?”
整個南陰墟陷入了巨大的動蕩,萬人哭號逃命,山崩地裂,向繇咬咬牙,知道這個時候再強悍的雄師也沒辦法在人海裡淌河而過,猛地調轉馬頭,“臭小子自求多福吧!他要是沒蠢到家自然是知道帶著小鳳凰去垚關要我撐腰,咱們繞行漳河,南下直接回境!”
說著奮鬣揚蹄,撿著人流稀少的方向,朝著南陰墟的逆行而去!
卓吾已經將鐵索斬斷,橋廊後麵百姓蔽野亂逃,申豪那天就算是高坡直衝而下,也根本無法策馬過河支應辛鸞!
誰也沒有想過申豪會繞行山澗從漳河口上遊趕來,不說一支軍隊不會如此繞行遠路,就說千鈞一發之際,任何一支軍隊都會被山野路程大大的拖延時間,所以驚山鳥在圍攻鄒吾的時候,也根本沒有想過這麼後背會遭遇敵人!
是他們大意了,忘記了赤炎的十一番的主將是申豪,而申豪的軍中的綽號,名為飛將軍!
白馬輕騎疾風一樣從遠處的山坳口撲來,辛鸞應對著左右從鄒吾的攻勢下漏出的鬼麵蝠,輾轉騰挪,揚翅而起!
一見遠處又一支騎隊衝殺而來,他一手握匕首,一手揚刀,朝著領頭的大喊,“爾是哪路亂臣賊子?又是辛澗派來殺我的嗎?!”
這一喊震人心魄,蓋過了滿地的拚殺,申豪仰頭一望,但見去地十仞之上,一個少年展著兩翼,渾身浴血地瞪視著他!
辛鸞暴露在曠野上空,一隻驚山鳥見狀,立刻撲動著衣甲飛起攻擊,那手戟倒刺狠狠地紮進辛鸞的肩膀!
辛鸞隻感覺後背一熱,狂吼一聲,猛地回身招架!
不過他沒有拔出那手戟,反而一手卡著那兵刃,任那倒刺勾在他的血肉裡,一刀削斷了那驚山鳥的雙臂,狠狠地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驚山鳥慘叫一聲,沒有了雙臂自然再沒有衣甲飛行,他螻蟻一般從高空墜下,兩條胳膊揚起飛開,和他的肉身一樣,直摔做一團肉泥!
申豪驚呆了。
他衝來全憑一口意氣,他從來沒有考慮過主君會是什麼個性格,會有什麼樣的模樣,直到那一刻他看見了辛鸞才想起來那些紛亂吵嚷的傳言,見鬼一樣在心中反問自己神京人是集體瞎了嗎?哪個草包能有這樣的激烈性情,能有這樣的崢嶸鐵血?!
這無關辛鸞的身手是不是驚人,便是天衍帝當年也不是單兵作戰的最高手,可是那於危機時,於身體中猛然爆發出的那股無懼無畏的氣勢,實在是讓人從內心深處開始震顫!
“不是亂臣賊子!”
申豪衝鋒不停,一槍槊開最外圍的驚山鳥,舉著長槍怒吼,“臣申豪!來此恭迎含章太子千歲,賀我太子殿下承祧衍慶,帝業萬年——!”
申豪的怒吼就是衝鋒的信號,匆忙集結的十一番儘管隻有五十餘人,可是各個悍勇,立時彈馬而出,殺入敵陣!
暗衛後背不妨突遭襲擊,目眥欲裂地猛地激發了最強的鬥誌,立地分作兩團,猛烈還擊!
為殺含章太子,他們以三百人阻截住申豪的五十餘人的軍隊,剩下的在漳河口上淩空排闥而起,妄圖最後一擊用人海戰術拖死後麵的三個人!
這是極其血腥的一戰,暗衛以五百人對三人!
以一百六比一的比例碾壓屠戮!
卓吾後方還好,他在辛鸞後麵護著他的後背,幾番一躍而起,連抓帶揍,等他再落下,膝蓋已經壓住了一個人的胸口,那人從嘴裡狠狠噴出一口血,瞬息成為死人。
可鄒吾麵對的是暗衛衝鋒的主力,搶來的刀刃麵對的,是足有四百餘的鬼麵蝠!
四百人!不要說是這些都是難得的高手,就是麵對四百頭豬羊,四百個西瓜,這樣一個一個的砍,都要把利劍砍斷,肩膀砍軟!他左右手中的刀刃最終還是承受不住地龜裂斷開!他反手一送,最後將那斷刀劈進迎上的繡眼烏鴉的麵門!
所有人都頓住了!
那隻繡眼烏鴉應聲而倒,麵前百餘人的暗衛遲疑地舉刀與鄒吾對峙,從來不知後退為何物的他們忽然畏怯地後退了一大步!
“這麼客氣?”
鄒吾麵無表情地抹了一把頰邊的鮮血,往前走了兩步,那圍攏一線的敵人就退了兩步!
屍橫遍野,殘肢滿地,鄒吾一步步都要跨過暗衛的屍身,終於,他在一具屍體前停下,腳踩著地上厚重的刀劍的劍柄,翻到手中!
兵刃錚地發出一聲鳴響,鬼麵蝠的厚刃在他手中仿佛有了魂靈,緊接著,鄒吾橫刀在前,朝著攢動暗衛點了點頭,“那承讓了——”
天衍十五年二月二十八日。
南陰墟南向,狹窄的兩山之交,漳水河圍殺。
是日,武烈王、飛將軍為王前驅,護駕含章太子於山懸堂觀,咽喉之道,以五十三人對八百赤炎暗衛,儘滅濟賓王之爪牙。那一日,棘原大地,血流成河,血流淙淙而有聲,漳河之水皆變為丹,此後改漳水為丹水。
後世有人笑稱含章太子不通棋藝,但其人卻擅長中盤纏鬥,往往置之死地而險中翻盤。隨後,默默無聞的太子含章與他的父親一般,於南陰墟上以少勝多、一戰成名,天下震動中,整個天衍整個朝局為之一蕩。
曆史上的大起大落,大顛大倒,從來如大廈崩塌。
濟賓王臨祚不滿三個時辰,含章太子於漳河口橫空出世,權利場中的雲端之人聞風而動,在這場山呼海嘯的亂鬥裡,開始了一場狼衝豕突般的殘酷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