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的熱忱,遇到這樣尖酸都要動怒了,還好何方歸是個難以想象的好脾氣,他攔住親兵想要上前的衝突,好商好量“我們不要錢,也不用你供飯!”
可懷疑仍在繼續,那民伕大聲“哈”了一聲,叫嚷“你曉得起屋嘛,你毛曉得就莫吵哩!”
何方歸不以為忤,仍好言好語“老哥,可我們有力氣啊,我們不會的,你可以指揮嘛!”
結果是辛鸞看到的皆大歡喜,赤炎七番有用武之地,兩方配合得也算投契,可看不到的地方,人情之粗糙冷漠,早也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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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辛鸞對著他們說這樣一番話。
底下站著的人,這輩子好多連五品以上的官都沒見過,連中山城都沒上過,乍然看到一個穿深色官府的,仿佛看到了什麼奇異景兒,可今天,他們這裡居然來了一個比南君還大的小太子,毫無預兆地站在他們的麵前,感謝他們,他們像是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心中之不解與震動,就宛如渝都塌了。
沉默。
底下一片令人尷尬的沉默。
辛鸞一番赤忱,一番懇切,一禮行完,他手心裡已全是汗,他支撐著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高處,忍耐著每一個彈指,以期底下人,給他回應。
可沒有回應。
無數的眼睛看定了他,他們一聲不發,時間拖得越久,辛鸞心中越涼一分,他急劇地思索,有些茫然地和這些人對視,可那一雙雙的眼睛連成黑色的深淵,無動於衷的,像是在看他,又不像看他。
是策略錯了嗎?
天不熱,但曬,曬得人心頭抽緊。
是懷柔從來畫蛇添足,最直接有效的就該一腳踹上去嗎?
看著眾人麻木的反應,忽地,辛鸞了然地點了點頭,“還是該聽南境幾位大人的勸啊”,他低低地歎了一句,以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在自我解嘲。
說著,他又仰起臉,笑著清了清艱澀的嗓子“那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也不耽誤大家時間了。剩下的,大家就請三位民事調配的大人們安排任務,乾事的公門記好需要改進的地方,東境百姓也多留個心,下午與今後幾日,諸位……再接再厲。”
辛鸞忽地噎住了,他抬起手他不能說了,他再說就要哭了。
幾乎是落荒而逃一樣,他側過身,倉促又堅決地往邊上走。他受夠了這種被眾人凝視的難堪沉默,他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誰都彆打擾,讓他自己呆一會兒,可忽然地底下傳來了人聲,突兀的,第一句是“幾哩棒其唔裡起窩!”
聲音分外有力。
十五歲的孩子很難聽懂方言,辛鸞隻聽到徐斌在焦急地喊他,可他此時根本不想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可是很快的,許許多多人開了口,那聲音蔓延開去,最後變成“哉唔各裡長居啦!”,之後聲音逐漸有了節奏,由雜亂彙成同一個聲音,一群野孩子叫喊得最為賣力,簡直就是在嘶吼,一臉興奮地還在外圈邊喊邊蹦,喊到最後,他們像是要造反,喊得花壇都在震動。
辛鸞遲疑地站住,他聽出開頭的稱呼是在喊他了。
可是他不解地看著他們,費力地聽,他聽不懂。
“阿鸞!”
一片混雜中,鄒吾不知什麼時候已欺身過來到他的腳邊,
辛鸞垂頭,固執地開口“能聽懂嗎?他們在說什麼?”
沿著狹窄的階梯走下峭壁就到礁石了,鄒吾仰起頭,天光都收入他眼中,“他們在說——”鄒吾停頓著笑了一下,群情激奮的午後,他笑容裡有奇異的平和,“殿下……他們想讓您長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