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點闌珊!
厲染在馮炎的房子裡坐了兩天,腦子一片空白。他回想自己曾經和他在一起的點滴,卻發現以往那些以為深深刻在腦子裡的過往,他竟然有些想不起來了。
馮瑩的那番話徹底打破了他這十多年來的認知,他一度以為馮炎對自己無情,卻沒想到一直都是他想錯了。
因為喜歡所以退讓,因為喜歡所以放棄,馮炎你為了我做到這步做選擇的時候不心痛嗎?
也是,那時候的自己就算馮炎不退讓,不放棄自己也護不下他。
他心疼他內疚,可再心疼再內疚馮炎也已經死了,過去的就算你拚儘全力也奪不回來,那眼前的呢。
鳳霖又病了,而自己竟然沒看出來。他伸出的手,他本該拉住的,可他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反而將他擋開。
得知真相他難受,可這並不是他推開他的理由。抱著他進醫院的時候,厲染害怕了。
果然靠近自己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嗎?鳳霖自從來到自己身邊,身體就沒有好過。伽藍殿主曾說他身上戾氣重,鳳霖能化解,可如果化解的方法就是要讓他的身體無休止的受折磨,厲染寧願不要。
他有些不敢見他。他嘴上說要對他好,但鳳霖一直以來都為了他的事情在奔波,他為自己做了這麼多,而自己呢?
厲染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動搖,今後的路還那麼長,以後隻會更難走,他能堅持可他怕苦了鳳霖。
那時候他沒想成王,馮炎都為了不擋住他的路而選擇退出。那現在呢,在他明確想要王位的今天,鳳霖也會走嗎?
兩人對視了一會,楊鳳霖指指窗戶,“打開吧,裡頭悶得很。”厲染將窗戶打開,站在床邊看著他。
楊鳳霖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腳還有些軟但已經好了許多。
走到窗邊,窗外風雪的冷冽味道讓人瞬間清明。
厲染拿了一件厚實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楊鳳霖任由他動作粗笨的替他穿衣服,扣上最後一顆扣子。
楊鳳霖抓過厲染的手,厲染的手很白,骨節分明,指腹間有著老繭。
“我看我們倆,這皮膚倒是挺像的,都隨了各自的母親。你是不是心裡在想,鳳霖生病了我沒有第一時間知道,在墓地裡頭我隻顧著沉浸在往事裡忽略了他。所以這兩天你一邊在消化馮炎這件事情,一邊又在自責對我的不儘心?”
楊鳳霖握著厲染的手放進大衣口袋裡,厲染高挺的鼻尖動了動,“鳳霖,你總是很明白。”
楊鳳霖呼出一口氣,霧氣弄糊了窗上的玻璃。
“阿夢告訴我馮炎的事,我當時沒怎麼猶豫就下了決定,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一件事情認定了十幾年,突然被推翻傷心的是你。我不想你傷心,厲染。”
“越努力要忘記的越是最在乎的。厲染你一直都沒忘記馮炎,你也不需要忘記,我也不想你忘記。你和他的那段感情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你為什麼要抹去它。就算放下你和他曾經的感情不談,他為了救你沒了性命,也是因為你他死後連屍骨都要被利用,你費儘心思找回他的屍骨哪裡有錯?這是身為人的道義。”
厲染環住楊鳳霖的腰,將頭靠進他的緊握,“我有些怕,鳳霖。這麼多年了,就算是當年差點被燒死我都沒怕過。你對我很好,什麼都為我想好了,我怕你會走。鳳霖,你哪怕能相信我一點都是好的。你把什麼都安排好,想把我送上王位。你這麼聰明,怎麼能想不到自己尷尬的地位,王位和你我隻能選一個,而你已經自動的做了退步。可是鳳霖,你能信我嗎,王位我要,你我也要,我能護下你,你能信我嗎?哪怕一點點。不用多,每天信我一點就可以了,隻要一點,也許有一天你就真的能全身心的信任厲染這個人了。”
楊鳳霖笑了,鼻子有些酸。厲染多聰明的人啊,他怎麼能猜不到自己的心思。
細細的吻落在他的脖子邊,“以後不論發生什麼,我隻求你信我。”
楊鳳霖愣住了,“可是你選擇我,這條路會更難走的。”
腰間被緊緊摟著,厲染一彎腰將楊鳳霖抱到床上,蓋上被子,“睡吧,鳳霖。”
楊鳳霖拉著他的手沒鬆,“一起上來睡吧,你看上去很累。”
厲染脫了外套,拉開被子躺了進去,單人床有些擠,但兩人擠著很暖。
厲染摸著楊鳳霖的頭發,“鳳霖的頭發細細軟軟的很舒服。”
楊鳳霖半眯著眼睛,“你怎麼不說我現在滿身的藥味熏人。”
好久沒聽到厲染的聲音,模糊間快要睡著了。
“我沒有刻意忘記,從來都沒想忘記馮炎。這兩天我在回憶和他的過往,發現有好多事情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是你的出現填補了我內心的裂縫,鳳霖。如果沒有你,得知當年的真相我可能會撐不下去。但很奇怪,一想到有你在我身邊,我竟然很快就想通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想要珍惜的是現在的你。”
楊鳳霖迷迷糊糊的往他身邊靠了靠,抬手胡亂的摸著他的耳朵,“睡覺了厲染。”
臉上落了一個親吻,楊鳳霖迷糊間笑了。
也許我可以試試信任。
楊鳳霖病好了,被花娘摁著喝了一個星期的湯湯水水倒是胖了幾斤。馮瑩的骨灰被安置在了太原道的墓園裡。厲染對外稱馮瑩因為馮將軍去世悲痛過度病情加重過世了,和馮將軍的骨灰一起運往皇城。
而本應裝著馮瑩骨灰的骨灰壇裡是一個病死侍從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