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自己,親愛的你!
藍娥進去之後,尚玉萍又搬回了城裡,新家安在老城區,外頭一條街上完全被小攤販占領了,什麼蔬果、鹵煮、衣服、套圈的,一家挨著一家,擠擠挨挨的,彆說車了,連下腳的地都沒。
毛瑾在外頭轉了半個小時,才找著一個小門。她將車子停好後,又對著周圍拍了幾張照片,怕一會兒出來轉向找不著了。
誰知道真正讓她轉向的不是外頭,而是小區裡。
那樓群倒是沒什麼區彆,不一樣的人家,一樣的破敗。許是長期暴露在外頭,風吹雨淋久了,那牆上的水泥脫落了大半,磚頭也酥化了,像老掉的牙齒一般,搖搖欲落。樓群的上空扯了無數跟電線,密密麻麻的交錯在一起,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頂上殘破,腳下亦不踏實,那樓群之間的間隔很小,又沒有規劃,到處都堆滿了破爛,什麼鹹菜缸、舊沙發、空瓶子亂糟糟地紮在一起,散發出一股子黴味。
毛瑾顧不上捂鼻子,她兩手拎著大衣的兩邊,踮著腳走路,既怕被那些破爛玩意掛倒了,又怕一不留神崴了腳。
這地,沒有經過任何的修整,坑坑窪窪不說,還有好多處結冰的。
“這一冬天也沒下過幾場雪,怎麼能結了這麼厚的冰呢?”毛瑾正嘀咕呢,隻聽著“嚓”的一聲,一盆水潑在了她麵前的地上,瞬間,她那玻璃襪上就裹了一圈的泥點子。
毛瑾下意識地瞥了眼那潑水的老太太,那背都要彎到膝蓋上了,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勁兒!
毛瑾無奈搖頭,伸手從包裡摸出一包濕巾,認真地擦起了絲襪。
“你找誰啊?”一口濃重的天津本地話從顫巍巍的身體裡發出來,非常的有力量。
毛瑾瞬間就信了,剛那盆水的確是出自這老太太之手。
“您怎麼知道我在找人啊?”毛瑾笑道,她也特意提高了音量,怕這老太太耳背。
“你不像我們這兒的人!”老太太聲音依舊洪亮“找誰來?”
“我找12號樓,您知道嗎?”毛瑾將擦過的濕巾紙折好捏在手裡,四下打量著。她明明已經找到了13、15號樓了,感覺就應該在這附近,可怎麼都找不著了。
“不在這兒!”老太太伸手一指“你瞅哪兒!”
毛瑾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好像是22號樓的方向,她頓時覺得這老太太是聽岔了,當然,她本來也沒指望讓這麼大歲數一老太太給她指路。
“就那兒!”老太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瞥了她一眼,癟著嘴道“不信拉倒。”
毛瑾愣了一下,趕緊笑著道謝。
老太太則駝著她的大後背進屋了,她行動緩慢,猶如一隻笨拙的老蝸牛。
毛瑾半信半疑地朝她指的那個方向去了。她尋思著反正沒多遠,不行再找其他人問問。沒承想幾個人,都指向了一個位置。
毛瑾站在22樓下,左看右看,還是找不著12號樓,她原本穿的單薄,剛又折騰了一身汗,這會兒被冷風一吹,整個人就凍透了。
沒承想這麼一凍,她這腦子還清醒了不少,竟然發現了藏在22號樓和25樓之間的一幢墩子樓。這樓看著像是臨時塞進去的,前後左右都被擋得死死的,人還沒走近,就有一股子潮味撲麵而來。
毛瑾仰頭看向寫著樓號的位置,果然辨出了12兩個字,隻是那1字上麵的漆已經完全脫落了,隻剩下一個凸出的印記。
“總算是找著了!”毛瑾長籲一口氣,掏出手機照了兩下,又原地整了下衣裳,這才進了樓道。
樓裡的味道更重,陳舊、黏酸、隱隱地還夾著一股子腥氣,像什麼東西發酵之後又黴爛的味道。
毛瑾伸手撥開橫在樓梯口的自行車把手,拎著大衣往上走。那樓梯逼仄陡峭,這讓她不得不時時留心腳下,如今的女士鞋子都是細長款的,她每一次抬腳,都有種馬上要踏空的感覺。
上到二樓時,隱約嗅到了一股橘皮的清香,毛瑾呼吸一滯,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尋著那股子清香徑直上了三樓。果然,在三樓一家門口看到了一個柚子的空殼,裡麵還有幾塊發皺的橘子皮。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啊!”毛瑾直接抬手敲開了那間貼滿小廣告的房門。
兩聲之後,聽得一聲溫柔的招呼“誰呀?”
毛瑾不說話繼續敲。門上的貓眼被一張捅下水道的紙糊住了,否則尚玉萍應該能夠認出她,將她拒之門外的。
“誰?”裡麵的聲音帶著點惱火,隨著“哢”一聲,有強烈的光照從門縫裡露出來。
“你也有惱怒的時候啊?”毛瑾順手扒開門縫,用力將整個身子擠進去“我以為你尚玉萍一向溫柔大方寬容友愛呢!”
“你來乾嗎?”尚玉萍看著一身光鮮的毛瑾,下意識地攏緊了身上的棉服。
這老房子暖氣不熱,她又上了年紀,在屋裡也穿著厚厚的棉睡衣,剛她以為是鄰居敲門,還特意套了件棉服,誰知道竟是這老東西!想去換衣服或者將她關在門外已經不可能了。故而,尚玉萍隻得將棉服攏好,蓋住下身肥大的棉睡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