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來！
第130章樹大分枝
見敬親王猶疑不定，李元懿加一把火“侄兒一向敬重王叔，小九和我親兄弟一般，以後侄兒和小九常來給王叔請安，不是侄兒誇口，看誰還敢小瞧王叔？”
田氏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巴不得馬上把李君實給分出去，生怕敬親王愛麵子不願意，忙道“滕王爺不愧是當過大將軍的，真是句句在理！俗語說樹大分枝，樹不分枝怎麼能壯大？又有話說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九兒有此誌向又有大能耐，王爺應該支持才對，九兒若出息了，也是王爺鞭策有方呢。”
“行！”敬親王被說動了心，既給了李元懿麵子，後院也清靜，來回掂量了掂量覺得是穩賺不賠的事，答應了。
於是皆大歡喜，敬親王拿著有李君實簽字、李元懿見證的分家文書去宗人府登記，李君實拿了紫藤莊的地契向敬親王和田氏磕了頭，規規矩矩跟在李元懿身後回到滕王府，一進府門，跳起來就給李元懿一個熊抱就往自己的文君院跑，叫道“掃雪，快拿我的鯨牙來。”
李元懿一把撈住，警告道“小九，差不多就行了啊，彆忘了形，你現在應該是垂頭喪氣無心外出，回家好好呆著，過年前不許外出，彆給我搗出亂子來。”
李君實登時偃旗息鼓，垂下頭悶悶地應聲“是”，無精打采地回文君院，度日如年地在家熬了兩天，第三天還是打發了個小廝拿著鯨牙帶封信給阿君。
可是待李君實看到回信簡直氣歪了鼻子，阿君在他的信裡夾了張字條，廖廖幾句話就打發了他“多謝九爺厚愛，我和家人一切安好。現將年終分紅奉上，請九爺查收。給九爺拜年了，祝九爺新年如意前程似錦。”
平平常常的信件，冷冷淡淡的口氣，枉費他花了兩天時間洋洋灑灑寫了五大張紙！他是去收帳的嗎？啊？她是文盲嗎，看了他的信就一點也不感動？這個小沒良心的！李君實對著那幾個字咬牙切齒。
過年的十天中，李君實跟在李元懿身後木偶似地行禮、微笑、說著祝福的話，接受皇族宗親們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安慰，皇帝連年都沒出來過，據說練丹到了關鍵時候。
好容易熬過了年，已是正月初十了，看看上元節在即，李君實心癢難耐，把以前從阿苗哪裡搜刮來的“易容”妝品工具拿出來，對著鋥亮的銅鏡塗沫起來。
阿君手裡攥著鯨牙和紙條出來的時候，看到不是以往常見的那個七八歲眉眼靈動的小廝，而是個身材高挑挺拔穿著藏藍色短褐市井服飾的男子，臉長得一言難儘，黑一塊灰一塊象剛從煤窯爬出來似的，臉上除了兩條粗細高低不一的毛毛蟲似的眉毛及底下黑白分明清清亮亮的眼睛引人注目外，鼻子嘴巴臉型在黑灰相間的底板上模糊不清，阿君盯著看了好一會，突然捧著肚子笑翻了。
“彆笑彆笑，看彆人注意到了。”李君實左右看看，上前捂著阿君的嘴小聲道。
“沒事，這條巷子就我們家，巷子口還有獅王看著。”阿君扭扭頭，掙開李君實手掌，笑不可仰，“這個，是誰給你化的妝？”
李君實又喪氣又懊惱，“掃雪他們都說認不出是我了，原來是敷衍我，看我回去不罰他們！”
“你是問他們認不認出是你？沒問他們畫得好不好？”
“為不廢話嘛，我第一次易容能好到哪裡去？隻要認不出就行了嘛。”李君實斜她一眼，“先不管這個，現在就算被人認出來也關係不大了。阿君，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說？”
阿君抬頭四望，“話長嗎？不長的話就這裡說了，這裡沒人，小聲點就行。”
李君實無法，抿了抿唇，隻好湊近阿君耳邊道“你要不要跟我去挖寶藏？挖出來咱們平分，過個肥肥的上元節！”
“真的假的？靠譜不靠譜？犯法不犯法？”
阿君驀地轉過臉，鼻尖擦過李君實尚未移開的唇，阿君自己倒沒什麼感覺，李君實卻霎時心跳如鼓，努力壓下衝上臉的熱血，小聲道“絕對靠譜。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敲定的，咱們還是找個地方慢慢說，好不好？”
阿君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又看，末了道“好，還是知味觀，行嗎？”
“知味觀去太多次了，怕會引人注目。咱們坐船去遊牛欄江，一邊觀景一邊說話，好不好？”李君實滿臉期待地看著阿君。
牛欄江是條運河，環繞整個皇宮，開宗帝時期把護城河拓寬並引向渭水，從牛首山而取此名。
“那太麻煩了，這樣吧，今晚酉正，你去紅顏閣，到八號更衣間，正對門的那麵牆左下角有個隱蔽的拉環，你拉起拉環，往左轉一圈再往右轉三圈，後頭有個小房間，咱們在那裡說話。”
這本來就是給他準備的後路，正好一舉兩得，省得還要特地告訴他。
李君實卻不知道，覺得阿君把這麼隱蔽的地方都告訴了他，這可不是把他當自家人看待了？登時興奮地兩眼閃閃發光，“好，一言為定，不見不散。”
阿君轉身背著他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才走幾步，陡地停步、轉身一腿撩去，動作乾淨利落迅捷無比，李君實輕飄飄往後翻一個跟鬥，讚道“好腿法！好身手！”
“你還有什麼事啊？”阿君懶洋洋地問。
“阿君，你看我這，”李君實指指自己的臉，“剛才來的時候有好幾個人盯著看，若還頂著這張臉回去，不是太引人注目了嗎？你能不能幫我化個高明些的妝？要不，乾脆教教我，省得下次還麻煩你。”
阿君無奈地點點頭，領著他去見了方氏，李君實仍稱“伯母”，說明來意，方氏心裡不太樂意，麵上卻隻能道“九爺請便。”
阿君一手拎化妝箱，一手抱銅鏡，李君實忙上前接過，隨著阿君到東廂俞峻惟兄弟倆的客廳，坐在銅鏡前由著阿君細細地化起妝來。
化妝時，李君實閉著眼睛，隻覺耳邊轟轟的，卻又似天地皆靜，除了胸中擂鼓似的跳個不停的心，仿佛世間隻剩下一張被阿君的小手抹來摸去的臉，嘴裡下意識地“嗯，啊”應著阿君不時指點化妝的話。
方氏坐在一旁做針線，看阿君的手在李君實臉上摸個不停，實在辣眼睛，待化完妝，委婉地道“九爺若需要易容，可以派一個巧手的丫頭來跟阿君學，哪裡用九爺一個男子親自學呢？”
李君實在阿君的手離開好久才回過神來，對著阿君手裡的銅鏡胡亂點頭，根本都沒看清阿君給他化成什麼樣子，“很好很好，阿君你真厲害！”
說完才反應過來還未答方氏的話，忙收斂心神恭敬地道“回伯母，我身邊一貫都是粗手笨腳的小廝，沒有丫頭，朝我五嫂借丫頭來使不太好，很多事隻好我自己做了。”
方氏也聽阿君八卦過李君實的身世，親娘早逝，父親不疼，從小寄人籬下，縱然身在富貴叢中又如何？連丫頭都沒人想到給他一個二個的，頓時慈母之心占了上風，眼睛也不辣了，“這幾年承蒙九爺關照，我家日子好過了很多，家裡彆的沒有，隻人多熱鬨，九爺若是有空，請常來我家坐坐，讓我們儘儘心意。”
李君實大喜，嘴角忍不住高高翹起，進一步賣慘，“多謝伯母，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從小沒了親娘，父親不疼，兄弟姐妹也不親近，小時候在伯父伯母家住的那段時間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日子，在我心裡伯母就如我親娘一般，阿惟阿茂阿博就如我親兄弟，我早就盼望著能再到伯母家住住，隻是怕打擾了伯母，一直不敢開口呢。”
“你來你來，”方氏慈愛地道，“我家阿姿阿君的廚藝不敢跟王府裡的廚娘比，你就當換個口味。”
又看他一身市井庶人裝束，雖知他是故意這樣穿，卻不由地心疼，起身給他量了身量，道“我給九爺做身衣裳，針線和你們王府的繡娘沒法比，九爺拿去賞人吧。”
李君實喜出望外，高興地道“王府繡娘喜歡在衣裳上繡花，又匠氣又咯人，哪有伯母做的衣裳好穿？伯母做的衣裳才舒適呢，我小時候伯母給我的衣裳還都好好收著呢，我想伯母時就拿出來看看。”
阿君見阿娘被他哄得眉開眼笑，一會不定就要開口留他吃飯了，隻好下遂客令“九爺有事請去忙吧，就不多耽誤你了。”
李君實悻悻然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