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太、太狂妄太不知天高地厚太不要命
順德公公已經厥過去醒過來好幾輪了。
他生怕雲昭再說出什麼大不敬的褻瀆話,趕緊抹著虛汗上前,無力地對她說“陛下正是讓老奴來請雲昭姑娘前往太上殿會晤”
雲昭昂首挺胸“帶路”
踏出門檻時,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無數道視線沉甸甸落在自己後背上。
冰冷又熾燙的那道屬於晏南天。
猛戳她脊梁骨那道是方香君。
狂喜之中帶著不服不忿的是溫暖暖。
虔誠念經那幾位自然是當機立斷開始搞迷信的老太君。
烏泱泱一群夫人小姐擁著雲昭前往太上殿。
湘陽夫人緊緊挽住雲昭胳膊,雙眼直勾勾,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挪。
湘陽秀繃著嗓門問“昭昭我是不是在做夢走路怎麼跟踩著棉花似的”
雲昭“因為路上全是炮仗屑和紙錢,腳踝都要陷進去啦。”
湘陽秀“哦,阿娘緊張,沒看道。”
雲昭“”
總不能比她這個炸過廟的更緊張
“雲昭,”方香君湊上前來,很不高興地說,“我娘逼我過來給你道個歉。”
“無所謂。”雲昭大方擺手,“你跟我作對,我也不會更討嫌你。你討好我,我也不會喜歡你。”
方香君冷笑“嗬。我還能不知道你什麼德性”
她眯了眯細長漂亮的眼,問,“你是不是沒見過太上真身”
“沒見過,怎麼”雲昭想了想,道,“見過塑像,沒有臉,戴了鬼神麵具。”
方香君挑著眉道“那就對了。我告訴你吧,太上真身奇醜無比,所以塑像得用麵具遮醜來著你要嫁個醜夫君啦”
雲昭“他敢醜,我就敢拒”
方香君壞笑著跑了。
“哎呀”小姐妹悄悄擰她胳膊,“你太壞了,明明就是因為太上生得禍國殃民,用他真容塑像容易被人瀆神,才給封上麵具的”
方香君歎氣“我跟她鬥了那麼多年,也就最後再讓她不爽這麼一刻半刻了。”
小姐妹“你就確定她肯嫁”
方香君冷笑“嗬。她呀,色迷心竅,隻會看臉,膚淺她會不嫁我方字從此反著寫”
小姐妹拍了拍她的肩,長歎“節哀順便。”
踏過一重石門,氣氛悄然就變了。
雖然都是大年祭紅紅火火的景象,但靠近太上殿,燈籠火燭的紅光便添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晦。
風也變涼。
腳下翻飛的紙屑分明是紅炮仗,在同樣幽紅的光影下,卻時不時便幻視成一種極深的黑藍。
路旁燈籠一晃,眾人臉上便青一陣紅一陣的。
濃鬱厚重的香燭冥紙氣味縈繞不散,寒霧在紅光中時隱時現,仿佛踏著幽冥黃泉路,前往森羅殿見閻王。
誦經唱咒的聲音環繞在四麵八方。
冥鈴一響,膽小的便跟著哆嗦幾下。
再往前,眼前便隻剩一片紅。燈籠紅燭密密布設在道路兩旁,黑暗中的一切都被映上了紅色,深紅、淺紅、褐紅、亮紅連影子落在地上都泛著紅。
這麼多紅,卻不燦爛。
反倒叫人骨子裡透出股寒。
前方忽地湧來許多人。
搖鈴灑紙錢的疾疾開道,透過一片耀眼的紅光,遙遙看見文武百官那群人急匆匆擠在山道上,烏泱泱追成一團。
紙屑翻飛,冥燭味道充斥鼻端,鞭炮火光一串串在道旁炸開,鑼聲鈴聲令人耳暈。
兩列青壯侍者搖著五彩絲製大旗,高聲唱喊“太上夜行避”
雲昭心頭一跳。
眾人當麵撞上,便見那黃錢紙屑兜頭蓋臉地灑了過來。
不是幽冥,勝似幽冥。
一時間,人推人,人擠人,亂作一團。
“太上夜行避”
即便是皇帝也得退到山道旁邊,恭恭敬敬垂首避讓,不敢衝撞分毫。
一片混亂中,雲昭忽一下被擠了出去。
耳畔“鏘咚”一聲鑼鼓響。
她堪堪站穩,還沒來得及抬頭,就看見了一角華袍。
袍角墜滿繁複層疊的刺繡紋案,一片燈燭耀眼紅光中看不清底色,隻覺深深淺淺儘是紅。
一層疊著一層,每一層衣飾都墜以無數金絲銀線,風過不動。
耳畔忽然就靜了。
周遭的空氣變得莫名莊重,“噗通,噗通,噗通”,分不清是
沉重的心跳聲,還是陸續有人在下跪。
“鈴”
眼前的華袍向前踏出一步,雖慢,卻仿佛有殘影。
雲昭從未見過這樣的姿態。
既有木偶般的微弱僵滯感,卻又帶著渾然天成的睥睨。
她抬眸往上看。
華袍的主人正在越過她的身旁,他頭戴神冠,肩垂羽帶,華衣美服肅穆端重。
幽冥般的紅光照遍他周身,煙霧彌漫。
一片晦暗光芒之中,半幅側顏如霜雪般冷白。
骨相驚絕,淡漠慈悲。
這世間,再沒有比這更神更仙的容顏。
一眼萬年。
雲昭睜大雙眼,瞳仁震顫,耳畔好似落了兩道雷。
還沒眨個眼的功夫,他就越過她的身旁,隻留給她一個完美的、六親不認的背影。
“轟隆”又一道驚雷劈進了她的腦子。
他說,我送你一卦。
他說,我很靈的。
他送出一道紅鸞卦,替她悔婚。
他,竟是太上。
雲昭此刻來不及仔細思考魔神為什麼會是太上這個深奧的問題。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麼大的事,當然得追上去弄看個清楚明白。
眼看這一眼萬年的絕世美男就要走遠,她蹦起來,衝著他的背影揚手呼喊“太上我是你的親親小雲昭啊太上”
莊嚴肅穆、令人窒息的氛圍陡然破碎。
避讓到道路兩旁的眾人齊齊絕倒“”
隻見雲昭拎著裙擺,毫無顧忌地踩過遍地靈幡紙錢,撞開擋路那些扛旗的、敲鑼鼓的、燒香的,衝破近乎凝固的空氣,直奔那道不可褻瀆的莊重身影而去。
“太上等等你的小雲昭啊太上”
“”
“我知道她是個狗”方香君恨聲,“卻沒想到竟能這般狗”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