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沉厚曆史的味道。
站在殘垣斷壁邊緣,千裡大地儘收眼底。
雲昭自言自語“在這兒祈禱,天上的神能不能聽見不好說,人間的太上是一定聽不見的。”
她跳上一根斜斜倒塌的石柱,踏著古樸奇異的陰陽石刻,攤開雙臂,搖搖晃晃一步一步往高處走。
走到儘頭,前方左右都是深淵。
這裡視野最好,無論是西麵皇城、東麵舊日庭、南麵雲府,或是泛著紅光的通天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雲昭回身,想要看看侍衛長跟上來沒有她準備沒事找點事,把他打發走。
從黃昏到入夜,仿佛隻在一瞬之間。
夜幕像一塊微青的黑布罩下唰大片大片的灰白遺跡失去光澤。
腳下石柱的另一頭,緩緩走來一道身影。
高大魁梧,軀體微晃,步履沉重。一下一下,整根石柱悶悶震動。
雲昭揚聲提醒“你當心點把它踩塌了,我可就要掉下去”
“嘭、嘭、嘭”
對方不答,繼續向她走來。
雲昭忽然聞到了血腥和腐朽泥土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夜幕下看得不是太清楚,但定睛去看,隱約能看出這人身上的衣裳是破爛的。
不是侍衛長。
腳下石柱顫動,雲昭孤懸在半空,想跑都沒地方。
“老趙你人呢”
回應她的隻有刮過舊日遺址的冷風。
近了更近了
更加濃重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呼吸變得黏膩,肺部幾乎出現溺水感。
這個人停在了距離雲昭三尺處,“喀吱喀吱”地抬起勾垂的頭。
一道月光穿雲而下,唯獨照亮眼前三尺。
隻見這人滿臉血汙和泥土,身上數處骨骼斷裂、刺出皮肉,關節似是被人硬拗過一遍,每處都是錯位的。
頭發和衣裳掛滿浮土,像是剛從墓穴裡麵爬出來。
一個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雲昭認出了他的臉那個刺客。她娘派去刺殺溫暖暖的那個。
雲昭呆呆望著他。
他的眼睛瞎了一隻,麵容扭曲,殘留著生前的痛苦恐懼。
到死都沒能解脫。
晏南天是怎麼說的“上了些手段,問出來了。他是方漸遺的人。”
這人是晏南天殺的、埋的。
這麼狠的嗎
這具殘破的軀體衝著她,一點一點張開嘴巴。
“嗬嗬”慘死的刺客喉嚨裡麵發出拉風箱般的聲音,“嗬點、燈點、燈二、更”
雲昭“”
“他聽到二更點燈。”
有人體貼地為她翻譯。
這個人嗓音很好聽,清冷玉質,帶著愉悅笑意。
雲昭轉頭,發現穿鬥篷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
鬥篷陰影遮住他的麵容,月光下,黑白弧線勾出好看的下頜。
他問她“想知道他怎麼死的嗎”
雲昭“不想。”
一句話把天聊死。
他表示遺憾“我挖得很辛苦。第二次見麵不知道該帶什麼禮物,隻好帶個熟人以為你會喜歡。”
雲昭“哦。”
她注意到他的肩膀上停著一隻蜻蜓。月光下,蜻蜓翅膀微微透著藍,像是淩雲花汁的顏色。
“我猜到這些都是幻象,你嚇不著我。”雲昭直言,“我來找你,就想問”
她語氣冰冷,“主角真的殺不死嗎”
他一頓,大笑起來。
“真是兢兢業業。”他道,“果然作死就是反派的宿命嗎。”
雲昭點頭“你說過,我娘想殺溫暖暖的生母,自己會把自己作死。我想殺溫暖暖,也會把自己作死。我試過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結果,傷人傷己。”
他輕笑出聲“傷人你確定”
雲昭不想與他爭辯,她對這個人其實毫無信任度可言。
她直入正題“你上次說合作。怎樣合作”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身側。
“我可以一個思路。”他道,“以表誠意。”
“你說”
他開口,每個字都帶著笑“既然你殺不了她,你娘殺不了她娘,不如換一換,你試試殺她娘”
雲昭震驚“你真是個天才反派啊”
這個思路目測就有可行性。
雲昭天生不愛占彆人便宜,衝他揚了揚下巴“那你說說,你想做什麼壞事說不定我也能幫上忙。”
他低低笑起來。
片刻,抬手遙指屹立大地、直指蒼穹的通天高塔。
“摧毀它。”他愉快地說道。
雲昭“”
那是整個大繼王朝,曆朝曆代,傾儘國力建造的通天神塔,彆說破壞,哪怕耽擱些許進度都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更遑論這塔本身便是堅不可摧的神聖之器。
要能毀了它,這都城大約也得灰飛煙滅。
雲昭敬畏不已“你這才是要作毀天滅地之大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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