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一刻,顧衝如約而至來到了驛館。
李獻白甚是謹慎,低聲相問:“顧公公,你不在宮中,為何來了秀岩啊?”
顧衝苦笑道:“獻白兄,實不相瞞,我已離宮在此安家落戶。”
“哦?顧公公正值如日中天之際,卻棄宮而去,這又是為何呀?”
“一言難儘……”
顧衝並未與李獻白細說,沉吟過後,反問道:“獻白兄來秀岩,想必是有公乾吧?”
李獻白頷首道:“不錯,朝廷不日將派遣官員巡視各州,譚知府早有吩咐,各郡縣當早做準備。”
顧衝微眯眼眸,嗬笑道:“這麼說來,若是在某處出了差錯,那這當地官員怕是要以事論責了。”
李獻白頷首沉聲道:“不錯,正因如此,我才會親自前來秀岩,以防萬一。”
“獻白兄可發現有何不妥之處?”
“倒是未曾發現,城內百姓安穩度日,商家店鋪秩序井然,足見鄭縣令才能卓越,治理有方。”
顧衝嗬笑幾聲,緩緩搖頭:“獻白兄可莫要被表麵現象所蒙蔽啊。”
李獻白微微皺眉,疑問道:“顧公公此話何意?”
顧衝眉頭緊鎖,冷聲道:“月餘前,秀岩城牆曾坍塌數丈,以至城牆下十餘戶百姓房屋受損,而官家卻不問不顧,任憑百姓無處棲身。前幾日,許是聽聞朝中欲來官員,這鄭縣令便找來幾十匠人修複城牆,隻用了一日不到,便將那城牆修複如初。”
“一日不到?如此短的時間,這城牆如何可以修好?”
李獻白似乎覺察到了什麼,滿腹質疑。
顧衝沉凝道:“獻白兄莫非覺得時間短促?誠然,問題正在於此。那城牆僅是泥土堆積而成,看似無異,然逢雨水必漸趨鬆散,無需多日,定然會再度傾塌。”
“……”
李獻白陷入沉默之中,顧衝側眼瞧著,補充道:“鄭縣令此等行徑實為瞞神弄鬼,真若出了事情,必為大事啊。”
李獻白緊眉沉思,片刻後,凝聲問道:“那城牆坍塌於何處?”
“就在北側。”
“走,我們一同前去。”
李獻白帶上兩名官差,隨同顧衝來到了北城牆處。
顧衝站在自家後院木柵旁,指道:“從此處開始,直至五十步開外,這段城牆便是修複之處。”
李獻白走近城牆下,仔細查看,果然發現了修複過的痕跡。
城牆新舊交接之處,已然有裂紋顯現,此裂紋雖細,然其長度卻達十餘丈,據此可斷,城牆內之夯土並未壓實。
“這城牆從何處可上?”
顧衝阻止道:“獻白兄,城牆實在危險,斷不可冒然而上。我有一辦法,一試便知此城牆是否堅固。”
說完,他回過頭去,剛好見到碧迎陪伴雲娘在院內散步。
“碧迎,將鐵釺取來。”
顧衝喊了一聲,碧迎遠遠點頭,小跑著取來鐵釺,來到木柵旁遞了過來。
“獻白兄,用此物一試便知。”
李獻白輕輕點頭,抬手一揮,官差上前取過鐵釺,來到城牆下舉起鐵釺,用力向著城牆戳去。
“砰”的一聲,那鐵釺直直戳入,深入城牆一拃有餘,官差鬆手,鐵釺穩穩地紮在城牆上。
即便是百姓的泥土房屋,鐵釺也不能如此省力便一戳而入。這可是一城之牆啊,如此脆弱,要之何用?
“鄭縣令如此大膽,竟敢欺上瞞下,其罪難免。”
李獻白顯然已經動怒,隱隱之中又有些後怕,如此大的隱患存在,真若趕在朝中大員來時城牆倒塌,彆說鄭大中,就連自己的烏紗帽也難以保住啊。
“來人,去將鄭大中喚來此處。”
“獻白兄,且慢……”
顧衝見時機已到,湊近李獻白身邊,悄聲嘀咕起來。
李獻白凝眉細聽,神色越發難看起來。
“竟有這等事情!”
顧衝憤然道:“千真萬確,城內百姓恨不得剝其皮,食其肉。”
李獻白哼聲道:“既然這樣,那就讓我來為民除害吧。”
顧衝輕輕點頭,嘴角微揚,帶出一抹欣慰笑容。
翌日,李獻白帶人來到縣衙,鄭大中急忙出府相迎。
“李大人,今兒您神氣飽滿,想來昨夜必是睡的安穩。”
李獻白淡笑道:“不錯,昨夜本官睡的倒好,隻是不知鄭大人睡得可好?”
“托李大人的福,下官睡得尚可。”
“那就好,哈哈。”
李獻白大笑幾聲,邁步進了府衙。鄭大中略彎著腰,緊跟在後麵。
進了廳內,鄭大中命人上茶,李獻白擺手阻止,淡聲道:“鄭縣令,本官有一事相問,還請大人如實回答。”
鄭大中微微一怔,賠笑道:“李大人請問便是,下官知而必答。”
“本官問你,秀岩縣城牆月餘前曾倒塌一事,你為何不上報本官?”
鄭大中臉色微變,心裡暗道:這是哪個多嘴的家夥,竟被他知曉了此事。
“李大人,此城牆確有一處崩塌,然事態並非嚴重,下官已及時修複,現已恢複如初。下官念及大人朝務眾多,繁忙異常,故未敢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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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鄭縣令倒是為了本官著想。”
鄭大中訕笑著,臉上現出尷尬神色。
“可本官親去查看,那城牆軟若豆腐,彈指即破,難道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修複如初?”
此時鄭大中已然察覺形勢不妙,額頭冷汗涔涔,趕忙解釋道:“李大人,下官此舉實屬無奈,城牆坍塌之際,恰逢接到大人官文,言說朝中大員即將親臨,若不及時修複城牆,恐屆時給大人帶來諸多不便。下官便尋思先暫且應對,待日後再行加固,這實乃下官一片苦心啊。”
李獻白冷眼相待,哼聲道:“這麼說來,本官倒是要謝謝你了。”
“下官不敢,不敢……”
“罷了,念在鄭縣令之良苦用心,此事本官便不再深究,若再有不當之舉,可休怪本官翻臉無情。”
“是,是,多謝李大人。”
鄭大中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隻要此事不作追究,還能有何事呢?
就在這時,縣衙門外的升堂鼓居然被敲響,“咚咚咚”的鼓聲,一聲催急一聲。
“李大人,前衙有人催鼓,下官……”
“好,本官閒來無事,便同鄭縣令前去,看看究竟是何人擊鼓。”
“李大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