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楊子江回到了家。
和孩子玩了會,將母親喊進了書房。
“媽,有些事要和你確認下,顧雲林二四年一月份赴任,什麼時候對你們進行了打壓?”
“大概……是三月初吧,你爸也差不多這時候受到了刁難。”
“有沒有人對你們釋放過站隊的信號?”
“初始顧雲林秘書對你爸暗示過兩次,我沒有,就是突然間,雜七雜八的工作一下全撲了過來。”
楊子江嗯了聲:“主官上任的第一件事,是熟悉人頭摸清政治脈絡,這時候任何人都不會對外露出獠牙。”
林秀娟淡淡一笑。
“所以二月春節後,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自己的新班底,清除異己,公安局作為政府下屬的最強勢職能部門,自然是第一個動刀對象。”
“三月份開始了行動。”楊子江推導著行動鏈條。
“我和你爸分析過,為項目而來,節奏很快很明確,掌控警方為自己的暴力工具,並通過我讓資金合法進入建工和電氣。”林秀娟輕歎一聲。
“不合作,我們就成了利益的絆腳石。”
“還是必須搬走的第一塊石頭。”楊子江在茶幾上畫了道線,“所以薛蔓立刻出現在之後的時間線上,我認為絕不是偶然。”
林秀娟微一怔:“顧雲林想利用她來控製你,再利用你來操控我們?”
“是,她因為利益,而被動卷入。”楊子江點點頭,“顧雲林團隊不可能沒做過調查,發現我愛好格鬥,會認為真是一顆好棋子。”
楊子江冷靜推導。
“以己度人,認為我一定是個自恃武力,狂妄囂張的官二代,那就動薛蔓,等我這個武夫衝上門算賬,就給兩個炮灰照死裡揍,打死最好。”
“然後證據確鑿,我們要麼聽命,要麼看你入獄?”林秀娟臉上露出了冷冷譏笑,“當我們家教如此不堪?兒子如此低能?”
“之後就是你們忙於公務,她遭遇陷阱的事了。”楊子江將心中的一個猜測按了下去,繼續還原事件,“顧雲林的刁難烈度,有沒有過變化?”
林秀娟回想了一會,目光深邃地看了下兒子:“有,從夏天開始我的工作量變少了些,到去年五月謝紅山來,回歸正常。”
“那是他打通了省委,得到了一把手的支持,你影響不到他利益了。”
“無足輕重是吧。”林秀娟笑了笑,“但你爸能威脅到他利益,所以壓力沒多少變化,區彆不過是會議上,不太針對而已。”
楊子江點點頭:“這個職位管不到顧雲林,但能管得他手下束手束腳,所以他表麵略微緩和,背地裡卻在部裡運作調任。”
林秀娟知道兒子問的用意,疼愛地摸了摸他頭,沒說話。
夕陽斜照進窗,將金色餘暉灑在了母子身上。
恬靜,溫馨。
——————
白麗華站在窗前,雙手握著鐵欄杆,一動不動地看著晚霞。
光芒落在她身上,鮮紅,燦爛。
暮色漸濃,終於氣勢洶洶地躍上天空,將冬日孱弱無力的陽光,大口吞噬。
白麗華伸手按在玻璃窗上,虛空抓了抓,想努力去挽留。
卻隻感受到了玻璃的冰冷,和透心的硬質。
“不。”她嘴裡發出了一聲掙紮的喃喃,再次一動不動,直到暮色將她完全籠罩。
走廊裡傳來了推車的滾動聲。
越來越近,門被推開了,一個沒有感情的聲音提醒:“416床,吃飯了。”
幾聲磕碰,門被帶上,屋內又是一片寂靜。
白麗華機械地坐到了桌前,拿起塑料小勺,木然地向嘴裡塞著食物。
隨意紮起的頭發,淩亂地搭在病號服上,看不出一絲生命與活力。
突然一聲拚儘全力的男人嘶吼,穿過走廊鑽進了她耳膜。
“媽媽,我不想住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