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十足的蠢貨。為了狗屁的夢想到頭來連命都不要了,我跟你說的話全都當耳旁風去了!明知自己沒有這方麵的能力,撞了南牆都不死心,現在明知會死還要一股腦地衝上去!活該一事無成!你覺得自己很帥嗎傻逼!依舊沒有人注意到你!你隻是自我感動!”
食蟲撐起了哈弗恩的身體,但是此時這具身體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對靈感的最後一點掌握,對夢想的最後一絲執著也隨著意識而逝去,食蟲隻是和以往一樣拿到了這層外皮。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擬人類幻覺就是這麼嬌氣,在極高的上限之前,它們要麵對的是不穩定到可能低得發指的下限。
而食蟲認為自己縱橫多年終於還是遭遇到了這個下限。
本以為哈弗恩是上簽,結果卻是下下簽!
自己突然想不開想死就算了為什麼要拉上它!?
聽著耳畔的旋律,食蟲眉頭直皺。作為幻覺它也一樣能聽取音樂,那自然也能感受到從中流露而出的精神情感。
真惡心。
食蟲極為抗拒這其中的內涵。
“傑梅洛!”它強撐著起身,喊道,“我知道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傑梅洛。”
傑梅洛不為所動,隻是繼續歌唱。
“真是好聽的歌啊,你姐姐寫得真好,讓你在她死後也依舊能靠著她給你留下的饋贈吃得滿當當,完全不用擔心自己一個人的下輩子。”食蟲嘲諷道,“你姐姐死了,這下可以心安理得地將姐姐的一切據為己有。不過也沒有關係,畢竟你的姐姐可愛你了,自己那麼有能耐卻就願意為你作曲,甚至不要署名。”
食蟲露出陰險的笑容。
“但是,自欺欺人可不明智。”它的聲音驟然低沉,“我是追逐靈感的蟲子,超靈感者與凡人的鴻溝,終究不是靠著什麼負罪感和信念就能跨過的東西。”
一個擬人類幻覺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於超靈感者。
擬人類幻覺尋找小動物附身,大多也都是選擇貓貓狗狗……總之就是平日裡最常見的生物。
貓狗的身體在城市中甚至有著比單純的人類還要優越的便利,鳥類的話光是會飛這一點也十分不錯。
幾乎沒有擬人類幻覺的開局,會是一隻小青蟲。
食蟲就是這麼一隻蟲子。因為擬人類幻覺附體前自我意識低下,它再怎麼怨恨最初的自己那也無濟於事,單純隻是運氣的問題罷了。
作為一隻蟲子哪怕有了腦子能夠思考,那也隨時可能死於各類天敵的捕食,想要移動都有大概率會被什麼東西隨意地踩成漿糊。
但運氣這種東西似乎也有觸底反彈,它沒有死於奇奇怪怪的意外,反倒是被一個人類小孩子撿了去。
那個孩子隻是天真地抓了一隻小蟲子想要飼養,這是很普通的事情。
但它撿走的是一隻幻覺!動物類擬人幻覺是可以靠著不斷接觸固定目標以實現入替的!
不過能力低下的食蟲,最初並沒有這麼做。
或許是樸素的知恩圖報,亦或是其他原因,它沒有這麼做,隻是看著那個小孩子長大。
因為自己遲遲不化蛹,生命周期的異常也暴露了出來,但對方隻是高興於自己可能撿到了什麼幻想物,並沒有把這隻小蟲子和可怕的幻覺結合起來。
那個孩子隱瞞自己的家人繼續飼養小蟲子,哪怕沒有什麼情緒價值,隻能陪在旁邊聽他傾訴。他本身的家教就比較嚴厲,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在某個領域出人頭地,為此他從小開始就在學習鋼琴。
得益於從小培養的愛好,那個孩子喜歡鋼琴。小時候的他表現出色,甚至在一些鋼琴賽事中得過獎,他希望自己能夠在這一道有所成就,為父母爭光。
這是耳濡目染的教育中孩子自發給自己加上的壓力。
很正常,但唯獨不正常的是,那孩子感受到了落差。
在斯坦利街道的某知名鋼琴學習班中,他遇到更突出的天才,哪怕不是超靈感者,那種天分與表現也無愧於真正的天才之名。
從小出色的孩子,感受到了落差。
這個孩子充滿了韌性,他沒有被輕易打倒,父母雖然對他有所期望但是卻也十分寬容,但這種寬容本身也容易讓孩子鑽牛角尖,讓他更加執著。
他不斷地努力、挑戰,花費更多的時間,甚至疏忽了學業,全身心地投入到鋼琴上。
蟲子一點點長大了。
長得越來越大,麵部的花紋變成了真實的人臉。但這種變化並沒有讓逐漸長大成熟的孩子懼怕,因為……
這隻蟲子的臉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食蟲的養分,全部來自於他。它看到了孩子的成長,看到了孩子的挫折,看到了孩子的愈發執著,並照單全收。
直到學業的關鍵時期,知曉孩子的天分不足時,開始勸說孩子放棄鋼琴,至少不能影響正常學業,卻成為了壓垮孩子的稻草。
他叛逆、變本加厲地學習,徹底荒廢學業。
最後在一場重要的比賽演出上,燃儘了一切最後敗給了那位在一個鋼琴班裡從小到大的超級天才好友。
拚儘全力、破釜沉舟,依舊一無所有、一事無成。
而那位好友連學習成績都沒有差過,在學校中名列前茅。
“肉肉,你說,你一直沒法真正長大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我這個廢物主人?”慘敗的當天,哪怕同樣拿下名次獎項,卻依舊失魂落魄的主人,如往常一樣在失落的時候向房間中的大肉蟲傾訴。
食蟲什麼都沒有說,但它知道,自己確實已經被眼前主人的成長所限製了。
主人希望能夠靠著鋼琴戰勝好友以證明自己,而食蟲也被感染,開始渴望破繭成蝶。
“你是幻覺的話,要不把我吃了吧?”他這麼說了。
心態徹底崩盤,他已經沒有更多的養分可以汲取,將其吃了實現入替給自己更多的機會,似乎是非常好的考慮。
但食蟲拒絕了。
飼養多年的情分,最初的救助,讓它哪怕被主人主動催促,都按捺住了內心對於成長的渴望。
可這似乎成為了壓倒主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連蟲子都不願意將他吃下作為養料”,這種極端的思想就像是自己最親密的另一個自己都否定了自己,主人跳樓了。
在那一刻,食蟲被迫出手,吃掉了對方。
得到了自己的第一具身體,也是最優秀的身體,契合自己這隻蛀蟲的失敗軀殼。
沒了主人,或者說,它繼承了主人之後,食蟲的思維也得到了徹底的解放。
它要成蝶,不擇手段地成蝶。
這就是,它這隻蟲子的夢想!
什麼樣的養料能夠讓它成蝶?它以超靈感為目標,不斷探索。單純的超靈感它難以借用,最後終究還是回到了一個契合度的問題上。
哈弗恩和它原主人相似,契合度極其高,加上超靈感的特質,它為了後續行動方便甚至拋棄了原主人的身體。
最初盯上了傑梅洛,不論偽裝得多好,食蟲也能聞到傑梅洛身上的相同氣息,鬱鬱不得誌籠罩在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