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春節的熱鬨仿佛昨日幻夢,轉眼間清明已裹挾著絲縷哀愁悄然來臨。
這個男人時隔三十年後再回故鄉,正好趕在了這清明節的前一天,當年他離開的時候好像已經是清明節後了。
今天這天氣非常的陰沉,天空中也下起了濛濛細雨,仿佛這空氣裡都彌漫著無儘的哀思。
此時男人站在這渭河墳地邊,放眼望去這周圍的環境熟悉又陌生,三十年間這為何墳地的規模已經擴大了好幾倍,可見多少故人都已離去。
男人穿著身麵料精良剪裁合身的中山裝,在黯淡的天色下仍隱隱泛著柔和光澤。
他身姿挺拔如蒼鬆傲然屹立,麵容剛毅冷峻,眼神深邃而堅定,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曆經歲月沉澱,令人難以忽視的強大氣場。
那沉穩內斂的氣質,仿佛歲月的重重磨礪,賦予了他一種超脫常人的獨特神韻。
男人的身後還跟著一位四十來歲的女人,女人麵容姣好,五官精致如畫,雙眸明亮而有神,眼神中透著溫婉與聰慧,舉手投足間儘顯大家閨秀的風範,一顰一笑都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那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整齊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優美如天鵝般的頸部線條,幾縷碎發在微風中輕輕飄動,更顯風情萬種。
她穿了身暗紫色的絨麵旗袍,跟男人的中山裝非常搭配,旗袍上繡著精致繁複的銀色花紋,在細雨的潤澤下,閃爍著若有若無的柔和光芒。
女人脖子上還帶著串滿綠的翡翠項鏈,瞬間就讓人覺得她無比的高貴,也襯托的她的肌膚愈發白皙如雪。
遠處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在細密的雨絲中輕輕搖曳,那嫩黃的花瓣上掛著宛如珍珠般晶瑩剔透的雨珠,遠遠望去仿佛大地被精心鋪上了一層璀璨奪目的金色絨毯。
不遠處墳地裡,迎春花也正肆意綻放,星星點點的金黃,為這片帶著哀傷的墳頭添了幾分生機,卻也更襯出一絲孤寂。
按照小鎮的規矩,都會在清明節前上完墳,所以不少人已經提前祭拜過了。
此刻各家墳頭那五顏六色的花圈,在微風中輕輕晃動,仿佛在訴說著生者對逝者的無儘緬懷。
男人就這麼站在蒙蒙細雨中,打量著這周圍的環境,仿佛回憶起了以前的那些時光。
女人什麼話也不說,就這麼陪著男人。
清晨六點,從小鎮前往渭河墳地的所有路口,都已被男人隨行的保鏢們嚴密封鎖,禁止任何人進入。
雖然這會不過才六點,也沒誰會大清早來上墳,不過還是會有些為了生存而早起下地乾活的農民。
他們遠遠瞧見這如此大的排場,心中雖滿是好奇與疑惑,卻也因莫名的敬畏,不敢靠近半步,隻是默默的猜測著。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於回過了神。
他隻是回頭看了眼,後麵的保鏢們就小心翼翼的從車上搬下早已準備好的貢品。
隨後男人與女人並肩而行,一同向著趙家的墳頭緩緩走去。
此時此刻男人的心情五味雜陳感慨萬千,三十年前他毅然決然的離開小鎮時,對著所有人發誓這輩子要麼衣錦還鄉,要麼客死他鄉。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的時間,這是男人給自己定下的期限。
如今,三十年之約終於到了,他也早已功成名就飛黃騰達,已經屬於金字塔頂端的那批人了。
可是當再次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他卻發現自己絲毫沒有預想中衣錦還鄉的喜悅與驕傲。
也或許那句話,欲買桂花同飲酒,終不似,少年遊。
很快男人和女人就走到了趙家墳頭,這裡靜靜矗立著趙家的三個墳頭。
一個是老爺子的,墳前的石碑已經略顯陳舊,字跡在歲月的侵蝕下也有些模糊不清,似乎在默默訴說著老爺子一生的滄桑。
一個是大嫂年前去世以後跟大哥合葬的新墳,墳頭新上還有不少花圈,花圈的顏色早已消逝,隻剩下無儘的哀傷。
最後一個,就是他自己的衣冠塚。
這三十年裡他從來沒有跟家人聯係過,所有人都以為他早已客死他鄉魂歸異鄉,於是家裡人就給他立了這個衣冠塚,誰曾想到他如今竟還活著。
男人就這麼盯著自己的衣冠塚,眼神中流露出極為複雜的情感,有對過往歲月的回憶,有對這些年經曆的感慨,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當男人回過神的時候,保鏢們已經在老爺子的墳頭以及大哥大嫂的墳頭擺上了貢品。
男人緩緩蹲了下來開始燒紙,女人也緊跟著蹲下來陪著男人,兩人什麼話都不說,就這麼盯著熊熊燃燒的紙錢。
此刻周圍異樣寂靜,唯有細雨飄落的沙沙聲和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試圖打破這壓抑的氛圍。
當燒紙燃燒殆儘的時候,男人終於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又略帶沙啞道:“父親,大哥,大嫂,我回來了。”
當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這位在四九城手眼通天的男人終究是紅了眼睛。
三十年了,人生彈指一揮間,誰又能有幾個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