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牛背梁國家森林公園被雲霧揉成了一幅水墨畫。
海拔一千多米的羚牛穀裡，秦嶺冷杉與紅樺樹交織成天然的綠色穹頂，潺潺溪流從布滿青苔的岩石間奔湧而過，將晨露的清冽與草木的芬芳揉碎在每一口呼吸裡。
三疊泉瀑布如白練垂落，在陽光折射下碎成萬千銀鱗，遠處的第四紀冰川遺跡像是大地的脊梁，沉默地訴說著億萬年的地質變遷。
這裡是秦嶺的心臟，也是老爺子每年夏日必來的避暑勝地。
季敏陪著老爺子沿著木棧道緩緩前行，她今天穿著灰色運動長袖和卡其色長褲，腳下的登山鞋踩過濕潤的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山內清晨比較冷，老爺子穿著藏青色衝鋒衣，手持一根棗木拐杖。
雖已年逾七旬，腰背卻挺得筆直，眉峰間透著特有的剛毅。
父女倆走到一處名為望仙台的觀景台，後麵遠遠跟著司機和秘書，隻有出門的時候老爺子才會帶著他們。
此處地勢開闊，可俯瞰整個峽穀的蔥鬱林海。
山風掠過，帶來遠處杜鵑花海的淡淡甜香。
老爺子停下腳步，目光落在遠處層疊的山巒上，聲音裡帶著幾分難得的柔和道：“小敏，你是不是有些喜歡這個趙山河？”
老爺子突然毫無征兆的開口詢問，而且這問題是如此的刁鑽棘手，季敏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伸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彆到耳後，指尖不經意間觸到鬢角的碎發。
她大腦飛速旋轉，斟酌著措辭。
最終選擇裝糊塗道：“這個弟弟我挺喜歡的，沒有那麼的複雜，對我也挺好的。”
老爺子忽然輕笑一聲，轉身看向季敏，目光如炬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種喜歡。”
他用拐杖輕點地麵，像是要將話題戳進實處道：“我問的是那種喜歡，男女之間的喜歡。”
這句話讓季敏瞬間臉紅，手指也猛地攥緊了棧道的護欄，掌心觸到木質紋理的粗糙感，緩解著內心的緊張和尷尬。
她望著山穀中盤旋的蒼鷹，直到那抹黑影消失在雲海深處，才緩緩說道：“乾爹，您想多了，她是我弟弟。"
季敏的聲音平穩如常，卻在尾音處不可察覺地輕顫。
老爺子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拍了拍季敏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
他的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道：“小敏，彆人不懂你，我還能不懂你？你總是喜歡藏著心思，當年你喜歡薑太行的時候也是如此。”
季敏也想起了當年，這是她最後悔的事情，因為薑太行太過薄情寡義了。
還好那個時候薑太行不知道她是老爺子的乾女兒，不然以薑太行那性格絕對會把這層關係榨乾淨。
老爺子停頓了數秒，用紙巾仔細地擦拭著拐杖上的露水道：“你眼睛亮起來的樣子，騙不了人。”
山風忽然轉急，將季敏的襯衫下擺掀起一角，似乎也吹亂了季敏的心思。
“他比我小八歲。”季敏低聲說道，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山穀裡的晨霧。
這句話，其實就已經是答案了。
老爺子突然冷哼了聲，拐杖重重敲擊在石板路上說道：“年齡是問題嗎？喜歡就去追求，你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喜歡的對你好的人，既然他出現了，那你就不要輕易放棄。”
老爺子是覺得趙山河很不錯，背後還有那位周老撐腰，他現在也願意幫趙山河。
那如果趙山河能跟季敏在一起，就是一舉多得了。
其實季敏並不願意坦白這件事，不過為了趙山河的計劃，她覺得或許這樣才能讓老爺子回心轉意。
季敏緩緩抬頭，看著老爺子的眼神，似乎有了點勇氣。
這時候老爺子開始往回走，季敏連忙追上老爺子的腳步。
老爺子望著遠處的雲海說道：“你回去告訴趙山河，我答應支持他了，具體的事情你帶他跟寶光去聊。”
季敏有些詫異，沒想到老爺子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
她若有所思的問道：“乾爹，你選擇支持他，是因為我？”
老爺子步伐非常沉穩，就像他的心性一樣穩重。
他並不想隱瞞什麼，不緊不慢的說道：“當然有你一部分原因，這小子不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更多的是因為他自己，我覺得這個年輕人還不錯，這個選擇就當是我對他的投資。當然，還有彆的原因。”
季敏非常的聰明，她下意識脫口而出道：“因為那個周老？”
季敏之所以會猜到周老，因為有關周老的事情她當初問過趙山河，也問過老爺子這邊。
趙山河說周老就隻是他們小區裡麵的獨居孤寡老人，他住在那裡以後就一直照顧著他，應該沒有什麼特殊的背景身份。
季敏雖然沒有見過周老，卻去過趙山河住的那個小區，那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破小而已，怎麼可能有什麼厲害的大人物。
可是季敏也想起了老爺子當初告訴他的話，老爺子當時卻說周老不是你們能接觸的人物，還讓自己不要去刻意的打探周老。
她還懷疑過趙山河是不是騙她，不過聯係到趙山河的背景，想來趙山河應該也不知道。
所以，季敏還是願意相信老爺子，現在也順勢就聯想到了這件事。
老爺子默默點頭道：“嗯，西部實業集團太小了，西安也太小了，趙山河終有一天也會離開這裡的。”
這話讓季敏很是震驚，她當然知道老爺子的意思，趙山河將來的高度，肯定是取決於這個周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