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想想,她這一生活的當真是失敗啊。
父不憐,母不愛,兄姊更是把自己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就連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了親生母親,卻也是自始至終隻能看著她認彆人為女兒,天倫相聚,承歡膝下。
孟清月忽然油然而生出一股疲憊感。
鋪天蓋地的疲憊,她幾乎要站不穩了,可麻繩勒在身上那樣清晰的鈍痛,她的思緒反而緩緩平靜下來,“好,那就依夫人所言。”
那就依夫人所言。
既然你們一個個的,都這樣想把我送去廟裡做姑子。風刀霜劍相逼,無一日安寧。那麼我便順了你們的意!
不就是絞了頭發出家麼?有什麼可怕的?
孟清月終於被鬆了綁,她活動了一下酸澀的手腕,卻已然僵硬的有些無法動彈了,再一抬頭,對上喬夫人頗有些複雜的目光,“你當真想好了麼?”
方才她在氣頭上,盛怒之下恨不得撕碎了這搶女兒未婚夫的孟家二姑娘,可略略冷靜下來之後,便知自己一個外姓人,自然無權給她一個未出閨閣的小姐驗身。
方才委實是被氣糊塗了。
隻是不知為何,這名素傳不服父母管教,舉止乖戾跋扈的孟家二姑娘,此刻竟是出乎意料的沉默。
隻是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唯有微微顫動的肩胛,昭示著她也並非全然是無動於衷。
不知怎的,喬夫人忽然就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她並不覺得孟清月如此惡行有什麼值得人寬宥的,但是她就是無端生出幾分躊躇之心,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欺負人了?
思緒正煩亂著,那一邊,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便已徑直向孟清月逼近。
一直到這個時候,孟清月才似乎終於回過神來,她如夢初醒一般狠狠一愣,而後忽然昂起頭,擒著淚說了一句,“不必驗了!”
女孩的眼中悲憫太盛,以至於氣怒之下的喬夫人都下意識愣了愣,旋即下一瞬,便見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既然夫人要我出家,那我出家便是了。左右貴府公子我高攀不起,不如就此卸下三千青絲,讓彼此都安心的好!”
喬夫人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她。
嘴唇微微翕動,正要說話,卻被身側的孟長樂搶了先。
似是生怕孟清月說出去的話會後悔一般,孟長樂語速飛快,嘴角揚起難掩譏誚:
“妹妹,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我們也不好再留你。待晚些時候回了府,我會親自向爹娘陳情,說明今日之事的始末。”
“今日之事,皆由你任性胡為而起,也是你自己願意去做姑子的,與喬夫人確無半分緣由!”
孟長樂語氣仍是一貫的溫溫婉婉,說起話來似乎也並無尖酸刻薄的意思,可是落在喬夫人耳中,卻是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再怎麼樣,連她一個外人都還沒開口呢,孟長樂一個當姐姐的,怎麼就把自己妹子這般往外趕?
實在是與長樂素日的溫順性情不太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