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月一直到這個時候,還是不欲與人相爭的。
畢竟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且又不清楚這幾個姑子的底細,她便想著忍一時風平浪靜便也罷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畢竟自從孟長樂回來這三年,她一直都貫徹著這樣的處事原則,才能在爹娘盛怒之時為自己尋得片刻的安寧。
隻是孟清月素日以來的行事準則,此刻來了青雲觀,似乎卻是行不通了。
隻因下一秒,那為首的姑子一口唾沫便啐在她臉上,“當真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眼下竟還有臉問我有什麼事情?!自己眼裡沒活兒,難道事事都要等著彆人來吩咐麼!”
孟清月實然不知這姑子究竟是何來這樣大的怒氣。
她微微抬眸,望了一眼屋外方才蒙蒙亮的天,更是不知曉何至於就到了“日上三竿”的地步?
孟清月性子軟,卻並非是蠢笨,眼見著這姑子毫無理由的咄咄逼人,心中隻稍稍一醞,便已猜出了大概。
既是往日無仇,近日無怨,那麼想必便隻能是受了人指使,存心要來磋磨自己呢!
這樣想著,孟清月的神色便微微淡了下來。
偏那帶頭的姑子隻見著孟清月節節退讓,心想果真如孟家大小姐說的那般,這二小姐就是個實打實的窩囊廢,被欺負到泥土裡也是不敢掀出什麼風浪來的。
這樣一想,她的語氣就愈發盛氣淩人起來,“行了,我跟你們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沒什麼好說的,隻是咱們道觀不養閒人,以後刷茅廁的活計便交給你了!”
“一日兩次,刷完茅廁刷恭桶,恭桶裡的香物每日都需得倒去後山——後山也不遠,一個時辰的腳程便也到了,早晚各倒一次,若是叫我發現你偷懶,絕不輕饒!”
姑子盛氣淩人的說著,她說話的當口,孟清月不動聲色掃視了周圍的環境一圈。
昨夜到青雲觀的時候天色已晚,直到今日天光大亮,她才細細留神望了四周一眼,青簾木案,果真是簡陋的不行。
姑子絮絮叨叨說著,一扭頭,卻見孟清月正兀自出神,當即臉色就不好了,嗬斥道,“我與你說了這麼多,你都聽見了嗎!茅廁要”
“茅廁要一日刷兩次,再把恭桶裡的香物倒去後山,早晚各倒一次,若是叫你發現我偷懶,絕不輕饒。”
孟清月接過姑子的話,一連串說完,言罷,輕飄飄看了姑子一眼,似笑非笑問道,“所以,還有什麼事情麼?”
姑子聽得一愣愣的,好容易反應過來,卻發現竟是叫人尋不出錯處,於是隻得冷哼一聲,帶著身後兩個小嘍囉離開。
走之前還不忘撂下一句,“從今日便要開始刷茅廁!午後我會來檢查!”
幾個姑子的腳步聲漸漸遠了,孟清月這才低低歎了一口氣,也不管身下是青磚地還是泥土地,就這麼徑直蹲了下來,裙角沾了地上的灰,她也隻是恍若未聞。
無力。
她從未如此無力過,並非是為著馬上就要被迫去刷茅廁,而是因為,她即使來了青雲觀也依舊求不來她想要的安生日子。
或許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也或許是有人存心不想讓自己好過,可是她卻極其清楚的認識的,自己又要過上從前那種和人鬥智鬥勇的日子了。
真是一想想就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