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又下令,讓老嬤嬤狠狠抽了他十個大耳光,抽得那叫一個慘,鼻血都出來了。
老嬤嬤還威脅他,若是被打的事情告知了父皇,定叫他十倍受罰。
他不敢說。
他忍著聲,忍著氣,忍下了所有。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躲在被子裡哭泣,以為惹怒了皇後娘娘,從此就倒黴了。
可是太子皇兄半夜偷偷來看望他,還給了他許多金銀玉器。
說,感激他沒有把自己供出來。
從今往後,會成為他的靠山。
他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太子皇兄帶他去藏器書院,拜言真擎大儒為師。
在書院裡,他是太子身邊最倚仗的“謀士”。
誰要是敢跟太子過不去,他就會出麵教訓一頓。
慢慢的,從普通的打架鬥毆,變成了殺人,屠滅滿門。
朝中隱隱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清道虎”。
這個名字他一點也不喜歡。
他是皇子啊,怎麼會是虎呢?
最次也得是龍。
太子在宮外有許多產業。
這些產業有些是皇後娘娘交給他的,有些則是他自己發展的。
例如炭火的生意,人牙子賣女人的生意,還有數不清的聲音,都交給他打理。
他有經商的頭腦,替太子賺了數不清的錢。
太子愈發的器重他了。
隨著他立下的功勞越來越多,加上太子的舉薦,他獲得了封爵,從一珠親王,一路升到三珠親王。
直到十八歲開府建牙,有了一個自己能夠主宰一切的府邸。
今日走到這一步,他後悔嗎?
其實是後悔的。
他知道,其實人生有另一條路可走,比如墨淵走的路:離開盛京,遠走雁州,建功立業,再傲視一切。
但是他沒得選。
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他注定是太子身邊的附屬品,這一次,又替太子扛下了所有。
…
四皇子被削爵貶為庶民,關押進武極殿的消息,很快就在宮裡傳遍了。
最先受到消息的,自然是耳目眾多,消息靈通的太後。
太後聽到這個消息,身體不由得晃動一下。
原因有二。
墨灝是皇子,也就是她的親孫子。
她隻恨過兩個皇子,一個是嚴閔柔和那個死去的兒子。
還有一個是陸南瑾的兒子墨淵。
其她的皇子和公主,她都是十分喜歡的。
尤其是最近幾年,年齡大了之後,就喜歡看著這些孩子們歡騰的模樣。
墨灝這孩子,心思機敏,每次討她歡心,都能戳中她心頭好。
三節兩壽的,禮物送的也是最為豐厚。
太後能不喜歡這孩子嗎?
皇帝怎麼說貶為庶人就貶了?
“走,去養心殿,哀家不能讓老四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進了武極殿,他可是哀家的寶貝孫子。”
太後正準備啟動鸞駕,去跟皇帝要人。
但是這時候,高公公進來稟告:
“主子,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來了。”
太後心裡一喜,好啊,正好她缺人一塊助陣,這娘兩過來,豈不是正好去給皇帝施壓。
皇後姚明慧帶著太子進來,剛進大殿,她就用絲巾擦著眼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太子臉色也是頗為難看。
“兒臣見過母後。”
“孫兒給皇祖母問安。”
兩人一個哭,一個喪,太後也心疼不已。
“明慧,太子,你們來得正好,咱們一塊去養心殿,讓皇帝放了老四,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科場舞弊嘛,還有一個皇子重要?”
太後此刻是情感大於理智的。
可是姚明慧眼神閃縮,哭了兩聲,走到太後跟前說道:
“母後,墨灝這孩子打小在坤寧宮長大,雖不是親生,但勝似親生,他是兒臣一手帶大的,如今出了這樣的禍事,陛下一定是恨透了兒臣。若兒臣此時再去他麵前礙眼,必定不會輕饒了兒臣。”
皇後這話說得有理。
太子仔細觀察著太後的表情變化。
很快,他嘴角就微不可查的上揚。
太後急切的拍了拍姚明慧的手背。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皇帝現在正氣頭上呢,你們兩個都不能去。哀家去。”
皇後和太子的如意算盤有著落了。
他們希望救下四皇子。
不是像姚明慧說的,有多麼深的感情,而是四皇子牽涉了太多她和太子的事情。
這些事情,但凡捅出去一件,都是滅頂之災。
而沒有人敢毒殺皇子。
即便是太子這個喪心病狂之徒,也不敢讓暗衛去殺四皇子。
所以隻能救下四皇子。
可救人,不能自己去。
皇帝是何等人物,那是傲倨寰宇,獨掌乾坤的天子。
難道不知道四皇子的背後還有人嗎?
皇帝沒有讓人來宣旨,召見太子,那就表示此事還有轉還的餘地。
所以太子現如今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他一合計,就讓母後過來貓哭耗子裝可憐,攛掇太後過去給皇帝施壓。
“母後,您見了陛下,可一定要好好說,切莫傷了母子的情分。”
姚明慧哭哭啼啼的,像是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太後歎了口氣,頭也不回的上了鸞駕,直奔養心殿。
養心殿。
墨煊禹氣消去了一半,見呂滄還跪在地上,嗓音沙啞的說道:
“呂卿,平身吧!”
呂滄見陛下坐在台階上,自己豈敢比他還高。
“臣不敢!”
墨煊禹深吸了口氣,眼神恢複了些許威嚴。
“呂卿,此案,到四皇子為止,就不要繼續往上查了。”
呂滄驚愕的抬頭,他一咬牙,頂撞道:
“陛下,您明察秋毫,慧眼如炬,應該知道此案牽扯的是誰?四皇子平日裡走得最近的,便是…那可是南楚的國本,南楚的根基啊!”
“朕知道,所以朕讓你彆查了。”
墨煊禹捂著額頭,心累。
這些個家人,為何總不能讓他輕鬆一點。
自他禦極以來,二十多年,後宮不停的爭鬥,沒有片刻安寧。
原以為這些妃子有了皇子和公主,能安分守己一點。
沒想到,又是為了孩子們在爭,在搶。
他一個孤家寡人,既要為國事操勞,又要為這些妃嬪皇子的爭鬥操心。
呂滄跪在地上,行著禮的雙手始終沒有放下:
“陛下,恩科取士,乃國之大計,若無法做到公正公平,必然寒了天下學子的心。臣也是科舉出身,十年寒窗苦讀,家貧無以為繼,父母兄弟省吃儉用,缺衣少食,供養臣踏上讀書之路。而像臣這般家境的寒門學子,不計其數。多少人翹首以盼,能夠登堂入室、為國效力卻苦無門路。每屆恩科一萬多名考生,隻取士區區三百人。而這可憐的三百個名額,也堪堪隻有兩成幾率被寒門學子考中,剩下的八成名額,早已經被權貴豪商子弟瓜分。這些人不學無術,卻在朝中身居要職,培植黨羽,禍亂朝綱。如此惡性循環,貽害無窮。臣深知讀書人的苦痛,如今身為恩科監察使,若是無法將幕後之人揪出,還天下學子一個公道,臣,懇請陛下準許,乞憐骸骨,辭官離去!”
呂滄將頭頂烏紗卸下。
又將紫袍褪去,整齊的疊在地上。
“你……”
墨煊禹轉身,滿臉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