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被李靖夫婦這連珠炮似的急切追問弄得一愣，胖臉上那點強裝出來的嚴肅差點又垮掉。
他下意識地又想抬手去摸腰間的酒葫蘆壓壓驚，手伸到一半才覺不妥，趕緊裝作撓了撓自己圓滾滾的肚皮。
“呃……這個……劫數嘛……”他支支吾吾，小眼睛滴溜溜亂轉，心裡飛快地盤算著。
師尊既然沒說過這事不能告訴李靖與殷夫人，那應該便是能說的。
他沉吟了片刻，也是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話術。
這才開口問道：“夫人，李總兵，你們可知哪吒是誰不咯？”
李靖與殷夫人頓時一愣。
“仙長這話何意？”李靖的眉頭擰成了一團，“哪吒他不就是我們的孩兒嗎？！”
“非也非也——”太乙擺著肉乎乎的手掌：“貧道說的乃是他的本源噻！”
“本源？！”
“對頭！”
太乙鄭重地點了點頭：“你們的三公子哪吒，其實是師尊的法寶所化之一，那法寶，名為混元珠！”
說著，隻見他抬手虛撫，一道流光自他掌心湧現，凝聚成一顆混沌朦朧的寶珠虛影。
那珠體內部仿佛有星雲旋轉，又似有濁浪翻湧。
“這顆珠子嘛，乃是當初洪荒天地裂開缺口時，師尊用大法力定住了地水火風，才從萬千混沌洪流裡頭撈出來的！”
“這混元珠，原本是天地初開時凝聚的先天炁韻所結，”太乙語氣轉緩，帶著幾分唏噓，“說是至純至淨，一點都不誇張，裡頭藏的是造化之機。但哪個曉得它在混沌裡頭飄了萬把年，吸了無數生靈的怨氣煞氣，搞得整個珠兒都被汙糟了噻。”
而也隨著他的聲音落下。
那虛空中的寶珠虛影，忽然有了變化。
隻見珠影中忽然迸發出黑白兩色氣流，如同兩條蛟龍相互撕咬纏繞，看得人心驚膽戰。
“至純的先天炁韻與至濁的怨煞之氣，這兩股力量在混元珠內流轉衝撞，相生相克，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的混元珠。”
而說到這，李靖與殷夫人兩人心中也隱約有了幾分猜測。
果不其然，太乙接下來說的話，的確如他們所想的那般。
“前些日子嘛，那個混元珠突然就繃不住了，光華唰地衝上天，徹底分成兩顆珠兒嘍。”
他雙手一比劃一掰，眼前的珠影應聲裂開，化作一白一黑兩道流光，在殿中盤旋飛舞。
“這兩顆珠子，一為靈珠，晶瑩剔透，蘊先天正氣。二為魔丸，濁氣繚繞，藏萬古煞氣！這兩顆珠子，在分開後，隨即便在我等的注視下，遁走消失，聽師尊說，這兩顆珠子，自有他們的使命，如今已然遁入了地府輪回之中。”
“而經過這些年，那兩顆珠子，也投胎轉世了！你們哪吒，就是那個藏著萬古煞氣的魔丸投胎轉世變的！！”
太乙話音落下，殿內一時靜得可怕。
殷夫人怔怔地望著虛空中那兩顆顏色分明、氣息迥異的寶珠幻影，一顆清輝流轉，一顆濁氣翻湧。
她的目光死死釘在那顆暗沉凶戾的魔丸之上，仿佛要透過那虛幻的光影，看清她孩兒命運的底色。
她的指尖不知何時已死死攥住了自己的衣袖，絲綢料子被絞得變了形，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仙長，這怨煞之氣，對吒兒的影響大不大？！”
“大呀！咋個不大嘛！”
太乙一拍大腿，胖臉上的褶子愁得堆在了一起，“那畢竟是無數生靈隕落的怨煞之氣凝聚而成魔氣，邪氣的很呐！心性弱者，恐怕會被瞬間吞噬。淪為隻知殺戮的凶器，雖說這些年，哪吒在你們夫婦二人悉心照料下，性情未受侵染，平日裡與尋常孩童無異。隻是頑劣的些許，但貧道方才一進府門，便覺出不對——”
太乙驀地站定，神色凝重地指向四周：“貴府上下，看似祥和，實則天地靈氣之中已摻入絲絲縷縷無形無質的煞氣，日夜不斷地從哪吒周身散發出來，積年累月，已是盤踞不散，越發濃鬱嘍！”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瞬間麵色慘白的李靖與殷夫人，聲音沉了下去：“這等積攢，如同築壩蓄水。平日看似風平浪靜，一旦到達極限，或是受到強烈刺激，魔氣便會徹底爆發，反噬其主！屆時……屆時哪吒恐怕心性儘失，凶性大發，當場便會墮入萬劫不複之中！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太乙的話，如重錘般砸在寂靜的大殿裡，連空中流動的珠影都仿佛滯澀了幾分。
而李靖與殷夫人兩人也是久久未言。
良久，殷夫人才將目光從虛幻的珠子轉向身旁真實的丈夫。
眼中雖含淚光，卻有一種母性獨有的堅韌，一字一句，都異常堅定。
“吒兒既是我懷胎三百年，骨開十指所生，無論他是靈珠還是魔丸，便永遠是我兒哪吒！這一點，任誰也改變不了！”
李靖感受著夫人的目光，也是沒有絲毫猶豫，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伸出手，緊緊握住夫人冰涼微顫的手，聲音沉穩如山嶽，既是回應夫人，也是宣告自己的決心
“夫人說的是！吒兒既然是我們的孩子，那無論他本源為何，未來會變成什麼樣，我這個當爹的，便永遠也不會放棄他！天塌下來，有我李靖先頂著！”
說著，李靖轉身朝著太乙深深行了一禮。
“此前仙長說，仙長此次前來，正是為了收吒兒為徒是嗎？想必仙長已然有了應付手段，李靖雖然修為淺薄，但隻要是為了吒兒，仙長哪怕是吩咐李靖上刀山，下火海，李靖也絕不含糊！”
“李總兵言重了，不過貧道這裡的確有著師尊所賜的法子！”
太乙拍著胸脯，肥肉顫了幾顫：“隻要讓哪吒拜入貧道門下，貧道必定傾囊相授，用最好的法寶、最玄妙的功法來教導他！保證讓他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度過此次劫難！到時候，你們就等著享兒子的福吧！”
“而一旦哪吒成功渡過此劫，到時候，天地之大，任憑他翱翔，說是劫難，但也是哪吒命中注定的一場大造化！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