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不會拿你們開刀。
畢竟自己也有田產,真拿你們開刀,就是自己刀自己?
眾人如釋重負,顫微著起身,拱手道:“君侯之言,振聾發聵,發人深省!”
曹豹率先跪伏於地:
“君侯所言甚是,眾生皆苦,吾輩亦有責救民於水火,保全蒼生。”
“豹願為表率,將府上田地,獻予州府!”
眾官員睨了一眼曹豹,暗罵你小子倒是會察言觀色,拍得一手馬屁。
人李翊還沒說要收繳田地呢,你倒先冒出來邀功。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誰都明白曹豹肯定不會捐出全部田產。
隻是交了一部分出來,於他而言隻是略有損失。
但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自然給李翊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在下也願獻出府上田產,為君侯儘一點綿薄之力!”
“在下附議!”
“在下附議……!”
一時間,好好的聚會突然變成了獻田產的活動。
大夥兒都明白,與其等哪天李翊下刀,不如先主動交出來。
現在交,絕對是數目最少的。
真等到李翊要主動度田排查的時候,那恐怕交的田地就不是這個數目了。
王朗將這一幕儘收入眼底,更加佩服李翊的政治手腕。
隻是言語略微敲打,便將這幫縱橫徐州官場多年的老油條,收拾的服服帖帖。
好手段,好手腕呐……
王朗兀自感慨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官,竟不如一個後輩手段強硬,實在自慚形穢。
李翊見眾人紛紛獻田產表忠心,當即也拱手道:
“諸位可真是劉將軍的肱骨忠臣呐,回頭我定會在劉將軍麵前,為諸位一一表功。”
官場之事,就是要恩威並施。
敲打不能太猛,一定要適度。
現在能讓他們主動獻出一部分田產,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要是再激進一點兒,整個徐州都要人心不寧。
這顯然不是李翊想要看到的結果。
要知道,這些官員是統治階級,是上位者,是既得利益者。
想直接剝奪他們的權益,是不現實的。
“子義,你可明白我要你在豫章做什麼了嗎?”
李翊單獨找到太史慈問道。
太史慈頷首,道,“君侯是希望我在豫章度田嗎?”
“正是如此……”
李翊點了點頭。
度田就是清查人們占有田地數量和戶口、年紀,以限製豪強大家兼並土地和奴役人口。
同時便於國家征收賦稅和征發徭役。
不過許多大地主都是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的。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你上去要動這些豪強地主的蛋糕,他們百分之一百會隱瞞田地和依附於他們的人口,以反對清查。
許多地方官吏,都懼怕他們的威勢,或收受賄賂,相互勾結。
以任憑地主豪強的謊報。
再嚴重一點兒,他們便會主動聯合起來,以武裝力量來進行反抗。
“今天下墾田多不以實,戶口年紀互有增減。”
“我要你到豫章後,整頓賦役製度,安定社會秩序,以鞏固豫章的政權穩定。”
李翊正式向太史慈提出要求。
“隻是當地豪強失馭,起塢壁,繕甲兵。”
“集結宗族賓客,招納依附流民,以抗官府。”
“故此事行之甚難。”
曆史上,劉秀定國之後,就開展了大規模的度田。
很多人說劉秀度田失敗,差點被趕下皇位。
但從結果上來看,劉秀確實是沉重打擊到了豪強大姓。
解決了兩漢之際戶口田畝不實的問題,為後來的明章之治奠定了必備的基礎條件。
不過,劉秀的度田運動確實非常不容易,在全國範圍內激起了大量的叛亂。
好在劉秀當時已經坐穩了皇位,並且沒有徹底和地主豪強撕破臉皮。
而是雙方互相妥協。
豪強大姓讓出一部分政治經濟利益,劉秀則讓皇權與地方勢力之間歸於平衡。
大家都不希望用過多的殺戮來造成社會動亂。
之前說過,豪強地主最怕的就是亂世。
因為亂世有槍就是草頭王,損害的是他們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度田雖然能夠解決一部分社會問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事的流動。
土地兼並現象依然會接著出現,從而引起新的社會問題。
荀攸這時走了過來,勸諫李翊道:
“君侯,度田並非一時之策。”
“隻恐政令尚未傳至地方,便受千夫所指。”
“屆時人亡政息,乃至人未亡,政已息。”
“還請君侯三思。”
李翊一頷首,牽唇笑道:
“公達來的正好,適才徐州諸官員多有獻田之輩。”
“事後眾人可對我這個‘惡人’有甚微詞?”
荀攸聞言有些惶恐,連忙道:
“君侯莫要如此說,我等豈敢?”
話落,又望一眼李翊的神色,見之未有變化。
乃歎了口氣,這才說實話。
“眾人嘴上雖不言,然以我觀之,怕是多有不快……”
說白了,很多人希望利益再分配,隻是因為他不是既得利益者。
而既得利益者,又有幾個是願意無償讓出自己的利益來的?
“我亦知此事甚難,故今日權做試探。”
“早叫子義於豫章,初步嘗試。”
“不論成功與否,於我徐州皆是無害。”
“事若濟,有利於徐州之後嘗試度田。”
“事若不就,損豫章一地而已。”
這便是李翊打算采取的實驗。
正好豫章算不得多富裕,太史慈可以放開手來乾。
真要是玩砸了,趕緊切割也來得及。
總之,總是要有人嘗試的。
即便李翊不做,之後也會有人做,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是我來做?
難得來一趟,總要不留遺憾才是。
“……好罷,既然君侯想做此嘗試,攸願代為分憂。”
“……哈哈,公達有此心,再好不過,那便來幫我一同擬定律令罷。”
於是,李翊便帶上荀攸,草擬了一個基本的律令。
讓太史慈帶去,在豫章進行初步的嘗試。
“子義此去,有便宜行事之權。”
“凡官員任命,生殺予奪可自行決定。”
李翊唯恐律令於太史慈掣肘,又讓他放開手去做。
不論如何,徐州方麵會對他的工作全力支持。
若實在做不好失敗了,該棄就棄,不必強求。
李翊又對太史慈叮囑多項事務,才準備遣他離去。
當此時,又有一使到。
乃是丹陽太守袁胤送過來的文書。
書中談及到了丹陽的山越問題。
李翊希望袁胤在兩年內為徐州籌集不下一萬人的丹陽兵。
這些健兒悍勇不畏死,非常適合拉到前線去肉搏拚刀子。
不過,要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籌集這麼多的人。
那就得從當地的山越人中下手。
儘管李翊已經告訴了袁胤,可以通過采取搶收麥子的方式,來威服山越民眾。
但袁胤信中仍舊表示,實際操作起來相當困難。
希望李翊增派人手過去幫忙。
他一麵要安撫袁術舊臣,一麵要幫淮南壓製山越,的確是忙得焦頭爛額。
“君侯,袁府君信中怎麼說?”
龐統關心地問道。
關於清繳山越的計策,主要就是他獻的。
所以龐統最為關心。
“袁胤提到了工作上的困難,希望我派人過去幫襯一二。”
說著,李翊將文書遞給龐統,又問一旁的荀攸說道:
“公達,你對江南山越有何看法?”
嗯……
荀攸微一沉吟,道:
“山越之民多為越族後代,以血緣為紐帶,組宗族宗部,盤踞百年。”
“若要在兩年之內,將之鎮撫,少說要三萬勁卒。”
“若要在兩年之內,將之剿滅,至少要十萬之眾呐……”
荀攸說出了自己心中估算的數目。
顯然,不論是李翊還是徐州,都不可能為了山越問題,投入十萬的兵力進去。
吳國為了鎮撫山越,都了幾十年的時間,一代人剿完,二代人剿。
以至於還培養出了大量新生代將領。
“這樣吧!”
李翊一拍手,“子義既然要去豫章,順道也要路過丹陽。”
“你便與文向同去丹陽,先輔其鎮撫山越,然後再去豫章那邊赴任。”
李翊打算派遣太史慈與徐盛先去丹陽幫袁胤鎮撫山越,之後太史慈再去豫章處理軍政。
“……喏。”
太史慈一拱手,話鋒又轉道,“隻是若不早早去豫章那邊,隻恐華歆見疑,反投劉表或者孫策。”
李翊笑著搖了搖頭,“我先使人發書回去,孫策、劉表知我乾預豫章之事,必不敢輕動。”
“子義可以放心在丹陽剿賊,時間上來得及。”
孫策與劉表矛盾激發,戰事不可避免,現在誰敢得罪第三家?
何況豫章歸屬問題,本身就是一個爛賬。
隻要不被對方得到,兩人都是可以接受的。
正說間,忽有一使到。
“君侯,潁川使者來了。”
李翊聞言,彎唇笑道:
“……嗬嗬,今個兒是個什麼日子,怎的大夥全都聚在一起來了?”
“快請!”
既是共戰的盟友,李翊當然要親自接見。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當年出使徐州的山陽滿伯寧。
那時,正是他出麵與徐州談判。
這次曹操又派他來,也不知是所為何事。
“滿使久違了。”
李翊見著滿寵,向他作揖一禮。
滿寵當即回禮道,“君侯風采依舊,使故人聞之,不勝歎羨。”
李翊即將滿寵請入驛館,問明來意。
滿寵正色說道,“此乃軍國大事,未問劉將軍在何處?”
李翊答道,“軍國大事先由我問,若果真是要緊之事,翊自會通稟劉將軍。”
若是旁人說這話,滿寵或許不信。
但如果是李翊說這話,滿寵不得不信。
劉備對李翊的信任,是眾人皆知的。
“……也罷,那就先與君侯說。”
滿寵看了一眼四周。
李翊會意,揮了揮手,示意左右侍從退下。
“眼下更無六耳,滿使有何大事相商,直言無妨。”
嗯……
滿寵這才緩緩開口:
“寵此來,是奉曹公之命,商議河北之事的。”
這在李翊預料之中。
若是尋常小事,曹操隻派遣一名普通使者來便好。
這次直接把滿寵給派來了,說明肯定是有要緊之事。
“君侯可知,袁本初已打算與公孫瓚議和了?”
什麼!?
饒是心裡已有準備,但李翊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頗感震驚。
這跟李翊接收到的情報不同。
之前許攸明明說,袁紹打算在明年出征公孫瓚。
怎麼曹操這邊的人,卻說兩家要議和了。
到底哪個說的是真的?
這事兒可一點馬虎不得。
因為河北的戰與停,直接關係到河南的軍略決策。
“……消息屬實否?”
李翊正色問道。
滿寵眉目坦然,啟唇更是直接了當:
“這種大事,可得戲言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