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支持下麵的講去組織惣村的年輕人武力反抗酒館土倉收債，是因為聽了我的命令？”今川義真大聲反問道，頭上的烏帽都差點因為他的動作從頭上掉下來。
岡崎城的一座偏殿內，今川義真和本證寺玄海會麵，本證寺玄海說，他是聽了今川義真的命令，才去鼓勵甚至組織因為台風所以無力償還當期債務的惣村組成“一揆”，然後武力反抗債權方的……
“按照下間源十郎大人轉述的……”本證寺玄海換了下自己的表情，以之前今川義真跟下間源十郎談判時的表情說道“如果信眾受到的壓迫過甚，作為他們精神寄托的本宗本門，怎麼能不站起來帶領他們反抗壓迫呢？”
今川義真的眼角抽的和之前的織田信行一樣，看得出來，下間源十郎在傳達今川義真的意思時，記憶力和表現力都很好……
鬨了半天發現坑了自己的，特麼就有自己一個的今川義真恨不得撞牆，一看旁邊的木質和紙質“牆壁”，絕對扛不住自己一撞，隻好作罷。
“聽聞上宮寺和本證寺，都有做賴母子錢的公證？”今川義真問道。
所謂“賴母子”，其實是一種此時泥轟，在寺院、神社或村落共同體中出現的一種具有互助性質的金融組織，也被稱為"無儘錢"或"無儘講"，簡單理解就是一種民間互助"基金會"，今川義真琢磨這個能不能代替償還部分債務。
其運作模式，本質上是一種類似於現代“輪轉儲蓄與信貸”的“共同體”，先是由一組會員定期繳納一定數量的錢或實物，形成一筆資金；在約定的時間，“共同體”成員通過抽簽、競標或協商等方式，決定由誰使用這筆集中起來的資金；直到所有“共同體”成員都獲得過一次資金，一輪循環便告結束。
這種模仿天朝隋唐時期佛教宗派三階教(普法宗）"無儘藏"的帶有宗教色彩的金融互助形式，下場比“無儘藏”好很多，前者被鼎盛的唐玄宗政權徹底取締，然後其長期經營累積下來的財富以及“共同體”成員暫存的財富，通通成了開元盛世的燃料……而“賴母子”——自打疑似平清盛他爹的後白河法皇噶了以後，這片粟末邊土就不存在能掄起封建鐵拳徹底砸死一整個宗派佛爺的猛人了，所以其在泥轟的處境還是很安全的，並且很多宗派都會在信徒需要的情況下主動組織“賴母子”。
“我們隻做公證，隻做公證，並沒有主動組織，西三河這邊的賴母子講，基本是淨土宗乾的，和我們淨土真宗沒關係。”玄海連忙解釋道。
“隻做公證？”今川義真不信。
“祖師親鸞大師在《正像末和讚》中雲“修善亦雜毒，故名為假行”，隻有念佛才是“正行”，其他的善行都是“雜行”，不利於修行，所以本宗不會主動組織賴母子講的。”玄海一副“你怎麼能汙蔑我做好事兒”的表情。
“好吧，那下麵彆裝了……”看來原本的想法不行了，今川義真隻好換個思路，“你們在把講推行到惣村的時候，是有負擔一些公益的，我又不是沒參加過。你們有放貸嗎？利息怎麼算的？碰到天災人禍有沒有減息的政策？”
“沒……”玄海正想掩藏，卻被今川義真打斷“信徒真的缺錢，寺社把錢借給信徒，信徒也是要在歸還本金的基礎上，額外付利息，這肯定算不上是行善事，所以你還是彆裝了，玄海大師！”
“好吧……那貧僧就把西三河這邊我們淨土真宗放“借上”的情況下說明一下吧，我們一般隻把“借上”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放給信徒，至少也得是我們在村落發展出的講的成員，隻有這樣的人，我們才能保證等秋收後能收回債務，月息是一成。”玄海說明道。
“月息挺低啊，而且時間也不長，沒有跨年。”今川義真說道。
“高了或者時間長了，本宗的賬房僧不會算……”
理直氣壯的文盲……】
“那如果有實在還不上的呢？”今川義真問道，“彆跟我說因為是信徒，所以就放過他了的話。”
玄海繼續一副“你在毀謗我啊！”的神態，“那怎麼可能？都說了，按照親鸞大師的教誨，我們不會主動做善事，減免債務跟利息的善事，我們怎麼可能會做呢？我們會讓他們來做修佛寺塔頭的力工，或者彆的方式替我們乾活來償還債務！”
“那這做工累不累？”
“做工哪有不累的？隻是以前捐獻的多的，我們會安排輕鬆一點的活，或者少乾那麼幾天罷了，嗯，飯食他們自備！讓他們在一段時間內連念阿彌陀佛的精力都沒有，這就是對他們欠債不還的懲罰！”玄海一副理所當然。
今川義真以“淨土真宗權大僧都”的立場、淨土真宗的教義好好盤了一下邏輯，才明白對方最後幾句話的意思。
但是他作為今川家的未來家督、名義上的三河守(隻要不作死到威脅今川家統治，三河國實權也的確在他手裡），不需要明白最後幾句話的意思，隻要明白“替我們乾活來償還債務”這半句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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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用債務套牢勞動力啊！
酒館、土倉他們肯定不需要這樣的勞動力，反而更想直接侵吞土地的所有權或者經營權，但是——本書前幾十章就預定了“路燈掛件”地位的今川義真，他tn的需要啊！
太原雪齋上洛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上洛，還帶了一些今川家的“土特產”，不管肥皂香皂還是冰糖白砂糖，積極走了公卿朝廷、武家幕府乃至寺社本山的上層路線，在京都乃至整個近幾都開拓了不小的市場，需求很大，對於今川家來說，還有很多錢要掙，但是被缺乏足夠勞動力的產能拖累了……
至於說本該參與農業的勞動力被拉去乾第二、三產業，會破壞農業生產？與其讓他們秋收之後無所事事甚至可能被非政權的人(淨土真宗……）組織起來鬨事，不如把這群債務農民、債務作人拉來給今川義真剝削一下剩餘價值——隻要管飯就行，還不一定要管飽……
管飽那是為今川家奉公時戰死戰傷的人家眷的待遇，這幫子人啥也不算！
但是哪怕隻是給口飯吃，對於這群人來說，減免了一年的債務或者對應利息，還幫助過冬，那也是的確稱得上“仁政”了……
今川義真想通了怎麼剝削勞動力後，下一步要考慮的就是人數和要花多少錢的問題，向玄海問道“你們既然有鼓動基層的講去搞抗債，那麼能把你們參與過的各個惣村甚至一些小豪族裡，今年還不上債的人數、對應的錢財、被拿來做抵押的田畝數都彙總起來嗎？”
玄海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不能。”
“嗯？”今川義真質問的語氣。
“識數認字的僧人太少……”
“……那麼能讓僧人或者說講師，帶著我的人去他們舉辦講的惣村，打聽統計嗎？隻要把人帶去，讓農民作人們不要抗拒調查就行了！能做到嗎？”今川義真再次問道。
“這倒是沒多大問題。”玄海答應道。
“5天，我給你五天時間和50個識字識數的人，帶著他們走遍有本宗派講的惣村或者小豪族領地，一村至少一人，規模大的23人，沒問題吧？”
“沒問題！”玄海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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