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嘯聽完知府公本成所述,方知其中曲折。
原來這公本成,乃萬曆十七年進士出身,師承楊巍,後又與葉向高結交,明裡暗裡皆支持太子朱常洛。
而那河間縣知縣左識深,萬曆二十九年進士,師承沈一貫,隻是後來不知何故,竟倒向了鄭貴妃,故而次年便至此縣擔任知縣。
後經查證,這左識深竟與東瀛海商有勾結,其背後乃是福王在暗中操控。
葉向高便心生一計,讓公本成前來河間府擔任知府,隻為暗中調查左識深,尋機獲取其與東瀛人勾結的證據,以此斬斷鄭貴妃一臂之力。
豈料,這公本成的夫人及大兒子,竟被鄭貴妃派人暗中使詐,落入陷阱之中,以此作為要挾,使得他在河間府不敢對知縣左識深輕舉妄動。
這也罷了,更在兩月前,他的小兒子酒後闖禍,失手殺了左識深的妻舅。
更離譜的是,還拐走了左識深的一個小妾,至今他小兒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甚至疑心,是左識深派人將其小兒子殺害。
公本成雖身為知府,職位高於知縣左識深,但左識深背後有鄭貴妃撐腰,而他背後卻是那不得聖寵的太子朱常洛。
不過,他倒是查出了左識深與東瀛海商勾結之事,且背後真正的主謀乃是福王。
也不知那福王究竟所圖何物,竟秘密讓東瀛人從海外搜集珍稀之物。
就在上月之時,公本成又查出一樁驚天之事,那福王似是尋得一件華夏之寶,欲交予一東瀛人,而交易的地點,恰恰便在這河間府縣衙之內。
隻可惜他雖是知府,卻無從知曉那究竟是何等寶物,更是不能以自身的身份,令那左知縣道出真相,澄清事實。
相反,他奉上峰之命,這些暗查的事情,還被那左識深得知。
就在前兩日,他的心腹探得大沽港有東瀛海商被殺,明麵上雖是廠衛所為,實則是太子輔衛領人前去剿滅。
更令公本成震驚的是,那左識深竟聘請了江湖高手,欲取他性命。
他身為朝廷正四品官員,一般江湖中人,皆是不敢妄動朝廷命官,但當他得知,那左識深所請之人竟是白蓮教時,他心知,自己隻怕已是命懸一線。
他甚至揣測,自己若被殺後,那左識深定會將自己小兒之事抖露出來,呈報朝廷,給他安上一個教導兒子無方,家風敗壞的罪名。
再加上先前夫人與大兒子被鄭貴妃陷害之事,他公本成縱是有六部尚書,及東閣大學士,乃至首輔,也難逃此劫,定會被皇帝親自問罪,全家恐將難逃一死。
故此,當公本成之人探得旎嘯將至河間府時,身旁師爺便提醒他,何不直接尋那旎嘯?
雖先前有傳言,稱旎嘯與鄭貴妃之人親近,但如今已是太子首輔。更關鍵的是,誅殺海邊那夥東瀛海商之人,正是旎嘯。
公本成心中思量,旎嘯誅殺海商,必非無因而起,應是有所緣由,故而聽了師爺之話,身著便服,於城外十裡之處,將旎嘯攔下。
此時,旎嘯問道:“公知府,你如此懼怕那左知縣,是因有把柄落於他手,可你帶我至此,就不怕他知曉嗎?”
公本成回答:“稟大人,那左識深想殺我,已聘請白蓮教高手。但他也心知,白蓮教為朝廷所不容,豈敢在城中與人接頭?”
旎嘯聽罷,微微頷首,而後說道:“原來如此,他不在城中,想必是去某地與人秘密接頭了。若是如此,你可用此事反過來定他的罪。
“你乃知府,他不過七品知縣,雖背後有鄭貴妃撐腰,但一旦牽扯到白蓮教,那便是滅門之災,諒鄭貴妃,也不敢在聖上麵前為他開罪吧?”
公本成見說,麵上微顯尷尬。
見旎嘯眼神淩厲,他隻好如實相告:“稟大人,左知縣請白蓮教高手殺我,此乃下官一時揣測,並無確鑿證據。但他欲殺我之心,確是實情,皆因那福王交給海商之物。”
旎嘯回首,與雲歌及三侍女目光交彙,眾人心中皆已明了,隻怕公知府所說,正是那倭寇所持匣中之物,隻可惜已落海不知去向,更不知福王究竟交付東瀛人何物。
公本成之語,又讓旎嘯憶起前年二月,他孤身赴洛陽之行,曾見諸多天地靈物、天材地寶。如此看來,福王與東瀛人的往來,已非一兩天的事了。
然旎嘯隱隱察覺,此事福王或並不知情。
他又回想起在大沽港,偶遇靜海縣縣丞桂先休所講,其所收賄賂皆上交於上級大人,最終落入鄭貴妃心腹洪林之手。
忽地,去年三月之事躍然心頭,他攜駱風雁假扮他人,巧遇常敏才,所乘之船,恰是那太監洪林所乘。
由此旎嘯揣測,莫非洛陽那天材地寶,皆是洪林暗中從各地購得,甚至包括與東瀛的交易?
旎嘯心知肚明,看似鄭貴妃勢力龐大,實則不然。
朝堂之上,鮮有重臣依附於她,後宮與朝堂重臣的往來,實乃君王之大忌。
鄭貴妃隻能借心腹太監,或國戚之手行事。但其中必有朝臣利用鄭貴妃,表麵助其一臂之力,實則心懷異誌,欲借此達到黨爭等其他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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