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默然片刻,天一真人忽而開口問道:“少莊主既已接得旨意,何不借此為由,離了這京城是非之地,往武林各處暗中查訪那奸賊蹤跡?想來聖上亦不會強留於你。”
旎嘯聞言,忙點頭稱是,趁機說道:“小子有一不情之請,還望真人應允。懇請真人暗中派遣一名武當弟子,與我一同查訪當年道門中人之事。”
天一真人微微一笑,應聲道:“這倒不難。此人正是我師叔座下最小弟子,待京城諸事一了,老道回武當後,便當麵授意於他。想來他也定想知曉當年師叔死因的真相。”
旎嘯聽罷,大喜過望,連忙起身施禮致謝。
待他重新坐下,真人又笑道:“若老道所料不差,釋、道、儒三家之中,儒門暗查之事,當由二少夫人負責;而武林高人隱士之訪,則應是大少夫人之事吧?”
旎嘯微笑點頭。真人收起笑容,正色問道:“然佛門暗查尋訪之事,少莊主可有人選?”
旎嘯輕輕搖頭,歎道:“不瞞真人,佛門之中,奸賊著實不少。且因白蓮教之關聯,小子實不敢輕易托付於人。”
真人見說,手撫長須,頷首沉思。良久,仍是想不出一個合適人選,隻得端坐那裡,不發一言,眉頭微蹙,似在苦苦思索。
次日,萬曆皇帝降下聖旨,宣旎嘯進宮。旎嘯領旨,徑往宮中偏殿而來。
他及至殿內,舉目四望,但見六部尚書、幾位大學士並順天府尹曲遷喬皆在,就連那東廠廠督盧受、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六扇門大當家高穀陽、大內侍衛統領方長風亦赫然在列。獨不見那老太監唐鶴蹤影,不知其往何處去了。
旎嘯暗中打量眾大臣,但見個個神色驚惶,寒噤不已。
反觀那盧受、駱思恭、高穀陽、方長風四人,卻是挺胸而立,麵上怒氣勃發,雖七分假意,卻也有三分真情。
他再觀地上,奏章折子散落數本,其上密密麻麻,儘是諸多官員之名。
旎嘯素有見聖不跪之特權,當下隻對皇帝躬身拱手,而後默默站立一旁。
他心中暗自揣度:雖大敵已除,然冉文石一案,令皇帝盛怒難平。此番麵對牽連的官員武將,皇帝恐不介意大開殺戒。隻怕此番牽連之廣,所殺官員之數,足以令朝野震驚。
然這些官員各立山頭,黨爭不斷,齊、楚、浙、東林諸黨,皆欲保住自己一係人馬。即便不能,也要設法誅殺異己,不令一黨獨大。
皇帝自然瞧出這些大臣的心思,自是大為惱火,怒意滿容。
這時,萬曆皇帝目光如炬,直直看向旎嘯,手指地上散落的奏章,厲聲問道:“太子輔衛,你且說說,那些人該不該殺?!”
旎嘯聞言,不禁愣在當場,哪敢輕易應答。
他心中權衡再三,正欲開口,不料皇帝又上前一步,逼問道:“旎嘯,朕問你,所查出的這些官員,究竟該殺還是不該殺?你隻需回答朕,該殺或不該殺,便足矣。”
旎嘯聽罷,微微低頭,瞥了一眼眾人,隻見眾人目光皆投向他,心中酸苦不已。
最終,他咬了咬牙,回答道:“稟聖上,該殺!”
言罷,他懶得再去理會眾人,隻是拱手躬身,不再多言。
萬曆皇帝見說,一聲哈哈大笑,旋即怒對眾大臣:“深宮之中,竟有白蓮女魔藏匿;一側太液池湖底,更潛藏著十分厲害的妖邪。
“這一切,難道僅憑那冉文石一人便能得逞?難道僅他一人暗通惡敵,欲殺朕,欲覆我大明江山?朕看並非如此!”
又是一聲怒笑,皇帝走到眾大臣麵前,怒斥道:“即便不是如此,可他們與冉文石結交,數十年間,就未曾發現什麼端倪?或是未曾與他利益勾結、苟且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