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隊伍裡所有一切都是紙做的,紅色的紙花轎,吹拉彈唱,轎夫,媒婆,還有不停撒著花的童男童女,都是紙人。
它們看起來做工非常粗糙,慘白的臉上畫著眼睛鼻子嘴巴,臉頰塗著誇張的紅色油漆。
有的甚至紙皮破開,露出裡麵竹條做的骨架。
可即便如此破爛粗糙,它們仍舊能像真人一樣行動。
它們動作十分生硬,行動中傳來哢嚓哢嚓的紙張摩擦的聲音。
即便是已經看多了鬼婚禮的鬼物們,此刻看到這群迎親的紙人,也充滿了深深的忌憚。
隻見這些迎親的紙人一路吹拉彈唱,抬著花轎,倏忽間就到了那個小小墳包前。
此刻,墳包變成一座又小又破敗的非常寒磣的茅草屋。
一個衣不蔽體的年輕女子正雙手死死把在門框上,雖然對這些紙人也十分恐懼,但仍舊喊著:“我不同意,我不嫁,我不嫁——”“我從來沒答應要嫁給他,我不去,我不——”
那紙人媒婆動作僵硬地從袖口裡拿出一張紅色的婚書,如同提線木偶一樣照著上麵宣讀起來:
“謹言慎行,三緘其口。”
隨著那紙媒婆話音剛落,就看到婚書上的文字憑空飛了起來,化作一溜半透明的封條一樣,倏地飛向女鬼,然後穩穩地貼在女鬼的嘴上。
那文字化作的封條如有無窮力量一樣,任由女子如何掙紮撕扯都弄不掉。
隻能從表情看出,女子的掙紮和抗拒,從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而後,封條慢慢融入到女鬼身體裡,消失不見,但女鬼卻再也張不開口,發不出聲了。
紙媒婆的聲音還在繼續:
“柔順謙卑,弱柳扶風。”
於是,又一段文字化作封條從婚書上飄了起來,封條飛向女子的鬼體,慢慢沒入其中……
女子眼神中露出驚恐和絕望,然後本來劇烈掙紮的身體突然間安靜了下來,如同一團柔弱無骨的麵泥一樣。
“侍奉夫君,孝順公婆。”
“嫻靜堅貞,無欲無求。”
那紙媒婆終於念完了婚書,所有的文字都變成了一張張封條,如同給女子下緊箍咒一樣,將她全身上下全部封印了起來。
而後,那張婚書的紅紙化作一張網,朝女鬼罩了下去。
女鬼雖然現在仍舊具有自我意識,但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張網朝她頭頂罩下……慘白的臉頰流下兩行絕望的淚水。
周圍的鬼物們更是發出一聲聲歎息。
完了,隻要被這網徹底罩住,她這一輩子鬼生就完了。
大家還在陽間的時候,也看到過這些對女子的規訓,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那些規訓就能讓她們服服帖帖,束手束腳,一生都掙脫不掉。
以為變成鬼了,終於可以掙脫那些束縛了,自由了。
當然,對於大部分鬼而言,除了會受限於自己的屍骨和某些執念之外,的確會自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