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如果這麼厲害,為什麼先前打架時藏著掖著?
“砰!”
潤生被對方連續多臂抽飛,身形落地後,還在天台地麵上滑出了很遠。
這真的是沒法打,要是黃河鏟在自己身邊……不,麵對這種狀態下的對手,手上有沒有鏟子,區彆並不大。
除非小遠在這裡,用術法,破開對方身上的炙熱血液,要不然根本就沒辦法和這種家夥近身格鬥。
潤生艱難地爬起身,看著自己全身上下被燙出來的坑坑窪窪,深吸一口氣,準備氣門全開。
秦叔在教自己這一招時,曾告誡過他,非到萬不得已時,不要使用這一招,因為用完後,你會癱瘓很長一段時間,除非你能確認,你麵前的敵人……隻有這一個。
不過,就在這時,潤生忽然發現對方身上的氣息,開始變弱了。
怎麼回事?
它是無法保持這樣的狀態麼?
血人的眼窩裡,流轉著一種悲傷憤怒的神采,他張開嘴,發出不甘地嚎叫。
自己努力了這麼久,哪怕是先前寧願被殺死,也不希望再重現這一麵,現在,一切都毀了。
不僅毀了,他還被“點燃”了,仿佛術法層麵,就是完全透支的自我燃燒。
但他現在根本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殺戮本能被全部喚醒,他必須得殺人。
他看向前方的潤生,這個人,願意相信自己了,願意去確認自己是不是在救人,他是真的不想殺對方。
可是,對不起了。
血人再度向潤生撲來,潤生抿了抿嘴唇,他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他能從血人的情緒變化上判斷出來,在自己看不見的附近某個角落裡,應該還藏著一個家夥。
不止一個敵人時,氣門,不能全開。
血人再次撲了上來,潤生不再硬拚,開始閃躲。
不管對方是有心還是無意,既然確認對方的氣息在下降,狀態不會持久,那就先不急著和他打。
但對方的身形,卻如同猿猴一般靈活。
快速移位之下,潤生根本就無法躲開。
哪怕最後潤生翻身跳下了天台,對方也依舊不管不顧地跟了上來。
潤生單手抓著下一層的牆壁邊緣,正在挪動時,就見上方那血人垂直落下,抱住了他,衝勢推動,帶著潤生一起向下墜落。
得虧這個位置下方,有好幾層露台,雙方是掉落個幾層就砸落到露台上再繼續滾下去,要是沒這露台卸力,真這般從天台上快速落下,那結局就真的注定了。
“砰!”
最終,二人一起墜落進了停車場,砸出一個凹坑。
這個時候,已經分不清楚到底誰才是那個血人了,因為雙方身上都已鮮血淋漓。
可即使都到了這一地步,血人依舊掙紮著伸手,掐住了潤生的脖子。
潤生也隻能用手,抓住對方的手腕,用力向外拉扯。
雙方就這麼,僵持了一段時間。
好在,血人身上的鮮血不再那般滾燙,要不然脖子這裡被融穿,潤生的腦袋都得從身上滾下去。
像是一根蠟燭,終於燃儘了最後一點蠟油。
血人喉嚨裡發出聲音:“對……對不住……”
下一刻,血人身上的鐵鏈斷裂,其肉塊也隨之散落。
一團紅色的光圈飄離,沒入了前方柱子後麵,消失不見。
生死危機解除,潤生雙臂垂落,躺在地上,出氣比進氣多。
柱子後麵,傳來了聲音,似是有東西打算從那後頭出來,向這裡逼近。
躺在那裡如同昏迷的潤生,內裡微微運氣。
他現在傷勢非常之重,哪怕是在經曆特訓時,秦叔都沒有給自己造成過這般嚴重的傷。
在這種狀態下,要是十六處氣門全開,自己必然無法承受隨之而來的反噬。
但他願意去嘗試一命換一命,把那個躲在陰影裡的家夥拉去陪葬。
這樣的話,不管這一浪具體是個什麼模樣,但自己也算是幫小遠去除掉了一個威脅強敵。
隻是,氣門全開的預備動作,到底還無法做到悄無聲息,他的皮膚如同充氣一般開始鼓起,一卷卷氣浪在其周邊環繞。
那東西像是察覺到了可怕的危機,沒再向前逼近。
緊接著,其身形自原地消失,直接離去。
“咳咳……咳……”
潤生咳出了鮮血,他睜著眼,恨恨地看向那根柱子。
該死的,被它發現了。
潤生努力想要站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燒破成碎條,很多皮肉也被緊黏在了地上,起身時,不得不將它們連帶撕下。
不過,潤生一聲不吭,咬著牙,重新爬起,再撐著地,慢慢起身。
可當他還沒往前走幾步,就身形一個踉蹌,重新跪伏在地,全身多處傷口,鮮血再度流出。
他現在遇到一個很尷尬的情況,自己明明還有戰力,卻因傷勢太重無法移動,可如果強開十六個氣門,自己是能擁有力量快速移動了,但到了目的地後,自己氣門全開的時效,也差不多過去了。
這種感覺,就如同是手裡明明抱著一枚炸彈,卻沒東西可以把它射出去。
潤生生氣地舉起拳頭,砸了一下地麵。
低頭,看向自己腰間位置,原本那裡應該彆著一個傳呼機,那傳呼機卡包還是陰萌去逛街時,給自己挑選的。
現在彆說傳呼機了,連卡包都不知道落哪裡去了,大概率,是融了,因為腰間那個位置,燙傷了一片。
人在重傷嚴重失血時,精神就會容易恍惚。
就比如現在,
先前還打算抱著對方同歸於儘的潤生,此時腦子裡居然想的是:
“唉,真是糟蹋東西……”
……
時下城市裡的大型購物中心並不算多,也因此,每一個都能成為絕對的人流點,並且以其為圓心向外擴散延伸,附近會建有小吃街以及其它行業的大賣場。
鄭佳怡父母經過上次那場大病後,倆人都看開了許多,當然,這裡也有吳胖子忙前忙後照顧陪護的功勞。
人心都是肉長的,倆老人也就不再阻撓女兒和吳胖子的婚事,甚至還主動進行催促。
吳胖子搞人情世故確實是有一手的,結婚報告前腳打上去,後腳單位房就分了下來。
單位房不大,一室一廳,廳能再隔出一個房間,勉強做個兩室一廳。
鄭佳怡今天就領著陰萌來陪自己逛家具市場,她要好好裝修設計自己未來的愛巢。
一路上,鄭佳怡的嘴就沒閒過,陰萌有時候也疑惑,這姑娘怎麼話這麼多?
不過,有時候身邊有一個話多的朋友也挺不錯,你隻需要簡單回應“嗯”“額”“哦”,然後就不用擔心任何的冷場。
鄭佳怡說過,吳胖子當初鼓足勇氣與她接觸的原因就是,有一次聚餐時,他們倆坐在一起,自己和他說了很多的話。
吳胖子就覺得自己很鐘意於他,並把這個當作暗示,要是自己對他沒意思,哪個姑娘會願意熱情地與你聊這麼多話呢?
等後來兩人真的在一起後,吳胖子帶著自己回宿舍,發現自己能和住樓上的老婆婆站在樓道口一聊就是兩個鐘頭。
吳胖子才終於意識到,是他當初會錯了意,自己跟誰都很能聊。
陰萌倒是挺羨慕她的,她以前是開鋪子的,而且開在縣城最繁華的地段,按理說,這裡的老板幾乎各個都是擺龍門陣的好手。
偏偏她開的是棺材鋪。
大部分情況下,她鋪子裡是門可羅雀。
家具城裡,有專屬於它的味道,陰萌還挺喜歡。
有一些店裡的家具和板材,陰萌更喜歡,甚至有種小小心動的感覺。
不過,她很清楚自己到底喜歡的是什麼,所以遇到“自己喜歡的店”,她就趕緊把鄭佳怡拉走。
鄭佳怡不明所以,但她選擇相信“中醫”的選擇。
雖然,經過民安鎮的事情後,她自己也懷疑過,現在的中醫……竟都發展成這樣了?
但既然萌萌說她是中醫,那她就信了。
畢竟萌萌不僅救了自己父母,還救過自己,不信她還能信誰呢?
走到一家家具店,這裡沒有絲毫讓陰萌喜歡的味道。
乾淨得,讓陰萌都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她清楚,這種味道,是不可能完全去除的。
老板是一個光頭中年男人,酒糟鼻,見有客人進來了,他也沒急著起身招呼,而是繼續專注擺弄著他的熏香。
鄭佳怡問道:“老板,這個櫃子能不能再便宜點?”
老板拿出一張紙巾,擤了擤鼻子,搖頭道:“不能,已經是最便宜的了。”
“哪有,我先前看的一家,一樣款式的家具,就比你這價格還要便宜。”
“姑娘,一分錢一分貨,我賣得比它貴一點,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要是隻想便宜,那你就去他那裡買嘛。”
“嘿,老板,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我隻能跟你說,買我店裡的家具,你絕對劃算,我這個安全。”
“誰家不安全了?”
“這可不一定哦。”
陰萌伸手摸了摸櫥櫃,疑惑問道:“怎麼做到這麼安全的?”
“因為不安全的東西,都被我坐在這裡,用鼻子吸走了。”
光頭老板說著,還揉了揉自己的酒糟鼻。
鄭佳怡被逗笑了,然後扭頭看向陰萌:“萌萌,不去彆家店看看了?”
“如果款式造型合適的話,我建議你家具最好在這裡買,確實不貴。”
“啊?哦,好。”鄭佳怡點頭,開始選起了家具。
陰萌則借著在店裡看家具的名義,開始故意湊近,打量起老板。
她在懷疑,老板這裡會有因果線索。
因為她很清楚,家具裡的有些玩意兒,是不可能徹底清除乾淨的,你這裡是怎麼做到的?
而且,這店裡的款式彆的店又不是沒有,都是一個材質甚至是一個廠家送來的貨,怎麼就因為擺你店裡就格外乾淨?
這時,有家具城的工人搬運來了一件梳妝台,老板指了個位置讓他們放下,然後老板就坐到梳妝台麵前,開始照起了鏡子,觀察自己的鼻子。
一邊照,一邊不停吸著鼻子。
陰萌就站在他身後,看著他。
漸漸的,陰萌發現,他是真的在吸!
因為這件梳妝台的味道,正快速地變淡。
光頭老板應該是完全沒料到自己能“察覺”得到,因為這“味道”本該是無味的,聞不出來。
這倒讓陰萌犯了難,對方這麼大大方方地表現出來了,自己該怎麼進一步嗬護發展去套取線索?
陰萌先走到鄭佳怡麵前,對她說道:“你去糖水鋪給我買杯加冰的糖水,等我消息,我留下來幫你砍價。”
“好的,加油,萌萌!”
很蹩腳的借口,但鄭佳怡深信不疑,轉身就往外走幫忙買糖水去了,要知道那個鋪子在家具城外的美食街,很是遙遠。
打發走鄭佳怡後,陰萌又走到老板身邊。
老板這會兒蹲在梳妝台下麵,似乎是在檢查做工細節,但陰萌知道,老板是在徹底讓它變得安全,不放過任何遺漏。
這個老板,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陰萌已經確認老板不是人了,人哪可能靠自己的身體器官,完成這樣的事情?
但不是人,他又算什麼呢?
邪祟、死倒、妖物、怨靈?
甭管是哪種臟東西,它要是隻是喜歡吸這種玩意兒的話,都能稱得上一句“益蟲”吧?
自己現在和潤生住地下室,她不嫌棄這個地方,因為她和潤生作為撈屍人,自是不會在意什麼陰潮。
小遠哥和譚文彬住寢室裡。
但未來,大家肯定會購置自己的房子。
看著眼前這老板勤勤懇懇吸來吸去的樣子,她都想等自己買房子後,把這老板關自己新房裡讓他好好吸上個三天三夜。
老板這會兒,好像感覺到些許不對勁了,他抬起頭,看向陰萌,問道:
“你怎麼了?”
陰萌猶豫了一下,問道:“老板,你是個什麼東西?”
“你怎麼罵……”
老板雙目猛地瞪大,然後左手抓住梳妝台,將其攔在自己和陰萌中間。
“你是誰?”老板的聲音開始顫抖,不再有先前那般淡然自若。
“我們可以不用動手,隻需要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或者,你乾脆和我回去一趟。”
“嗬,你當我傻麼?你們這些虛偽的正道人渣!”
光頭老板手臂發力,梳妝台向著陰萌撞去。
陰萌一個側身,翻過了梳妝台。
老板再次抓住一側櫃子邊緣,鼻子聳起,這高高的櫃子竟被提起,向著陰萌壓了下去。
陰萌單腿蹬向櫃子,身子借力,身體在地磚滑動,在櫃子壓下來之前,脫離了該範圍。
老板轉身,推開後門,打算逃跑。
陰萌自腰間抽出驅魔鞭,向前一甩,纏繞住了對方的腳踝。
老板奮力提腿想要掙脫,陰萌繼續借力,向著他跳去,二人紛紛衝入了後門所通的消防樓道。
見怎麼都甩不開身後的女人,老板伸手抓住腳下的皮鞭,深吸一口氣後,再猛地從鼻子裡噴出一縷火焰,火焰順著驅魔鞭燃燒過去。
陰萌見狀,隻能鬆開鞭子,閃身跳到另一側。
其原先所站的位置,已經被火焰徹底燒黑。
老板再度深吸一口氣,打算繼續噴出火焰攻擊。
但陰萌的驅魔鞭裡,夾雜著七種毒素,鞭子先前被這一燒,七彩毒霧就升騰了起來。
老板這時再一吸,這些毒霧一下子全部進入他的身體。
“額……額……額……”
老板身體開始發顫,眼耳口鼻處,都開始有各種顏色的霧氣噴出。
他的鼻孔快速擴大,達到了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地步。
然後,斷斷續續的火焰,從其鼻子裡噴出,像是堵住了,吸不進去,又噴不出來。
一縷縷綠色的液體,從他鼻子裡滴淌出來,像是鮮血,不斷溢散,化作光輝,向四周揚起。
陰萌站起身,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麵,對方居然自個兒把毒都吸了進去,甚至都不用她來下毒。
老板很難受,也很委屈,他雙手不停地揮舞,像是在控訴著什麼。
這種情感的宣泄,倒真不像是偽裝的。
陰萌開口道:“如果你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你跟我回去,我可以嘗試幫你解毒。”
之所以說是嘗試……因為這七種毒素混合一起火燒後再吸入,具體該怎麼解,陰萌也不是太清楚,但她可以回去後慢慢試。
老板看著陰萌,似乎終於重新審視起這個女人說的話。
正如陰萌先前覺得這老板很奇怪一樣,老板現在看這個女人,也覺得很奇怪。
雙方位於不同的身份政治立場,都提前給對方打上了標簽,可等接觸後,發現對方似乎和自己的固有印象,有著很大的偏差。
因為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上了,自己已經被完全壓製住了,這個女人,沒必要再做虛偽的假惺惺。
老板思索之後,對著陰萌,用力地點了點頭。
陰萌:“你早點同意不就好了,非要摔東西,你等一下,我給你抓兩隻蛤蟆,看能不能先幫你吸一點毒出來,緩解一下你的痛苦。”
老板再次點頭。
這次,他進一步確認了,這個女人不一樣。
但就在這時,陰萌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
“什麼聲音?”
老板也是一愣,很快,眼裡流露出驚慌和恐懼,再接下來,他開始發狂。
他的一張臉,已經變成了深青色,他的肚子也高高隆起,嘴巴張開,向裡頭猛吸一大口氣。
這氣卷之強,站在樓上的陰萌,都隻得靠雙手抓住樓梯欄杆才能堪堪穩住自己的身形,其身上的飾品、掛飾、錢包包括腰間掛著的傳呼機,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也全都被卷了出去,狠狠砸落在老板腳下。
老板眼眸裡,全是憎恨與暴虐,他雙手高舉,鼻子聳起,對著陰萌所在位置,重重噴出鼻息!
刹那間,熾熱的火焰從其眼耳口鼻處噴出,他本人像是個大滋花一樣,開始旋轉噴火。
因為他之前中了毒,身體出現了紊亂,原本鼻息就噴不出了,這次一下子蓄力太多,火焰無法外噴,那就隻能自溢。
火焰,分彆向上和向下席卷,陰萌不得不身子後退,退出樓道,將門關上。
把手,瞬間發燙。
好在,裡頭是消防樓梯,平日裡根本就沒人走,這一通火焰亂噴影響不大,要是在家具城內部來一下,那麼一場大火災將無法避免。
當陰萌再度打開門,走進去時,隻發現這樓梯上下全是一片熏黑。
老板的身體,也變成了焦炭,一道黑影,站在那塊人形焦炭前,伸手,從半空中抓住一道綠色的光。
“你是誰?”
黑影似要向陰萌逼近出手,可剛走一步,他就停住了,然後發出一聲怒吼,像是有什麼令其憤怒的事情正在發生。
他快速向下飄去。
陰萌跳下樓梯去追逐,但每一層的樓梯門都被打開,樓道裡又都被燒得黑漆漆的,目標很快就丟失了。
她嘗試用耳朵想要聽對方的位置,但很可惜,她沒有小遠哥那種聽力。
身為陰家子弟,她甚至都無法走陰探查,最後隻能攥著拳頭揮舞,發泄著悶氣。
……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過得好好的,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為什麼!”
四叔舉著兩把菜刀,在小區裡,繼續著自己的追逐。
譚文彬起初拉著周雲雲一起跑,周雲雲雖然不清楚為什麼要跑,但她還是本能地相信對方。
但漸漸的,譚文彬發現不對勁了,明明剛剛還好好的,天氣晴朗,怎麼小區裡忽然就起了這麼重的霧?
不是簡單的障眼法,而是如此大的覆蓋範圍……他馬上就意識到,這是瘴!
自己和周雲雲,正在逐步進入那位四叔所布置的瘴內。
不同於遠子哥腦子轉速快,譚文彬得先想到書的名字,再去想書的內容,才能將破瘴的方法列出,列出後還得考慮實際可執行情況。
好在,他在思索這個的同時,先將周雲雲推了出去,然後自己向另一個方向奔跑。
那個四叔的目標明顯是自己。
果然,當自己開始逃跑後,四叔隻對著自己追來,而那些逐漸覆蓋過來的白霧,也僅僅是跟隨自己,沒有再去糾纏周雲雲。
破瘴,破瘴,破瘴……
譚文彬一邊快速梳理著各種破瘴方法一邊奔跑先和四叔拉開距離。
“孩兒們,幫我躲起來,我需要時間!”
應該是起作用了,譚文彬開始在小區裡亂竄,和四叔玩起了躲貓貓的遊戲。
整個小區裡,他見不到其他人。
雖然每躲藏一段時間,四叔的腳步就會出現,但每次他都能提前預警,選個新地方再繼續躲。
就這樣,也不知道躲了多久,前方,進入了小區的死胡同,除了進那單元樓,其它方向路都堵住了,而且在霧氣籠罩下,也都不可見了。
霧氣的範圍實在太大,已經不剩什麼空間繼續給自己躲藏了。
譚文彬一咬牙,衝入單元樓,然後雙手開始不停地結印。
出來吃飯,不可能帶一套陣法旗在身,那玩意兒都是死沉死沉的,就算是去吃燒烤,拿旗杆當簽子都嫌太重。
但徒手靠手印結陣,小遠哥平日裡都不常用,對譚文彬來說,就更有挑戰性了。
隻是,不管是調頭和那個四叔拚了,還是逃跑去搖人,自己都得先把人家的主場環境給他破了。
“孩兒們,快跟我一起操練起來!”
譚文彬一邊結印一邊上樓,下方的四叔提著菜刀也在上樓。
能設瘴的主兒,打死譚文彬都不信對方真的隻會拿菜刀砍人。
上到四樓,譚文彬忽然發現前麵有扇屋門是打開的,他就想著先進去,然後從窗戶裡跳出,再繼續和那四叔兜圈子。
隻是,計劃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剛一進去,就看見沙發上擺著的一個大相框,裡頭是正在炒菜的四叔,旁邊是拿著話筒正在采訪他的記者。
我艸,自己這是逃人家家裡來了!
亦或者是,對方用黑暗,引導逼迫著自己,進了他的家。
這種上采訪的照片,居然沒掛在店裡,而且也沒掛在家中牆上。
譚文彬看向牆壁,發現牆壁上掛著很多孩子的合影,還有各種捐款助學的表彰,以及剪報。
這些東西,可謂貼滿了屋子裡的每一處牆壁。
譚文彬腦海中,又立刻浮現出羅明珠先前所說的話,她說她四叔是因為看不慣她爸媽食材以次充好才一氣之下出來自己單乾的。
不是,你個邪祟你在這裡拚命積德行善?
到底你是邪祟還是我是邪祟?
提著菜刀的四叔,出現在了門口,他走了進來,菜刀刀鋒輕輕一撥,關上了門。
“為什麼,我都這樣了,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為什麼,到底要我怎麼做才可以,到底要我怎麼做!這都是你們逼我的,你們逼我的!”
譚文彬目光一瞥,從對方陰沉憤怒的神情裡,還看出了一抹委屈。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方向,在很長時間以來,譚文彬因為個人硬實力墊底,隻能選擇往其它方向去發展。
作為龍王家的船頭吆喝,察言觀色,見人糊弄人見鬼糊弄鬼,是他的本職飯碗,他吃的,就是這口撈飯。
譚文彬立刻舉起雙手。
他不是在舉手投降,而是因為這個姿勢,最能降低對方敵意。
“四叔,這些都是你資助的學生?你真的好偉大,我需要向你學習。”
“這都是你們逼……”
四叔口中憤憤不平的話語,被這突如其來的拐彎,給卡住了。
“唉,想來慚愧,我雖然一直以除魔……以保護蒼生為己任,但很多時候,我也是在荒廢我的時光。
在有空的時候,我還是應該多去主動做些善事,少一點物質方麵的追求,多去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
謝謝你,四叔,你給我很生動地上了一課。”
四叔舉起菜刀:“你到底……在說什麼?”
譚文彬指了指四周牆壁:“這些事,要都是你做的,不值得一聲表揚和學習麼?”
“你是正道人士!”
“我們家的正道,他有點特殊,你指的是魏正道還是李正道?”
“你……”
“放輕鬆,放輕鬆,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邪祟,也不會冤枉一個好邪祟,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
“談什麼?”
“我剛吃的那頓你做的飯,食材新鮮麼?”
“就是活人吃的。”
“呼……那就好那就好。真的,叔叔,你飯菜做得很好,我很喜歡,哪天我帶我們家李正道來給你捧捧場。
那個,我就直說來意了,你最近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比如遭遇到什麼怪事,身邊親戚朋友什麼的生了什麼怪病?”
四叔已經將自己手裡的菜刀放下了,但他身上依舊帶著濃重的警惕。
“有沒有?要是沒有的話,請問你有沒有什麼分離的愛人、債主或者什麼仇人,他們近期給你消息,要來與你破鏡重圓、找你討債或者要來找你報仇?”
“仇人……”
四叔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馬上抬起頭,剛剛籠罩整個小區的白霧,在此刻全部消散。
但他臉上已經流露出緊張的情緒,似是自己疏忽之下犯了一個大錯。
“它……不會找來吧……不會的……不會的……”
就在這時,譚文彬聽到耳畔傳來一個陌生人說話的聲音:“是誰?”
四叔抬起頭,絕望道:“他還是找到我了,還是找到我了……”
隨即,四叔神情開始扭曲。
“不……你休想……你休想……你休想蠱惑我!”
四叔大叫一聲,舉起菜刀,對著自己胸膛,直接剖了下去。
鮮血當即飛濺,染紅了牆壁以及上麵的獎狀。
譚文彬眼睛睜得大大的,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場,的確很恐怖。
這位四叔,他在以最酷烈的方式,自殺?
“嗶嗶……嗶嗶……嗶嗶……”
也就在這時,譚文彬腰間的傳呼機響了。
譚文彬低頭快速按了一下傳呼機,有兩條文字傳訊。
應該是自己先前在瘴裡頭,信息傳遞不進來,現在瘴被四叔撤掉了,兩條不同時段的信息都進來了。
第一條:速回學校。
第二條:正陽街十字路口,萍聚照相館,集合拍照。
集合拍照?
這會兒拍照?
譚文彬目露思索。
“啊啊啊!”
四叔的耳朵完全閉合住了,可即使如此,在那說話聲音的影響下,四叔臉上的神情也是一會兒冷靜一會兒癲狂。
“我寧願自我了結,也不會給你機會,你,做夢!”
就在這時那細細碎碎的聲音,變為一聲怒吼。
譚文彬看見一道黑影,從門外進入,站在了四叔麵前。
黑影應該是匆忙趕到的,先前的聲音大概也是他發出的,但那時,他本體並不在這附近。
畢竟,聲音的傳播距離,能很遠。
此時,黑影的手,刺入四叔的腹部,四叔停止了抽搐頹然倒地。
那雙耳朵裡,流出了白色的膿水。
黑影從四叔體內,抓出了一縷白色的光。
隨即,黑影轉身,看向譚文彬。
對方身上的氣息,很是強大,圍繞在其身上的黑色,是濃鬱到極點的煞氣,不需要走陰,都能看得見。
譚文彬知道,對方是個可怕的家夥,而且看其快速進屋快速從四叔體內抽出東西的速度,他相信,在其麵前,自己沒有躲藏和逃跑的機會。
隻能……正麵麵對了。
譚文彬雙手掐印,準備折壽請孩兒們附身。
他是學過,但還沒實際練過,畢竟這東西你也不好隨便去嘗試看看效果,演練個幾次就可以預備後事了。
兩個怨嬰開始嘗試進入譚文彬體內,以前,譚文彬隻嘗試過把曾家那個鬼夫與自己捆綁,這次是一下子進兩個鬼,他有些把控不住。
還沒完全請上身呢,自己的身體就開始膨脹起來,皮肉繃緊的感覺讓他十分痛苦。
一縷縷鬼氣在自己身邊環繞,將衣服吹得更加鼓起。
黑影看到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麼。
此時,他竟表現出了一種忌憚,沒有再靠近。
嗯?
我禦鬼術還沒完成施展呢,你這就怕了?
難道我現在這種狀態下的形象,差到連邪祟都恐懼?
禦鬼術是小遠哥草創,而且小遠哥也說過了,暫時比不過人家官將首的正經路子。
麵對黑影所散發出的強大壓迫力,譚文彬覺得,自己就算將禦鬼術發揮到極致,也大概不是對方的對手。
就在這時譚文彬腦海中靈光一閃,馬上喊道:“正陽街十字路口,萍聚照相館,集合拍照!”
一道深邃的目光,自濃濃黑影中鑽出,落在譚文彬身上,似是在進行打量與判斷。
下一刻,黑影飛出屋門,離開了。
他是真的走了。
因為譚文彬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兩個怨嬰,也流露出了長舒一口氣的情緒,他相信倆孩子的判斷。
譚文彬馬上喊道:“孩兒們,快點出來,施法停止,中斷賠一半,中斷賠一半!”
既然不用打架了,那趕緊把術法中斷,這樣損耗的陽壽還不至於太離譜,陽壽這玩意兒,還是得省著點用。
施法中斷,譚文彬“噗通”一聲跪在地板上,連續口吐鮮血。
兩個怨嬰正欲陷入沉睡。
“彆急著睡,彆急著睡,還得去照相館,去支援!”
譚文彬擦去嘴角的鮮血,爬起身,目光掃向腰間傳呼機。
先前,他主動告訴了對方照相館的地址。
因為他知道,這是小遠哥想讓自己來傳達的。
……
萍聚照相館,二樓。
藍色的背景幕布下,鄧陳坐在那裡,全身上下連帶著椅子,都被用沾染了黑狗血開過光的歸鄉網完全包裹。
包裹得太嚴實,隻露出了一張臉。
李追遠手裡拿著一把小刀,在鄧陳的麵前輕輕揮舞了幾下,似是在下著某種決斷,但最終,還是將小刀收了起來,放入口袋。
“你就坐在這裡,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亂動,我答應你,會把這件事處理好。”
鄧陳對著李追遠,點了點頭。
李追遠拿起背包,背在了身上,是很沉,但他力氣也不小,能背得動。
順著狹窄的樓梯,往下走,來到一樓。
整個一樓,現在就隻有他一個人。
外麵,已經升起了白霧。
不是山區,而是平原,近黃昏時起這種霧,還是挺罕見的。
李追遠走到櫃台前,抓起糖盒裡的糖,開始剝。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
外麵的霧越來越重,少年麵前的糖也就越剝越多。
終於,霧氣不再加劇,到了某種極點。
李追遠也不再剝糖,抓起兩把,放入口袋,餘下的,一個一個全部送入自己嘴裡。
“嘎嘣!嘎嘣!”
李追遠一邊咬碎著嘴裡的糖,一邊走到門口,將店門打開,外頭的白霧開始湧入,像是舞台上用了過量的乾冰。
前方濃霧深處,出現了一道黑影。
黑影逐漸走近,到達合適距離後,就站在了不遠處。
李追遠:“怎麼,就不想和我正大光明的見一見麼?”
黑影消散,露出了裡麵的人,這個人一身皮衣,穿著皮靴,雙手戴著手套,脖子以上則套著一頂摩托車頭盔。
李追遠:“就這麼見不得人麼,難道,長得跟個豬一樣?”
頭盔裡,發出滲人的獰笑。
他伸手,將頭盔摘下,裡麵,確實是一張咧著大嘴正在發笑的豬頭。
“嗬嗬……”
李追遠也笑了。
雙方保持著那段距離,笑了很久。
李追遠開口道:“雖然你長著一顆豬腦,但不得不說,你真的很聰明。”
那頭豬,似乎因得到了誇讚,笑得更開心了。
“黑蟒為眼,白蚣為耳,青牛為鼻,紅猿為舌,黃豬為口。
眼耳口鼻舌,黑白黃青紅。
你們五個,本是一體的。
你想重新融合它們,它們不同意是吧?
而且,它們為了避開你,還特意躲藏了起來。
所以,
你就把它們在門檻前都帶出來,借用我,借用我的人,借用江水,來幫你,一個個地找到它們。”
對方停止了發笑,開口道:
“誰叫它們,居然想積德行善,做個好人呢?”
對方抬起頭,看向上方,繼續道:
“可笑吧,它們也不問問這天道,配走這一條路麼?”
“我不知道它們配不配走這條路。”
“是吧,就連你,也不知道啊。”
“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麼?”
少年抬起左手,向身側揮了揮,二人身前的這段濃霧,隨即消散了個乾乾淨淨。
緊接著,
李追遠伸出右手,指了指對方:
“你的路,是走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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