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軋鋼廠保衛科的兄弟好多都是部隊退下來的。
可怎麼也想不到,一場所謂的“查封黑市”,竟會賠上這麼多條人命。
“誰下的命令?”
張文亮的聲音低沉得像悶雷,“是楊衛民?”
趙剛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辦公室裡瞬間陷入死寂,隻有窗外的風聲嗚咽著,像在為那些逝去的生命哀悼。
張文亮看著眼前這個平日裡硬朗如鐵的漢子,此刻哭得像個孩子,心裡又氣又痛。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已經恢複了平日的銳利。
“你先去醫務室把傷處理好,然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字不落的寫成報告給我。楊衛民那邊,我會去找他。”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犧牲和受傷的兄弟家屬,武裝部會牽頭安撫,你不用操心。
但這事兒,必須有個說法,對犧牲的兄弟,對受傷的人,都得有。”
趙剛用力點了點頭,淚水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化作一小片濕痕。
張文亮揮了揮手,語氣緩和了些:“趕緊去處理你的傷口。處理完了,立刻寫報告。”
趙剛用袖子抹了把臉,露出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報告部長,傷口在醫院已經處理過了,現在就能寫。”
張文亮看了眼他胳膊上滲著血漬的紗布,也沒再堅持。
“行,那就現在寫,就在這辦公室裡寫。”
說著,他從抽屜裡拿出一支鋼筆和一疊信紙,放在辦公桌上。
趙剛走過去,剛要拿起紙筆,卻被張文亮叫住。
“去那邊的茶幾上寫,這裡我還要處理點事。”
趙剛應了一聲,抱著紙筆走到靠窗的茶幾旁,拉開椅子坐下。
筆尖懸在紙上,昨晚的畫麵卻像潮水般湧來—。
胡同裡的槍聲、兄弟們倒下的身影、醫院裡的紅燈.....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攥了攥筆,才開始快速的寫了起來。
張文亮坐在辦公桌後,腦子裡也在想著怎麼安撫那些犧牲的同誌。
同時,他的目光還時不時落在趙剛身上。
看著他寫幾筆就停住,肩膀微微顫抖的樣子,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他現在想得最多的,是那些犧牲和受傷的兄弟家屬。
受傷的還好說,總有痊愈歸隊的盼頭。
可一下子沒了七個,七個家庭的天就這麼塌了。
他該怎麼去跟人家父母、妻兒開口?那一句“節哀”,又怎麼抵得過陰陽相隔的痛?
趙剛每寫完一段,張文亮都會走過去看一眼。
看著報告裡“無掩體”“遭伏擊”“步槍”這些字眼,他的眉頭就沒舒展過。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這哪裡是查封黑市,分明是一場毫無準備的硬仗。
而另一邊,工業部副部長張興國已經到了軋鋼廠門口。
他下車時,總覺得廠區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巡邏的保衛隊員臉色凝重,擦肩而過的工人也都低著頭,沒人像往常那樣笑著打招呼。
他皺了皺眉,沒太往心裡去,隻想著趕緊找到楊衛民。
昨天部裡開了會,已經研究好了解決當前問題的新方案,正好趁今天過來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