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韓家老宅的正廳裡，比金家會議室多了幾分沉鬱的古意。
紅木條案上供奉著祖宗牌位，嫋嫋香火纏繞著梁間雕花，卻暖不透滿地的寒氣。
接到急電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的韓依曼跪在冰涼的青磚地上，米白色真絲睡裙沾滿塵土，膝蓋處早已泛起淡淡的淤青，可她連動都不敢動，隻聽得頭頂傳來韓家老爺子韓鬆濤冰錐般的冷哼：“說！你為什麼要讓晨光傳媒曝餘順的私生女？”
韓鬆濤坐在太師椅上，手指死死攥著拐杖頭，指節泛白。
他身旁的韓明城，也就是韓依曼的父親，臉色比牆皮還白，幾次欲言又止，都被老爺子淩厲的眼神逼了回去。
韓依曼聲音發顫，指尖死死掐著裙擺：“我……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氣！當年餘順不給我麵子，還讓劉一菲的專輯順利發行，我……”
“咽不下氣？”韓鬆濤猛地將拐杖戳在地上，“咚”的一聲震得案上青瓷瓶都晃了晃，“當年我是怎麼跟你說的？陳夢琪怎麼跟我交代的？
她握著莫家二房的權柄，又是陳家的掌上明珠，特意打電話來跟我說，餘順是她莫、陳兩家認下的子侄，讓我們彆因為你這點破事找他麻煩，你全忘了？”
韓明城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指著女兒罵道：“我當年是不是問過你？你跟餘順結怨到底是為什麼？
你說隻是見他長得好，想和以前潛規則你前麵那幾個男友一樣，拉他做你的麵首。
我們韓家，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恬不知恥的賤人？
你那點破事，人家不樂意，你就找工商稅務給劉一菲添堵——我當時怎麼跟你說的？
讓你彆再招惹他，你耳朵是聾了嗎？”
韓依曼被罵得縮了縮肩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還想辯解：“可金赫軒也說……說餘順剛跟劉一菲分手，這時候曝他有私生女，肯定能讓他名聲掃地！
我們說的也是事實！我以為……以為隻是小事，哪知道會鬨這麼大……”
“小事？”韓鬆濤氣得冷笑，隨手抓起案上的茶碗卻沒砸下去，隻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濺了一桌。
“你知道現在韓家日化線的倉庫堆了多少貨嗎？三天！就三天，線下二十多家門店被抵製，合作商撤了五個！這都是你嘴裡的‘小事’？”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韓依曼蒼白的臉，滿是失望：“我還以為你跟金家那小子湊一起是收了心，想找個靠譜的歸宿，沒想到你倆湊一起是要把韓家往火坑裡推！
金家有百年基業能扛，我們韓家呢？
咱們家從商也不過幾十年，日化線是你大哥一手撐起來的，現在被你攪得快垮了，你大哥在外地談的合作昨天直接被對方放了鴿子，你知不知道？”
韓依曼終於慌了，眼淚砸在青磚上：“我……我不知道會這樣……我隻是想出口氣，金赫軒也同意了，他說金家前幾年被餘順坑了一個億，他一直想找機會報複回去，這件事不光我們一家的事，金家也有份。”
“金家跟餘順的恩怨，跟我們韓家有什麼關係？”
韓明城終於爆發，聲音都在發抖，“咱們韓家，確切來說隻是你恬不知恥當年和餘順有點小小的摩擦，這事本早過去了。
我原本也以為那些年你早忘記這件事了，沒想到你一直記恨到現在。
陳夢琪當年特意跟我強調，餘順看著好說話，可護短得很，而且陳家大小姐什麼時候吃過虧？
你不知道陳夢琪女兒莫雲汐和餘順的關係嗎？
人家曝光和劉一菲分手，弄不好就是要推莫家小公主上位。
你倒好，直接去戳人家的痛處，你這不是把韓家架在火上烤嗎？”
韓鬆濤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語氣裡滿是疲憊：“當年你找關係卡劉一菲的專輯，我就該好好管管你。
現在倒好，膽子越來越大，連莫、陳兩家的人都敢得罪了。
這還僅僅隻是餘順出手，莫、陳兩家都沒下場，要是他們兩家都下場了，你認為咱們韓家扛得住嗎？”
他看向一旁的管家：“去，把二小姐帶回她的院子，派人看好了，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她踏出院子一步，手機、電腦全給我收了！”
管家應了聲“是”，上前想扶韓依曼，卻被她甩開手——她還想再說什麼，可看到父親通紅的眼睛和老爺子冷得像冰的眼神，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被管家半扶半架地拖了出去，裙擺劃過青磚留下一道淡淡的灰痕。
待正廳裡隻剩父子二人，韓明城才撲通一聲跪在韓鬆濤麵前：“爸，是我沒教好女兒，我……我這就去聯係餘順的團隊，跟他賠罪……”
“賠罪？”韓鬆濤搖頭，拿起案上的手機，指尖有些發抖，“你跟他賠罪沒用，得找陳夢琪。
當年是她跟我打的招呼，現在我們破了規矩，隻能跟她去認錯。
不然，莫家二房要是動真格的，我們韓家這點家底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他撥通了陳夢琪的電話，電話接通的瞬間，原本緊繃的語氣立刻放軟：“夢琪侄女啊，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是我，韓鬆濤啊。
有件事……唉，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孫女不懂事，惹到餘順了，我跟你賠個不是……”
“什麼？你不知道這件事！壓根沒和你說過！”
“夢琪侄女，不用跟伯伯開這種玩笑了，這次是我韓家做的不對，你幫忙跟你女婿說一下，做個和。”
“哈哈哈，是是是，我說錯話了，不是女婿，是子侄，那能不能給伯伯一個麵子。”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些什麼，韓鬆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隻是連連應著“是”“我知道了”“我們會處理好的”。
掛了電話，他靠在太師椅上，半天沒說話。
韓明城小心翼翼地問：“爸，陳夢琪怎麼說？”
韓鬆濤睜開眼，眼神裡滿是凝重：“她說，她壓根不知道這件事，她女兒根本沒和她說過。
她現在去問問，不過她說，要是餘順不原諒，莫家和陳家那邊以後不會再跟我們韓家有任何合作。”
香火還在燃著，煙氣纏繞著韓鬆濤的臉，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蒼老。
韓明城跪在地上，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他知道，韓家這次的麻煩比想象中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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