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韓家老宅的青石板路上還凝著薄霜，韓鬆濤已換上一身熨帖的深灰中山裝，拐杖頂端的龍紋在晨霧裡泛著冷光。
韓明城則穿了件深色西裝，領帶係得一絲不苟，隻是眼底的紅血絲藏不住一夜的焦慮。
父子倆在正廳匆匆分了手，一個往莫家老宅的方向去，一個驅車赴金聿文的約，像兩股被推上風口的浪，各自朝著未知的暗礁撞去。
餘順給丈母娘陳夢琪買在龍湖彆墅區的彆墅外，韓鬆濤站在寒風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拐杖。
管家早已進去通報，可裡麵遲遲沒動靜——他心裡清楚，這是陳夢琪在拿捏分寸，也是在給他這個“長輩”留最後的體麵。
約莫過了一刻鐘，穿著素雅真絲睡袍的陳夢琪才踩著軟底拖鞋匆匆出來，長發鬆鬆挽著，臉上已描了淡眉，不見半分剛起床的倉促。
“鬆伯，您這是折煞我了！”
陳夢琪快步上前，伸手想扶他，語氣裡滿是恰到好處的熱絡，“有什麼事您打個電話，我親自去您府上聽訓就是，哪能讓您這麼大年紀，大清早站在風裡等？”
韓鬆濤擺了擺手，避開她的攙扶，徑直往客廳裡走，坐下時拐杖在紅木地板上“篤”地一點，帶著幾分沉鬱：“夢琪，叔伯今天來，是真沒彆的辦法了。”
他抬眼看向陳夢琪，眼底的疲憊藏都藏不住，“你那侄子餘順，出手太狠了——這幾天，韓家旗下幾個日化廠、連鎖店，市值硬生生蒸發了一個多億。我們家就這點家底，經不住這麼折騰啊。”
陳夢琪端起傭人剛泡好的茶，遞到他麵前，指尖捏著白瓷杯沿，笑容溫和卻帶著幾分試探：“鬆伯，您這話我就糊塗了。餘順這孩子一向與人為善，除非有人先惹到他頭上。前幾年依曼那事，不是早就翻篇了嗎？怎麼突然又……”
“唉，還不是我韓家教女無方！”韓鬆濤重重歎了口氣，把韓依曼和金赫軒合謀散播餘順私生女消息的事簡要說了一遍，再三強調長輩毫不知情。
他姿態放得極低：“是我們家依曼不懂事，跟金家那小子一起犯了渾，才把餘順惹惱了。我知道這事是我們不對，可現在韓家快扛不住了，隻能求你幫著說合說合。”
陳夢琪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眼底飛快閃過一絲了然——餘順要曝光孩子的事，早就跟她們這些“長輩”透過氣，她原以為是餘順自己的計劃，沒成想竟是韓依曼和金赫軒在背後推波助瀾。
不過韓鬆濤既已親自上門，姿態又如此之低，再加上韓家確實損失慘重，於情於理，她都得賣這個麵子。
“鬆伯您言重了，都是自家人，哪有不幫的道理。”
陳夢琪放下茶杯，拿起手機就撥餘順的私人號碼，語氣輕快，“我這就給餘順打電話，讓他先停手，有什麼事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可聽筒裡傳來的，卻是機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陳夢琪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又趕緊撥餘順的工作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按得飛快，結果依舊是關機。
她心裡咯噔一下，再撥通餘順貼身助理阿南的電話，聽筒裡依舊是那道冰冷的提示音。
“這孩子，搞什麼呢？”陳夢琪尷尬地笑了笑，轉頭看向韓鬆濤，眼神裡多了幾分歉意，“可能是手機沒電了，我再打給雲汐問問，她肯定知道餘順在哪。”
電話接通的瞬間，莫雲汐清脆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媽，大清早的怎麼了？我剛上車，正往公司趕呢。”
“這麼早就去公司？”陳夢琪的語氣立刻軟下來，帶著幾分嗔怪，“你彆仗著年輕就熬身體，平時多注意休息。”
“這幾天公司事多嘛，再說我身體好著呢。”
莫雲汐笑了笑，催促道，“媽，您到底有啥事？要是叫我和餘順哥哥回家吃飯，那就免了，他剛走，沒個10天半個月回不來。”
“餘順走了？”陳夢琪猛地坐直了身子，聲音都提高了幾分，“他走去哪了？我打他電話都關機。”
“你是真一點都不關心你女婿啊，他去北美做電影宣傳了呀，應該是昨晚在西安做完宣傳就直飛洛杉磯的。”
莫雲汐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理所當然，“他走之前跟我說了，要去二十多天，估計現在還在飛機上呢，手機肯定開了飛行模式。”
陳夢琪拿著手機，一時沒說話，隻覺得後背被目光盯著發寒。
她轉頭看向韓鬆濤，見老人臉上的希望一點點淡下去，最後隻剩一層灰敗，心裡也跟著沉了沉，趕緊說道“鬆伯，您彆著急，這孩子肯定不是故意躲您，待會兒他落地了我就打電話叫他先停手，有什麼事做下來再說……”
與此同時，市中心的一間私密茶室裡，韓明城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緊緊攥著茶杯，杯壁的熱氣燙得他手心發疼，卻渾然不覺。
金聿文坐在他對麵，穿著一身黑色高定西裝，袖口露出精致的腕表，正慢條斯理地用茶勺攪拌著抹茶，動作優雅，眼神卻像淬了冰。
昨天晚上父親的話還在他耳邊回蕩：“甄惠嘉留不得……”
對於這個女人，不管當年是真心喜歡自己，還是懷著目的爬上了自己的床，怎麼說也是自己兒子的媽，要自己去除掉她，還真有點下不了手。
可是不除掉她，被妻子溫尚如知道了，肯定會大鬨，說不定溫家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隻得去母留子了，不然金家家主這個位置，自己還真不一定能爬得上去。
金聿文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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