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大亞灣港口的夜,比金家老宅的暮色沉得更透——鹹澀的海風裹著冷意往衣領裡鑽,連浪濤拍岸的聲都壓得極低,像藏著不敢聲張的秘密。
探照燈的光柱掃過海麵,在黑沉沉的浪尖上切出一道轉瞬即逝的冷光,像鈍刀刮過瀝青,卻連碼頭深處半分陰影都照不透。
金猛穿著藏青色工裝,帽簷壓得幾乎遮住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對講機,塑料外殼被掌心的汗浸得發滑,視線卻像焊死在正在裝船的集裝箱上。
真是老板一句話,辦事的人跑斷魂。
白天光明正大裝了好幾年的貨,就因為對麵工地要開工、怕人來人往撞見,突然就改成了半夜。
他越想越窩火——這大半夜偷偷摸摸的,反而比白天更惹眼,家主到底在琢磨什麼?
“動作快點!都麻利點!”他把聲音壓到嗓子眼,嗓子裡裹著熬夜的疲困,發出來的聲都是啞的。
好在他慣了聲色犬馬的夜生活,倒也不算熬不住。
七八個穿同款工裝的漢子,弓著腰把貼滿“易碎品輕拿輕放”的箱子從貨輪上卸下來。
動作快得像偷食的鼠,卻輕得沒讓箱子磕出半聲響;連金屬叉車的引擎都調得隻剩低低的嗡鳴,混在浪聲裡幾乎聽不見。
這些人都是金家從邊境市帶出來的遠房親戚,知根知底、嘴嚴得很,是金懍禥特意留下的“自己人”。
“猛哥,那邊好像有車燈。”一個漢子突然停手,往海對麵工地的方向努了努嘴,聲音發顫。
金猛心裡“咯噔”一下,手立刻按上對講機:“關燈!快把叉車燈關了!”
叉車的光柱瞬間熄滅,碼頭猛地陷入一片昏暗,隻剩探照燈的餘光勉強勾出集裝箱冷硬的輪廓。
他貓著腰躲到貨輪後麵,脊梁貼著涼冰冰的金屬壁,隻敢探半個腦袋往對麵看——兩束車燈的光越來越近,最終停在工地值班室門口,兩個模糊的人影晃了晃,鑽進了屋裡。
“是對麵工地的人?”身邊的漢子湊過來,氣息都不敢喘勻。
“不然還能是誰?”金猛咬著牙,牙根發酸,“媽的,這半夜又不施工,跑回來添什麼亂?”
他回頭瞥了眼那些“易碎品”箱子——裡麵裝的是從秘密倉庫提出來的新型毒品,要混進明天發往大馬的貨船。
以前白天裝貨時,就算有人看見也不怕,現在倒好,被這麼一攪,隻能在這乾等,反而耽誤事。
“操,誰身上帶‘料’了?給我磕一顆提提神。”他揉了揉發沉的太陽穴,語氣發狠。
“猛哥,禥爺和文哥可是再三說過,乾活的時候不能嗑藥。”有人小聲勸。
“他們父子倆上下嘴唇一碰,咱們就得大半夜跑這來累死累活,事事都要親力親為!”金猛踹了腳旁邊的木箱,“你叫他們來試試這半夜的罪?”
“猛哥說得對!”一個叫彪子的漢子湊過來,從口袋裡摸出個小紙包,“我身上帶了,猛哥,咱哥幾個分著磕點,提提神也好乾活。”
“彪子,你帶這麼多‘料’乾嘛?”有人盯著紙包,眼睛發亮。
彪子嘿嘿笑,聲音裡透著猥瑣:“這大半夜出來了,乾完活哪還回去?下半夜直接去‘瀟灑大世界’啊!這玩意好,給那些妞喂個兩三顆,保管她軟得像沒骨頭,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媽的,你小子小心點,彆喂多了搞出事。”金猛瞪了他一眼,卻沒攔著。
“猛哥放心,我有數!”彪子拍著胸脯,“多喂幾次,等她們上癮了,還會求著我要呢!嫖資省了不說,她們賣笑掙的錢,不都是幫我掙的?”
“你小子心夠黑。”金猛罵了句,卻沒再說話——對麵值班室的燈閃了閃,兩個人影又走了出來,上了車。
車燈亮起,車子拐了個彎,很快消失在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