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市刑偵大隊的審訊區從入夜起就沒斷過燈,冷白的光線透過百葉窗切成細條,落在金猛、張彪等七人的臉上,把他們各異的神情照得纖毫畢現。
遠航物流這夥人剛被帶進來時還透著點酒氣,領頭的金猛把夾克衫往椅背上一搭,露出脖子上的大金鏈,坐姿吊兒郎當;
張彪彪子)攥著褲腿,指節泛白,時不時偷瞄身邊的侯誌平瘦猴);
而侯誌平最是局促,瘦得像根麻杆的身子縮在椅角,袖口磨起的毛邊被他反複撚著,眼神總往審訊桌下躲。
“瀟灑大世界夜總會,10月12號晚上,你們七個找了陪侍,沒錯吧?”
民警把打印好的消費記錄拍在桌上,紙張發出清脆的聲響。
金猛先是愣了愣,隨即嗤笑一聲,從煙盒裡摸出根煙遞過去,被民警擺手拒絕後,自己點上吸了一口,煙灰彈在記錄紙上:“警官,這事兒有啥好問的?不就是找個小姐陪酒嘛,罰錢還是拘留,我們認了——多大點事,還值得把人帶到刑偵大隊來?”
他這話像給其他人吃了定心丸,剩下四個船員也跟著附和,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就是個治安問題”“我們配合處理”,隻有張彪和侯誌平沒吭聲。
民警目光掃過二人,追問:“你們倆呢?也是跟他們一樣,在夜總會房間睡到中午才走?”
張彪喉結滾了一下,搶先開口:“不是……我跟瘦猴淩晨六點左右,把那個叫杜佳梅的小姐帶回大亞灣宿舍了——她喝太多,夜總會床小,我們想著回去讓她醒醒酒。”
侯誌平趕緊點頭,聲音發飄:“對,早上八點多她就醒了,說要走,我們還在樓下看著她出了物流大門,攔出租車走的。”
為了核實這話,李振南立刻派人去調來了遠航物流大門口的監控。
屏幕上,上午8點47分,一個穿亮片短裙、酒紅色卷發的女人從大門走出來——看衣著確實是杜佳梅。
她腳步虛浮,像踩在棉花上,“篤、篤”的高跟鞋聲透過監控音箱傳出來,卻透著股不穩的拖遝。
從物流大門到人行道不過十米路,她突然踉蹌了一下,右手死死扶住牆,鞋跟在水泥地上刮出一道白痕;走了兩步,又崴了一次腳,這次差點摔在地上,隻能蹲下來揉了揉腳踝,再站起來時,腰背明顯比平時佝僂了不少。
“看來還是沒醒酒。”年輕民警嘀咕了一句。
監控確實拍到“杜佳梅”攔了輛出租車離開,街麵攝像頭也跟著拍到出租車往城中村方向開去。
嫌疑瞬間轉到了出租車司機身上——他會不會是最後見過杜佳梅的人?
有人提出猜想:“會不會是司機見她醉了起歹心,她不從就……”
話沒說完,就被王哥打斷:“你是不是傻?杜佳梅做哪一行的?要是真遇到這種事,大概率不會硬拚;而且司機也犯不著做這種事吧,他們雖然辛苦,但收入還是挺高的,最多幾百塊錢的事……”
不管怎麼說,找到這個司機是當務之急。
李振南隊長盯著監控裡一閃而過的車牌“粵b·t8723”,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一分鐘後就撥通了出租車公司的電話:“我是刑偵大隊李振南,立刻把粵b·t8723司機的聯係方式發過來,讓他馬上到隊裡配合調查,事關人命案,耽誤不得!”
四十分鐘後,一個穿藍色工裝、戴鴨舌帽的男人騎著自行車趕到刑偵大隊,正是那位司機林東,他今晚沒當班,車給合夥人快去營業了。
他一進辦公室就滿頭大汗,攥著行駛證的手不停發抖:“警官,我真沒犯法啊!怎麼還把我叫到刑偵大隊了,昨天那個紅燈我確實是搶了點時間,但我過去的時候信號燈還是黃的啊,我現在就去交罰款。”
“不是交通違章。”李振南把監控畫麵調出來,指給林東看,“10月13號上午8點47分,你在遠航物流門口接了個穿亮片短裙的女乘客,對嗎?”
林東湊近屏幕看了幾秒,猛地點頭:“對!我記起來了!她一個人沒有坐副駕,坐在後排,上車就低著頭,頭發把臉全擋住了,隻說去城中村北口,一路上沒跟我說話。到地方她掃碼付了錢,開門就走,我還提醒她‘慢點走’,她也沒應聲。”
民警立刻調取了城中村北口的交通監控,上午9點32分,林東的出租車確實停在那裡,“杜佳梅”低著頭快步走進巷子裡——可那巷子往裡走五十米,就是深城市天網的盲區。
屏幕裡,城中村的巷弄窄得隻能容兩人並行,握手樓的窗戶密密麻麻地對著街道,樓下堆著沒清理的垃圾,蒼蠅在塑料袋上亂飛,穿工裝的務工人員背著工具包來來往往,還有小販推著三輪車叫賣——這樣的地方,想找一個消失的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全員出動!”李振南把對講機抓在手裡,聲音急促,“一隊守城中村所有出口,查近三天的流動人口登記;二隊去巷子裡挨家挨戶問,重點查小旅館和出租屋;三隊聯係城中村管理處,調所有私人商鋪的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