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汀旅館頂層的臨時病房內,消毒水的氣味與血腥味交織在一起。
無名緩緩睜開眼睛,天花板上斑駁的水漬在視線中逐漸清晰。
腹部的傷口傳來陣陣鈍痛,但比起在奧希拉克反應堆中刀時已經好了太多。
\"醒了?\"
茉劍軍醫官的聲音從床邊傳來。
無名微微側頭,看見她正低頭記錄著監護儀上的數據,眼鏡片上反射著屏幕的藍光。
\"嗯。\"
無名簡短地回應,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茉劍放下平板,動作嫻熟地檢查他腹部的繃帶:
\"傷口愈合得不錯,但脾臟的損傷需要更長時間恢複。\"
她頓了頓,\"至少兩周內不能劇烈活動。\"
無名輕輕點頭,目光掃向病房的窗戶。
夜幕已經降臨,巴克什的燈光在遠處閃爍,偶爾被炮火的光芒短暫掩蓋。
他注意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牛皮紙袋,上麵印著俄羅斯聯邦武裝力量軍事醫療部門的標誌。
茉劍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深吸一口氣:
\"在告訴你之前,我需要確認,你的精神狀態是否適合接收重要信息。\"
無名轉過頭,灰藍色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軍醫官:
\"說。\"
茉劍推了推眼鏡,拿起那個牛皮紙袋:\"這是dna檢測報告。\"
她停頓了一下,\"關於你和班寧指揮官的血緣關係。\"
病房內突然安靜得可怕,隻有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無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但茉劍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結果顯示,\"茉劍的聲音異常平穩,\"你們存在99.99的母子血緣關係,也就是說,你想找的親生母親,就是她。\"
窗外的探照燈掃過,在無名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整整一分鐘的沉默後,他才開口:\"我知道了。\"
就這樣?
茉劍挑了挑眉。
她預想過各種反應——憤怒、震驚、狂喜,但絕不是這種近乎冷漠的平靜。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茉劍忍不住問道。
無名輕輕搖頭,目光再次轉向窗外:
\"我需要時間思考。\"
他頓了頓,\"然後和她談談。\"
茉劍點點頭,收起醫療記錄:\"班寧就在外麵。如果你準備好了……\"
\"現在。\"無名打斷她,聲音依然平靜,但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急切。
茉劍轉身走向門口,在拉開門的一瞬間,她回頭看了一眼。
無名已經掙紮著坐了起來,儘管這個動作顯然讓他疼痛不已。
窗外的月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那雙灰褐色的眼睛——現在她才發現,和班寧的是如此相似。
走廊裡,班寧正靠牆而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腕內側的圓形疤痕。
露娜站在她身旁,戰術平板的藍光映在她擔憂的臉上。
\"他醒了。\"茉劍輕聲說,\"而且……已經知道了。\"
班寧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複常態:\"他什麼反應?\"
\"平靜得可怕。\"茉劍聳聳肩,\"隻說想和你談談。\"
班寧深吸一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整理了一下作戰服的領口——這個罕見的緊張動作讓露娜瞪大了眼睛。
\"需要我陪你進去嗎?\"露娜小聲問道。
班寧搖搖頭,大步走向病房。
在推開門的一瞬間,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對兩人說:
\"彆讓任何人打擾我們。\"
隨著房門關閉的哢噠聲,茉劍和露娜麵麵相覷。
\"就這樣?\"露娜眨眨眼,\"我們就在外麵乾等?\"
茉劍走到走廊長椅旁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除非你想偷聽阿薩拉衛隊指揮官的家事。\"
露娜撇撇嘴,挨著軍醫官坐下:\"你覺得他們會談什麼?\"
茉劍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二十年缺失的母子關係?戰場上的數次生死相托?誰知道呢。\"
她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反正不會是什麼溫馨的家庭團聚。\"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走廊儘頭的掛鐘發出沉悶的滴答聲,露娜的平板已經自動鎖屏三次。
茉劍的煙盒漸漸見底,但病房的門依然緊閉。
\"已經一個半小時了……\"露娜忍不住看了看時間,\"要不要去問問情況?\"
茉劍搖頭:\"除非裡麵打起來——\"
她突然停住,因為病房內確實傳出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
兩人同時跳起來衝向門口。
露娜的手已經按在了門把上,但裡麵隨即傳來班寧的聲音——雖然聽不清內容,但語調平穩,不像是發生了衝突。
\"我就說。\"茉劍鬆了口氣,拉著露娜退回長椅,\"給他們點空間吧。\"
為了轉移注意力,露娜打開了戰術平板:\"說起來,紅狼的生日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茉劍的表情立刻變得不自然起來:\"還在計劃……\"
\"得抓緊了,隻剩不到兩周。\"
露娜興奮地調出一份文件,\"我整理了一些美式生日派對的要點,你要看看嗎?\"
茉劍湊近屏幕,眼鏡片上反射著平板的藍光:
\"可是,生日不是應該……低調慶祝嗎?\"
\"所以美國人才特彆啊!\"露娜劃動屏幕,\"你看,首先要有氣球和彩帶——\"
她的講解被病房內突然提高的說話聲打斷。
班寧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雖然依然聽不清內容,但語氣明顯激動了許多。
緊接著是無名的回應,同樣提高了音量。
茉劍和露娜同時屏住呼吸,但對話聲又迅速低了下去,重新變得模糊不清。
\"要不要……\"露娜做了個敲門的動作。
茉劍堅決地搖頭:\"除非聽到槍聲。\"
露娜歎了口氣,繼續她的派對指南:\"其次,蛋糕一定要插蠟燭,讓壽星許願……\"
\"你確定要辦美式派對?\"
茉劍壓低聲音問道,眼睛不時瞟向那扇緊閉的病房門,\"紅狼雖然是美國人,但他老家在佐治亞州……那地方傳統得要命。\"
\"所以呢?\"露娜掏出隨身水壺抿了一口咖啡,\"他在國外待了八年,早該習慣國際化氛圍了。\"
\"問題不在這裡。\"茉劍調出平板上的一份資料,\"佐治亞紅脖子過生日,通常就是烤肉、啤酒和橄欖球。而在俄羅斯……\"
“怎麼了?”
“俄羅斯人相對來說會更低調一點,不過如果要辦派對的話,也不是不行,隻不過可能要按照他們美國人的標準稍微改改。”
\"所以……\"露娜小心翼翼地轉換話題,\"你打算怎麼辦派對?\"
茉劍從白大褂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清單:\"按他在波士頓最喜歡的那家酒吧風格布置。\"
她突然壓低聲音,\"但千萬彆提"驚喜"這個詞,佐治亞人對這個過敏。\"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露娜低頭擺弄平板,突然想到什麼:
\"你準備禮物了嗎?\"
\"當然。\"茉劍拍拍醫療箱,\"限量版馬卡洛夫手槍,1953年產。\"
露娜瞪大眼睛:\"這……不太合適吧?\"
她的目光突然變得柔軟,\"戰場上長大的孩子,對武器的感情你不懂。\"
窗外突然下起雨來,雨滴劈裡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一串串小型的爆炸。
走廊裡的溫度驟然降低,露娜不自覺地裹緊了外套。
\"說回派對,\"她努力集中精神,\"蛋糕定了嗎?要不要我幫你聯係一下特勤處?\"
\"芝士蛋糕,波士頓風味,希望中國人負責的後勤部門能夠像之前一樣繼續履行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