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貢船廠安全屋外圍,夜色如同一塊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絨布,沉沉地覆蓋著這片由鏽蝕鋼鐵構成的工業廢墟。
白日裡暴露的破敗管道和扭曲鋼架,此刻在稀疏的月光和遠處城市霓虹的映照下,投射出猙獰詭異的巨大陰影,如同蟄伏的怪獸骨架。
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鹹腥、鐵鏽的刺鼻,以及一種風雨欲來的、令人心悸的寂靜。
臨時拉起的多層警戒線閃爍著刺眼的紅藍警燈,將安全屋所在的巨大船塢區域嚴密包圍。
穿著黑色作戰服、佩戴保安局臂章的特工,以及部分身著香港警隊反恐特勤隊ctru)製服的警員,如同沉默的雕塑,依托著廢棄的集裝箱、龍門吊基座和混凝土掩體,構築起一道冰冷的防線。
紅外掃描光束如同無形的觸手,在黑暗中無聲地來回掃蕩。
無線電裡偶爾傳來低沉的確認口令,更添壓抑。
安全屋內部,氣氛同樣凝重。
露娜正快速將幾件便於行動的便裝塞進一個不起眼的運動背包,動作精準如機器。
駭爪則暴躁地收拾著她那堆寶貝電子設備,數據線被她胡亂纏繞,嘴裡不停地低聲咒罵:
“就知道沒這麼順!姓鄭的老狗鼻子比警犬還靈!露娜,紅狼和牧羊人那邊能頂住嗎?保安局那幫孫子可不好糊弄!”
深藍蜷縮在角落的監視終端前,眼鏡片上反射著多個監控窗口的畫麵,臉色蒼白,手指緊張地敲擊著鍵盤,試圖在外部天網係統中尋找可能的追蹤盲區。
“前輩……外圍的封鎖圈比半小時前又向內壓縮了五十米!他們好像在調集熱成像車輛!我們的熱能遮蔽塗層快撐不住了……”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
露娜拉上背包拉鏈,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聲音冷冽如刀:
“慌什麼。紅狼和牧羊人知道該怎麼做。他們倆就是誘餌,也是盾牌。執行b計劃,準備通道。”
她走到安全屋最內側的牆壁前,那裡看似是一整塊布滿鏽跡的合金板。
她將手掌按在一塊毫不起眼的、顏色略深的鏽斑上。
嗡……
一陣輕微的震動傳來,合金板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彎腰通過的幽深管道口,一股濃烈的、混雜著機油和塵土的陳舊氣味撲麵而出。
這是安全屋預留的、通往船廠下方廢棄維修隧道的最後一條緊急撤離通道。
“深藍,關閉所有非必要電源,隻維持最低限度熱能遮蔽。駭爪,帶上核心數據盤,物理隔離。”
露娜的命令簡潔有力。
就在駭爪手忙腳亂地拔下最後一個加密硬盤,深藍手指懸在總控開關上方準備按下時——
嗚——嗚——嗚——!!!
安全屋內部和外部的警報係統同時發出了淒厲到極點的最高級彆入侵警報!
刺目的紅光瘋狂旋轉閃爍!
“怎麼回事?!”
駭爪驚叫。
深藍猛地撲回監視屏幕,隻見外圍一個監控畫麵中,一輛沒有懸掛任何牌照、通體漆黑的改裝路虎攬勝,如同從地獄深淵衝出的惡獸,引擎發出撕裂夜空的狂暴咆哮,從船廠外圍一條早已被封鎖的、堆滿廢棄物的輔路上猛地撞了出來。
它根本無視前方層層疊疊的警戒線和閃爍的警燈。
甚至沒有絲毫減速。
龐大的車身帶著一往無前、同歸於儘般的瘋狂氣勢,狠狠撞飛了第一道路障和兩輛作為掩體的警用摩托車。
金屬扭曲、玻璃爆碎的刺耳聲響瞬間壓過了警報。
“敵襲!敵襲!”
外圍警戒人員的怒吼和槍械上膛的“哢嚓”聲通過監控麥克風清晰地傳了進來。
“不是哈夫克!不是鄭國雄的人!”
露娜瞬間判斷,眼神銳利如鷹,“這手法……是‘灰狗’!他們狗急跳牆了!”
黑色路虎撞開第一道防線後,沒有絲毫停頓,輪胎在泥濘的地麵上瘋狂摩擦,卷起大片泥漿和碎屑,如同失控的鋼鐵犀牛,直直衝向安全屋主體建築所在的船塢方向。
保安局和ctru隊員的火力瞬間傾瀉過去,子彈打在車身裝甲上濺起密集的火星,發出令人牙酸的“叮當”爆響,卻無法阻止其狂暴的衝勢。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輛瘋狂衝撞的鋼鐵猛獸牢牢吸引的瞬間——
安全屋另一側,靠近邊緣警戒線的一個相對薄弱的觀察哨位附近,兩個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一堆鏽蝕的管道後麵猛地站了起來。
他們沒有任何隱蔽動作,反而高高舉起了雙手,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引人注目的突兀感。
是紅狼和牧羊人。
紅狼扯開嗓子,用足以壓過引擎咆哮和槍聲的洪亮聲音大吼道:
“彆開槍!自己人!gti特戰乾員!我們投降!”
牧羊人則配合默契地、用一種刻意顯得驚慌失措的語氣對著最近幾個驚愕的保安局特工喊道:
“我們在這裡!彆讓那輛車衝進去!露娜!駭爪!還有那個工程兵深藍!他們都躲在裡麵!快!快派人進去抓他們!他們才是要跑的人!他們知道所有秘密!”
兩人的喊話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引爆了現場。
正在指揮攔截黑色路虎的港警們猛地回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高舉雙手的紅狼和牧羊人,又驚疑不定地看向依舊被黑色路虎瘋狂衝擊威脅著的安全屋方向。
巨大的混亂和認知衝突讓他們一時間難以決斷。
“抓住他們!”
一個ctru指揮官反應極快,立刻帶人撲向紅狼和牧羊人。
紅狼沒有任何反抗,任由對方粗暴地將他按倒在地,冰冷的槍口頂住後腦。
他甚至還側過頭,對著壓住他的特工,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語速極快地“交代”:
“聽著!露娜、駭爪、深藍!他們就在裡麵!但安全屋有後門!在……在船塢最西邊那個標著‘3號泵房’的破鐵門後麵!他們肯定想從那裡溜去碼頭!快派人堵住!彆管這破車了!那是障眼法!”
他報出的位置,與安全屋真正的緊急撤離通道南轅北轍。
牧羊人也被迅速控製,他配合地掙紮了兩下,對著另一個特工“焦急”地喊道:
“對!就是西邊泵房!露娜帶著硬盤!深藍帶著案卷!快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遠處的鄭局長聽著手下傳來的彙報,看著被按倒在地、看似“急迫”指證同伴的紅狼和牧羊人,再看了一眼屏幕上那輛雖然裝甲厚重但已被集火打得千瘡百孔、速度大減的黑色路虎,眼神閃爍。
紅狼和牧羊人作為威龍小隊的核心成員,他們的“指認”分量太重了。
而西邊泵房……確實是一個可能的撤離點。
“分兵!一隊繼續壓製車輛,抓活的!二隊、三隊!立刻包圍西邊3號泵房!一隻蒼蠅都不準放出去!”
大批港警和ctru隊員立刻如同潮水般,在震耳欲聾的警報和槍聲中,轉向船廠西側撲去。
隻留下少量人員看守被銬住的紅狼、牧羊人以及那輛基本癱瘓、冒著黑煙的黑色路虎。
安全屋內,駭爪看著監控畫麵上大批軍警呼啦啦湧向西側,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演得也太像了吧?!奧斯卡都欠他倆小金人!”
深藍則是一臉劫後餘生的呆滯,手指還僵硬地停在總控開關上。
露娜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但聲音依舊冷硬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