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戰場的另一端,在所有人視線和通訊的盲區,一道真正的幽靈正在無聲地行動。
無名。
在威龍組織第一次強攻穀倉失敗、傷亡慘重時,他就如同融入陰影的水滴,悄然消失了。
他沒有通知任何人。
覆蓋著泥漿和偽裝網的外骨骼,被他調節到了“靜默潛行”模式——
引擎核心功率降至維持基本生命體征的最低閾值,液壓係統鎖定,所有主動傳感器關閉,通訊模塊完全切斷。
他如同一條冰冷的、沒有生命的金屬爬蟲,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戰壕邊緣一條被炮彈炸開、積滿汙水的排水渠中。
汙水冰冷刺骨,混雜著油汙、血水和腐爛的惡臭。
無名將身體完全浸入汙水中,隻留下頭盔的呼吸管和觀察縫隙露出水麵。
他依靠外骨骼內置的、功率極低的被動紅外微光增強儀,在渾濁的水中辨彆方向。
動作緩慢到了極致,每一次在淤泥中挪動身體,都花費數分鐘,確保不發出任何水聲和泥漿攪動的聲音。
他關閉了所有可能產生電磁泄露的設備,甚至連心跳和呼吸都被外骨骼的生物反饋係統強製壓製到最低頻率。
排水渠蜿蜒曲折,連接著後方麥田的灌溉係統。
他如同最耐心的獵手,在黑暗中、在汙穢中,向著穀倉廢墟的後方,一點一點地匍匐前進。
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
頭頂不時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和密集的槍聲,泥水隨著爆炸的震動而蕩漾,汙水灌入頭盔縫隙,帶來冰冷和窒息感。
他全然不顧。
不知過了多久,排水渠的儘頭出現了一個鏽蝕的鐵柵欄,外麵連接著一個廢棄的機井。
機井位於一片相對低窪的麥田邊緣,周圍是半人高的、在戰火中頑強生長卻焦黃倒伏的麥稈。
無名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從排水渠出口滑出,身體緊貼著機井冰冷潮濕的磚壁。
他緩緩探出頭,頭盔下深色的護目鏡掃視著四周。
穀倉廢墟那龐大的、布滿彈孔和焦黑痕跡的輪廓就在前方不到一百米處。
這裡處於穀倉的後側,相對隱蔽,但能清晰地聽到穀倉正麵激烈的交火聲,甚至能看到穀倉高處射擊孔噴吐出的火舌。
他沒有立刻行動。
身體如同雕塑般凝固在陰影裡,與機井的磚石融為一體。
呼吸微不可聞。
他利用穀倉廢墟自身的陰影和倒伏的麥田作為掩護,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開始進行戰場測繪。
護目鏡內置的低功率被動掃描陣列無聲地工作著,如同最敏銳的複眼,將周圍的一切光線和熱源信息捕捉、分析、重構。
他不需要主動發射信號,隻接收環境信息。
目標:穀倉外所有可見火力點的精確位置、射界、可能的掩體薄弱點、以及周邊可供突擊的隱蔽路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穀倉正麵的戰鬥依舊激烈。
一架“毒蠍”炮艇機呼嘯著從低空掠過,機炮掃射的彈幕如同犁地般在遠處的陣地上炸開。
無名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任務上。
終於,穀倉外圍的關鍵節點在他的“視野”中被逐一鎖定、標記:
.50),射界覆蓋正麵大片區域。
穀倉後牆一個被炸開的豁口內,隱藏著一門自動迫擊炮的發射管,旁邊有彈藥堆積。
穀倉頂部一個相對完好的閣樓窗口,疑似狙擊手或觀察哨位。
連接穀倉和裝配站廢墟的一條半地下交通壕入口,有士兵頻繁進出,是增援通道。
……
以及……
在穀倉地基後側,一個看似普通的雜物堆放點,被動紅外掃描卻顯示出異常的熱源屏蔽和結構密度……
似乎是一個異常加固的掩體入口?
或者……
指揮所?
信息收集完畢。
無名如同緩慢舒展的毒蛇,極其輕微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覆蓋著外骨骼的手指,在臂甲內側一個極其隱蔽的物理信號發射器上,按照預設的複雜摩爾斯碼節奏,輕輕敲擊了幾下。
嗡……
威龍手腕上沉寂許久的加密戰術終端,突然發出極其輕微、隻有佩戴者才能感受到的震動。
屏幕上沒有任何文字信息,隻有一個代表“無名”的、極其微弱、不斷閃爍的藍色光點,出現在穀倉後方的麥田區域!
緊接著,一份加密的、極其簡潔的坐標數據包被強行推送到了威龍的hud界麵上!
威龍猛地低頭,看著頭盔視野中那突然亮起的、代表著無名生還和希望的藍色光點,以及那份標注著穀倉外圍所有火力點精確坐標的冰冷數據!
一股混雜著狂喜、震驚和更甚決絕的火焰,瞬間在他心中燃起!
死局之中,那無聲的暗影,終於撕開了一道通往勝利的縫隙!
初冬的寒風裹挾著硝煙與焦土的氣息,刀子般刮過斯梅代雷沃郊外的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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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i突擊小隊緊貼在穀倉粗糙冰冷的混凝土外牆下,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鐵鏽的味道。
不遠處,裝配站扭曲的鋼鐵骨架還在燃燒,濃煙翻滾著升入鉛灰色的天空。
子彈如同狂暴的金屬蜂群,撕裂空氣,不斷撞擊、崩碎在特戰隊員們藏身的牆體上,濺起陣陣令人心悸的碎石雨。
更遠處,哈夫克防線深處隱藏的迫擊炮依舊在沉悶地嘶吼,炮彈帶著死神的尖嘯落在他們來時的道路上,炸開一團團裹挾著凍土和血腥的泥浪。
“他媽的!這群混蛋的火力就沒停過!”
磐石狠狠啐了一口,試圖把嘴裡的泥腥味吐掉。
他蜷縮在穀倉牆角一個相對凹陷的位置,一塊巨大的預製板在他頭頂上方形成暫時的屏障,但每一次炮彈落地,地麵劇烈的震顫都讓他感覺自己像是風暴中的一片葉子,隨時會被連根拔起拋入深淵。
“閉嘴,小子!省點力氣,祈禱無名那家夥還活著!”
烏魯魯飽經風霜、布滿短硬胡茬的臉緊貼著冰冷的牆壁,粗壯的指關節因過度用力握著沉重的速射機槍而發白。
他那身厚重的外骨骼關節處發出細微的、不堪重負的摩擦聲。
通訊頻道裡一片刺耳的沙沙聲,間或有爆炸的轟鳴穿透進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著指揮官威龍手中那個巴掌大的戰術終端屏幕。
威龍半跪在牆根最靠前的位置,身體壓得極低,隻有深鎖的眉頭和緊抿的嘴唇透露出他內心的緊繃。
外骨骼的塗裝已被硝煙和泥土染得斑駁不堪,肩甲上幾道新鮮的彈痕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
終端屏幕微弱的光映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裡,仿佛沉靜的寒潭。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被無限拉長。
每一秒都像是一年那麼漫長。
突然,終端屏幕猛地一跳!
一個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信號艱難地穿透了強乾擾,一個代表著“友軍”的光點在屏幕邊緣艱難地閃爍著,位置正指向穀倉側後方的麥田深處!
緊接著,一串由極簡數字和字母構成的坐標信息如同微弱的脈搏,頑強地躍動在屏幕上。
“是……無名!”
露娜低呼出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握著rc15偵察步槍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小巧的外骨骼背架上,那副折疊起來的戰術反曲弓輪廓清晰可見。
“坐標確認!麥田深處,兩點鐘方向!距離……三百米!”
威龍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倒了周遭的槍炮轟鳴,“紅狼!標記!”
“收到!”
紅狼那標誌性的沉穩聲音在頻道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