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地島監獄徹底沉入了永恒的極夜。
鉛灰色的天空被厚重的、密不透風的黑暗所取代,隻有偶爾肆虐的極地風暴卷起漫天冰晶,在探照燈慘白的光柱中狂舞,如同億萬隻瘋狂的螢火蟲,發出淒厲的嗚咽聲。
刺骨的嚴寒仿佛擁有了實體,無孔不入地滲透進這座鋼鐵堡壘的每一個角落。
牢房內,應急燈的光芒顯得更加慘白無力,在暗灰色的軟包牆壁上投下漫長而凝固的陰影。
通風係統的嗡鳴被外麵風暴的咆哮襯得微不足道,隔壁“地獄黑鯊”雷斯那震耳欲聾的鼾聲,成了這無儘黑暗中唯一頑固的、令人煩躁的生命噪音。
牢門液壓鎖開啟的沉重“嘶嘶”聲,如同毒蛇吐信,再次打破了死寂。
兩名裹在厚重防寒製服裡、隻露出冰冷眼神的女獄警出現在門口,她們的防暴頭盔上凝結著白霜。
“千早愛音!出來!”
命令簡短而冰冷,不容置疑。
愛音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她正坐在軟包床邊,用指甲小心地修複著一個因反複使用而裂開的“主教”麵包棋子。
聽到命令,她緩緩抬起頭,額角那道蜈蚣般的傷疤在慘白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深棕色的眼眸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封般的平靜。
她默默地將那個裂開的棋子放進囚服內袋,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放一件珍寶。
“少佐!”
百武富江卻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
她剛剛結束礦井下長達十二小時的苦役,囚服上沾滿了暗黃色的放射性粉塵,臉上是洗不掉的汙垢和深深的疲憊,嘴唇因脫水和嚴寒而乾裂。
但此刻,一股強烈的、混合著屈辱和擔憂的情緒壓倒了一切。
她踉蹌著衝到愛音麵前,在冰冷的地麵上“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沉重的腳鐐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她仰著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愛音,聲音嘶啞而顫抖,帶著近乎哀求的意味:
“閣下!求求您……彆去了!那個畜生……他……”
富江的腦海中閃過無數次愛音被帶走後歸來時,那極力掩飾卻依舊殘留的蒼白、疲憊,以及囚服下偶爾露出的、不自然的淤青。
在這個等級森嚴又充滿暴力的地獄裡,女性囚犯,尤其是相對“溫順”且不用下井的愛音,早已成為警衛隊長伊萬諾夫滿足獸欲的獵物,這是公開的秘密。
富江自己也曾因激烈的反抗,被電擊、關禁閉,打得遍體鱗傷,最終因她不要命的反抗和極度的危險性伊萬諾夫也怕被這瘋女人咬掉一塊肉),才暫時“幸免於難”。
但愛音……
她選擇了隱忍。
愛音低下頭,看著跪在自己腳邊、因憤怒和恐懼而渾身發抖的富江。
她的眼神複雜,有無奈,有悲哀,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她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富江沾滿礦塵、粗糙不堪的臉頰,動作帶著一種超越囚籠的溫柔。
“富江君,”她的聲音很輕,透過呼嘯的風暴聲傳來,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平靜,“這不是選擇。是……被安排好的命運。”
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苦澀的弧度,“活下去……總需要付出代價。在這裡,尊嚴……是最廉價的奢侈品。”
說完,她不再看富江絕望的眼神,挺直了單薄的脊背,如同走向刑場的武士,沉默地跟在獄警身後,走出了牢房。
沉重的合金門在她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富江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
伊萬諾夫上校的辦公室,是這座冰冷監獄裡一個散發著腐朽暖意和權力氣息的孤島。
厚重的實木門隔絕了外界的嚴寒和噪音,室內彌漫著劣質雪茄的嗆人煙霧、濃烈的伏特加酒氣,以及……
某種令人作嘔的古龍水味道。壁爐裡燃燒著昂貴的焦炭,散發出乾燥的熱浪,與外麵零下四十度的酷寒形成諷刺的對比。
牆上掛著巨大的新地島監獄平麵圖和一張獵熊的合影伊萬諾夫咧著嘴站在一頭死去的北極熊旁)。
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旁邊卻放著一個銀質托盤,上麵是精致的瓷盤,盛放著烤得金黃的小羊排、點綴著魚子醬的土豆泥、甚至還有一小碟在極地堪稱奇跡的新鮮水果沙拉。
愛音被粗暴地推進來時,伊萬諾夫正靠在他那張寬大的、蒙著熊皮的皮椅裡,粗壯的手指夾著雪茄,眯著眼打量著獵物。
他穿著熨燙筆挺的高級軍官常服而非獄警製服),肩章上的上校徽記閃閃發光,臉上那道刀疤在壁爐跳躍的火光下如同蠕動的蜈蚣。
“啊,我的東方小夜鶯,你終於來了。”
伊萬諾夫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故作優雅的油膩感,他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椅子,那椅子同樣鋪著柔軟的皮毛,“坐,彆拘束。外麵凍壞了吧?喝點伏特加暖暖身子?”
他推過一個盛滿透明液體的水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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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音沒有坐,也沒有看那杯酒。
她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徑直走到辦公室角落那張熟悉的、鋪著厚厚絨毯的、如同手術台般的矮榻邊,背對著伊萬諾夫,開始沉默地解開囚服粗糙的紐扣。
動作機械,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冰冷的空氣接觸到皮膚,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伊萬諾夫貪婪的目光在她單薄的背影上逡巡,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愛音身後,帶著濃重酒氣和雪茄味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上。
“這才乖。”
他粗糙的手指撫上愛音裸露的肩膀,感受到她瞬間繃緊的肌肉,發出一聲滿足的輕笑。
“對了,”他似乎想起什麼,走到牆邊一個巨大的衣櫃前,打開,裡麵掛著幾件與監獄環境格格不入的、明顯嶄新且價格不菲的女裝。
他挑出一件酒紅色的、質地柔軟的羊絨連衣裙,一條厚厚的黑色保暖褲襪,還有一雙細高跟的黑色皮靴。
“下次來,換上這個。”
他像施舍般將衣物扔在矮榻上,“監獄發的那些破爛,配不上你的……嗯……氣質。”
愛音的目光掃過那些衣物,如同看著毒蛇的蛻皮,沒有任何波瀾。
伊萬諾夫重新坐回他的熊皮王座,點燃一支新的雪茄,煙霧繚繞中,他的目光落在愛音額角那道傷疤上,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隨意:
“你的頭,那個槍傷……怎麼樣了?還會痛嗎?或者……影響這裡?”
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意指精神狀況。
愛音係好囚服最後一粒扣子,動作沒有停頓,聲音平鋪直敘,如同在報告無關緊要的數據:
“報告長官。傷口愈合良好,無器質性病變後遺症。偶發輕微頭痛,不影響認知和執行任務。”
這是標準答案,也是她賴以生存的護身符——
證明她是一個“完好”的、有價值的“物品”。
“很好。”
伊萬諾夫滿意地點點頭,吐出一個煙圈,“例行程序。瓦西裡!”
他朝門外喊了一聲。
年輕獄警瓦西裡推門進來,眼神躲閃,不敢看矮榻邊的愛音。
“帶她去醫療室,做全麵體檢,特彆是婦科檢查。然後,”伊萬諾夫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藥瓶,扔給瓦西裡,“看著她把藥吃了。老規矩,確保‘問題’解決。”
那是一種強效的事後避孕藥,冰冷地宣告著每一次“交易”的必然步驟。
“是,長官!”
瓦西裡接過藥瓶,聲音乾澀。
愛音默默地跟在瓦西裡身後,走向那間散發著消毒水冰冷氣味的醫療室。
就在她彎腰,似乎要去整理一下不太合腳的囚鞋鞋帶時,她的動作極其自然地靠近了辦公桌旁那台正在工作的激光打印機。
打印機正“嘎吱嘎吱”地吐出一大摞還帶著餘溫的紙張,似乎是新一批囚犯的轉運名單和評估報告。
看守的警衛正背對著她,無聊地打著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