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zh2000自行榴彈炮的齊射,不是在黎明前喚醒他們,而是用純粹的暴力將他們從短暫的、淺薄的休憩中狠狠砸醒。
淩晨四點。
斯梅代雷沃郊外的天空依舊被濃重的硝煙和低垂的鉛雲死死捂住,透不出一絲天光。
隻有炮彈爆炸的閃光,像垂死巨獸痙攣的眼眸,在極致的黑暗中一次次刺目地亮起,瞬間照亮扭曲的廢墟輪廓,旋即又沉入更深的墨色。
每一次重炮的轟鳴都如同大地深處爆發的悶雷,裹挾著毀滅性的衝擊波,狠狠撞在戰壕的胸牆上,震得人牙齒打顫,五臟六腑都仿佛要移位。
掩體頂棚簌簌落下冰冷的泥灰和碎石,砸在頭盔上劈啪作響。
威龍猛地睜開眼,瞳孔在瞬間的炮火閃光中收縮。
沒有初醒的迷茫,隻有刻入骨髓的警覺。步槍,冰冷的金屬觸感瞬間驅散了殘存的睡意。
旁邊,紅狼、黑狐等人也幾乎同時驚醒,動作迅捷而無聲,迅速檢查武器、裝備。
空氣中彌漫的濃重血腥味、屍臭味、硝煙味混合著泥土的腥氣,冰冷地灌入鼻腔,提醒著他們身處何地。
戰壕裡負責守夜的隊員拖著沉重的腳步挪過來,麵罩下露出的眼睛布滿血絲,眼袋深重,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神。
他靠在一段炸塌的混凝土塊上,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頭兒……輪……輪換了。狗日的炮……沒停過……”
“辛苦了,去休息。”
威龍的聲音低沉有力,拍了拍守夜隊員的肩膀,觸手是濕冷的作戰服和堅硬的外骨骼。
那隊員點了點頭,幾乎是踉蹌著走向相對安全的角落,一頭栽倒在鋪著防水布的泥地上,瞬間就沒了聲息,不知是昏睡還是昏迷。
腳下的泥漿依舊沒過腳踝,冰冷粘稠。
經過一夜的炮火蹂躪和雨水浸泡,這泥漿的顏色變得更加詭異深暗,如同某種汙穢的沼澤。
裡麵混雜的東西也更加“豐富”:
破碎的迷彩布片、焦黑的金屬碎片、凝固的深褐色血塊,甚至能看到幾根慘白的、被泡得腫脹的手指從泥裡支棱出來。
每一次挪動腳步,泥漿被靴子帶起又落下,都發出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噗嘰”聲,仿佛踩在腐爛的肉堆裡。
濃烈的惡臭頑固地穿透了頭盔的過濾係統,直衝腦門。
“都吃點東西。”
威龍強壓下胃裡的翻騰,聲音不容置疑。
他從背負係統中再次取出幾包自熱口糧分發下去。
沒人有胃口,但所有人都默默地撕開包裝,機械地往嘴裡塞著冰冷的、味道可疑的糊狀物和堅硬的壓縮餅乾。
這不僅僅是補充能量,更像是一種儀式,一種在踏入下一個地獄前,強行維持身體運轉的必要程序。咀嚼聲在炮火的間隙裡顯得異常沉悶。
就在眾人沉默進食時,威龍按下了頭盔內置通訊器上一個特殊的加密頻道。
一陣輕微的電子嗡鳴和加密信號特有的“沙沙”聲後,一個沉穩、略帶沙啞但極具穿透力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仿佛近在耳邊:
“威龍,彙報情況。”
是趙將軍。
他的聲音透過強大的加密鏈路傳來,背景音裡隱約能聽到密集的、節奏更快的炮彈出膛聲——
那是己方rpp100120輕型迫榴炮群正在對哈夫克的炮擊進行凶猛的反擊,試圖壓製對方火力,為前線部隊爭取一絲喘息之機。
“將軍,目標陣地仍在控製中。人員疲憊,裝備有損,但士氣可用。”
威龍語速極快,聲音穩定,“敵方炮火持續壓製,強度未減。我方防空網尚能維持,但損失在累積。”
“嗯,預料之中。”
趙將軍的聲音沒有波瀾,帶著一種久經沙場的決斷,“齋藤老鬼把他的看家本錢都砸出來了。聽著,你們今天的任務:突入斯梅代雷沃城區核心,尋找並接應第71集團軍合成第85旅殘部。他們被困在‘老鑄造廠’區域超過48小時,通訊時斷時續,傷亡巨大,補給耗儘。他們是楔進敵人心臟的釘子,必須救出來!”
威龍的心沉了一下。
第85旅,以作風硬朗著稱的合成勁旅,竟然被打成了殘部?
齋藤的79旅團殘部在核心城區的抵抗強度,恐怕遠超預期。
“明白,接應85旅。”
威龍重複道。
“不止如此,”趙將軍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寒意,“根據多方情報交叉印證,齋藤文明的前沿戰術指揮部,很可能就在‘老鑄造廠’東南方向,原市政廳大樓或附近的地下掩蔽部。我要你們在接應85旅的同時,伺機確認其位置,如有機會……執行‘斬首’!”
“斬首?!”
威龍眼神瞬間銳利如刀。
這個任務的危險性和優先級瞬間拔高到了極致。
在敵重兵盤踞、巷戰絞肉機般的核心城區,不僅要救出被困友軍,還要尋找並嘗試乾掉敵人的最高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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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刀尖上跳舞,火海裡撈針!
“機會可能隻有一次,也可能根本沒有。視情況而定,首要目標是接應85旅,保存有生力量。但齋藤這條毒蛇的腦袋……價值連城。”
趙將軍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情報和空中偵察會儘力支援你們,但城區電磁環境複雜,乾擾極強,主要靠你們自己。任務簡報和最新城區敵情圖已加密傳輸至你的終端。威龍,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完畢。”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完畢!”
威龍沉聲回應,切斷了通訊。
他立刻點開戰術終端,屏幕的裂痕讓地圖信息顯得有些扭曲,但“老鑄造廠”區域和推測的“市政廳”位置被清晰地標記了出來。
一條代表預設滲透路線的虛線,在布滿紅色敵情標記的城區地圖上蜿蜒,顯得格外脆弱。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身邊一張張沾滿泥汙、寫滿疲憊卻依舊堅毅的臉。
“都聽到了?”
威龍的聲音在炮火聲中拔高,“目標:斯梅代雷沃核心區,‘老鑄造廠’!任務:找到第85旅的兄弟,帶他們出來!附加目標:找到齋藤文明的指揮部!上車!立刻!”
沒有多餘的動員,沒有慷慨激昂的口號。
簡單的命令就是最高的意誌。
所有人瞬間行動起來,抓起武器和裝備,踢開腳下的泥濘,快速向戰壕後方集結。
三輛迷彩塗裝、車體布滿新鮮彈痕和泥漿的zs25ng輪式步兵戰車早已轟鳴著引擎等在那裡。
這種8x8輪式戰車以其出色的公路機動性和強大的通訊指揮能力著稱,是快速穿插的利器。
然而,此刻看著它相對輕薄的側麵裝甲和車頂那門30毫米機關炮與履帶式的zbd25那厚重的複合裝甲和100毫米低壓線膛炮+反坦克導彈的配置相比,顯得如此單薄),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速度就是生命,裝甲隻能祈禱。
“媽的,這鐵皮棺材……”
烏魯魯低聲咒罵著,第一個拉開沉重的後艙門,一股混合著機油、汗味和金屬冷卻劑的氣味撲麵而來。他龐大的身軀費力地擠了進去。
“總比用腿跑強,老袋鼠。”
牧羊人嘟囔著,也緊隨其後,沉重的工程外骨骼讓戰車底盤都微微下沉了一下。
磐石、黑狐、駭爪抱著她那隻沉默的機械狼)、紅狼依次快速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