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龍巨大的身軀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失血、劇痛和極度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扶著身邊冰冷的石柱,劇烈地喘息著。
就在這時!
市政廳外,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如同雷霆滾過大地般的轟鳴!
那是無數重型引擎的咆哮!
是履帶碾壓地麵的轟鳴!
透過破碎的穹頂和窗戶,可以看到,在數碼城b區外圍的街道上,鋼鐵的洪流正滾滾而來!
無數的zbd25履帶式步兵戰車、zs25ng輪式步兵戰車,噴塗著第78集團軍合成第91旅的醒目標誌,如同不可阻擋的鋼鐵長城,正以碾壓一切的態勢,擊潰了所有試圖靠近支援的哈夫克殘餘部隊!
炮火覆蓋,機槍掃射,哈夫克的抵抗在這絕對的力量麵前如同冰雪般消融!
援軍主力,終於到了!
“威龍!我們的人!大部隊來了!”
磐石激動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威龍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徹底鬆懈下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他艱難地抬起巨大的金屬手臂,抓住自己那布滿裂痕、沾滿血汙和腦漿的頭盔邊緣,用力一扯!
哢嚓!
頭盔連接裝置鬆開。
威龍摘下了那頂沉重而破碎的頭盔。
冰冷的空氣瞬間湧向他布滿汗水、血汙、油漬和深深疲憊的臉龐。
雨水或是融化的雪水)順著穹頂的破洞滴落,衝刷著他臉上的汙穢,混合著嘴角尚未乾涸的血跡流淌下來。
他深深地、貪婪地呼吸了一口這混雜著硝煙、血腥、但終究是自由了的空氣。
他看到了。
在市政廳一樓大廳的入口處,在一群同樣傷痕累累、疲憊不堪卻眼神明亮的gti特戰乾員簇擁下,一個穿著同樣布滿彈痕和血汙的5外骨骼、被兩名士兵攙扶著的身影,正艱難地抬起頭,看向三樓平台。
是陳民濤中尉!
呼號“雪豹”!
他的頭盔也已經摘下,露出一張年輕卻寫滿滄桑和疲憊的臉,同樣沾滿了血汙和硝煙,但那雙眼睛,在看到威龍的瞬間,爆發出如同星辰般明亮的光彩。
威龍咧嘴想笑,卻牽動了嘴角的傷口,疼得他吸了口冷氣。
他拖著那條幾乎失去知覺、鮮血淋漓的傷腿,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扶著斷裂的樓梯扶手,沿著沾滿血汙的旋轉樓梯,向下走去。
每一步都伴隨著金屬關節的呻吟和骨骼的劇痛。
雪豹也掙脫了攙扶,踉蹌著,卻堅定地迎了上來。
兩個傷痕累累、浴血奮戰、從地獄邊緣爬回來的男人,在市政廳這布滿屍體、彈痕和毀滅的大廳中央,在無數戰士的目光注視下,在窗外震耳欲聾的鋼鐵轟鳴背景音中,終於相遇。
威龍伸出他那沾滿機油、鮮血和敵人腦漿的、覆蓋著金屬臂甲的巨手。
雪豹也伸出他那同樣布滿汙穢和傷痕的手。
兩隻代表著兩支浴血部隊、兩個不屈靈魂的手,在屍山血海之上,在燃燒的城市廢墟之中,在象征著重生與勝利的鋼鐵洪流轟鳴聲裡,緊緊地、用力地握在了一起!
沒有言語。
所有的血與火,所有的犧牲與堅持,所有的痛苦與榮耀,都在這無聲的一握之中。
握手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兩人的手臂都在微微顫抖。
仿佛要將彼此從瀕臨崩潰的邊緣拉回來,又仿佛在確認對方真實的存在,確認這從地獄中搏殺出的勝利並非虛幻。
然而,這耗儘全力的緊握,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威龍隻覺得眼前猛地一黑,仿佛所有的光線都被瞬間抽走,耳邊的鋼鐵轟鳴也驟然遠去,隻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嗡鳴。
支撐著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如同退潮般消失殆儘。
腿部那貫穿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混合著失血過多帶來的冰冷眩暈,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巨大的身軀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木,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倒。
幾乎同時,雪豹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一直強撐著的那口氣驟然鬆懈。
透支的體力、失血的虛弱、以及緊繃神經突然放鬆帶來的巨大疲憊感,如同山崩海嘯般衝擊著他的意識。
他隻覺得天旋地轉,雙腿一軟。
噗通!
噗通!
兩聲沉悶的聲響,幾乎不分先後地響起。
威龍如同小山般沉重的外骨骼身軀,重重地砸在布滿碎石、玻璃碴和粘稠血水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激起一片灰塵。
他麵朝下趴著,破碎的頭盔滾落在一旁,露出沾滿汙血和汗水的後腦,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徹底不動了,隻有背部裝甲還在隨著微弱的呼吸起伏。
雪豹則側著身子倒下,撞在旁邊一個翻倒的、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青銅文件櫃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的一條胳膊壓在身下,另一條無力地攤開在冰冷的地麵上,指尖距離威龍垂落的手掌僅有幾寸之遙。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雙眼緊閉,嘴唇毫無血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整個市政廳大廳,陷入了短暫的、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穹頂破洞處滴落的雨水,敲打在金屬殘骸和地麵血泊中發出的、單調而冰冷的“滴答”聲,以及窗外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履帶轟鳴與引擎咆哮,如同沉重的心跳,在宣告著勝利的降臨,也見證著英雄的倒下。
……
十一月的長沙,夜風已帶著料峭的寒意,無聲地掠過國防科技大學肅穆的校園。
校園禮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剛剛散去,留下滿地揉皺的節目單和幾縷殘存的硝煙味——
不是戰場那種,而是演講台上激烈交鋒後殘留的、屬於言辭與雄辯的硝煙。
禮堂厚重的大門隔開了內裡的喧嘩與外麵的清冷。
蘇媛獨自站在高高的台階頂端,像一株被遺忘在深秋的小樹。
禮堂巨大門廳裡的燈光在她身後投下長長的、孤寂的影子,一直蔓延到台階下冰冷的石板上。
她身上那套嶄新的陸軍軍官常禮服在燈光下泛著深沉的墨綠光澤,金色的領花和肩章微微閃爍,筆挺的剪裁勾勒出年輕軍人特有的英氣輪廓。
然而,與之形成微妙對比的,是那雙包裹在長筒襪裡、此刻正踩著一雙鋥亮製式黑色高跟鞋的腳。
腳踝纖細,鞋跟敲擊在冰冷石階上發出清脆又略顯單薄的聲響。
風從敞開的大門縫隙灌進來,帶著夜晚特有的濕冷,讓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那件同樣筆挺的深色軍官呢大衣。
大衣下擺拂過絲襪覆蓋的小腿,帶來些許摩擦的暖意,卻無法完全驅散心頭那份沉甸甸的失落。
她低頭,解鎖手機。
屏幕亮起,冷白的光映亮了她清秀卻有些疲憊的臉龐,眼底浮著一層淡淡的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