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格萊德的天空被厚重的鉛灰色雲層死死捂住,大雪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持續傾瀉,試圖埋葬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19公路旁的購物中心廢墟,儼然一座被鋼鐵和混凝土包裹的孤島。
儘管頭頂不時滾過雷霆般的悶響——
哈夫克部署在縱深地帶的pzrpp100120輕型迫榴炮集群正在進行著殘酷的遠程對射,更有城區深處哈夫克142“海馬斯”火箭炮間歇性的尖嘯撕裂長空,將死亡的火雨潑灑向gti特戰乾員可能藏身的區域——
購物中心內部卻彌漫著一種與外界炮火喧囂格格不入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凝滯。
威龍站在一處被沙袋和複合裝甲板重重加固的窗口射擊孔旁,側耳傾聽著外麵炮彈破空的淒厲軌跡和隨後炸開的沉悶巨響。
每一次爆炸的衝擊波都讓腳下的地麵微微震顫,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細密的灰塵。戰術步槍槍身,眼神銳利如鷹隼,穿透狹窄的觀察縫隙,掃視著外麵被狂舞的雪幕和爆炸煙塵籠罩的廢墟景象。
硝煙混合著雪粉的刺鼻氣味,頑強地鑽進防禦工事的縫隙。
“見鬼,又是‘海馬斯’……這幫混蛋的火力覆蓋就沒停過!”
一個正在用液壓支柱加固承重牆的年輕補充兵低聲咒罵了一句,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敢停頓。
汗水混著灰塵從他額角滑落。
“習慣就好,菜鳥,”旁邊一個臉上帶著舊傷疤的老兵沙啞地回應,他正將一塊沉重的防彈鋼板楔入牆體裂縫,“隻要沒砸到咱們頭上,就當聽個響兒。乾活!”
威龍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這群忙碌的身影上。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緊抿的嘴角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沉重,泄露了內心的焦灼。
出擊的命令遲遲未至,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他轉身,大步走向臨時指揮所深處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這裡堆放著備用通訊器材箱,信號相對穩定。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壓下胸中翻騰的戰場戾氣,從厚重的防寒服內袋裡掏出一個特製的、帶有加密模塊的軍用衛星通訊終端。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動解鎖,短暫的信號搜尋提示音後,屏幕亮起,一個熟悉而慈祥、卻難掩疲憊的麵容出現在畫麵中——
是他的養父,王老師。
“爸。”
威龍的聲音瞬間柔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戰場指揮官的冷硬外殼在這一刻悄然褪去。
“宇昊!”
屏幕那頭的王老師眼睛一亮,儘管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眼袋也浮腫著,但那份見到兒子的欣喜依舊真摯,“還在貝爾格萊德?聽著外麵動靜不小啊!”
老人家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背景隱約有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和模糊的廣播聲。
“嗯,還在老地方。”
威龍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炮打得熱鬨,我們這邊加固工事呢,安全得很。媽呢?她怎麼樣?”
他急切地問,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
王老師的笑容黯淡了些,鏡頭微微晃動,轉向病床的方向。
病床上,威龍的養母靠坐著,身上蓋著醫院的白色被子,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嘴唇也缺乏血色。
她看到屏幕裡的兒子,努力想綻開一個笑容,那笑容卻虛弱得讓人心疼。
“宇昊……”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病人特有的氣短,“媽沒事……老毛病了,你爸就是愛瞎緊張……”
她試圖輕描淡寫,目光卻有些閃爍,避開了威龍銳利的審視。
“媽,”威龍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不容回避的堅持,“您彆瞞我。爸,到底怎麼回事?”
王老師歎了口氣,將鏡頭轉回自己,壓低了聲音:“還在巴中這邊看,情況……不太樂觀。這邊的專家看了片子,說病灶有點……棘手。可能……過幾天得轉去成都的華西再看看,大概率……要動個手術。”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發哽,隨即又強打起精神,“不過你放心!你媽吉人自有天相!成都的醫療水平高,肯定能行!”
威龍沉默了。
屏幕的光映著他棱角分明的臉,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他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離家前那個黃昏,他和父親一起推著母親的輪椅在小區花園裡慢慢散步的情景。
母親那時雖然也病著,但精神尚可,會指著新開的花絮絮叨叨。
輪椅碾過落葉的沙沙聲,父母低聲交談的溫言細語……
那些平凡得近乎奢侈的畫麵,此刻像冰冷的針,紮在心上。
他怕,怕成都之後,這樣的畫麵就真的隻能永遠定格在記憶裡了。
“宇昊?”
王老師見兒子長久沉默,喚了一聲。
威龍猛地回過神,深吸一口氣,用力眨了眨眼,將那不合時宜的酸澀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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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他的聲音恢複了沉穩,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近乎固執的堅定,“您和媽……一定要好好的。我這邊您放心,子彈見了咱都繞著走。”
他試圖用輕鬆的口吻寬慰父親,“等貝爾格萊德這釘子拔了,我申請休假,回去陪媽做手術。”
“好!好!”
王老師連聲應著,臉上努力擠出笑容,眼眶卻有些發紅,“宇昊,你在前線,是為國儘忠!爸當年在老山前線,也是扛著槍,為了身後千千萬萬個家!咱們兩代黨員,為人民扛槍打仗,流血流汗,值!”
老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越硝煙歲月的自豪與鏗鏘,“今年過年……估計你又回不來了吧?沒關係!爸理解!你媽也理解!年夜飯,爸一定給你留好位置,擺上你那雙筷子!你幾個姐姐弟弟妹妹都在外麵跑,到時候我們一大家子人,隔著屏幕,也算團圓了!你媽說了,等你回來,咱們一起在家裡涮火鍋吃!”
“爸……”
威龍喉嚨發緊,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個重重的點頭。他轉頭看向鏡頭裡的母親,“媽,您好好養著,聽醫生的話,彆怕手術。等我回去。”
病床上的母親努力地笑著,眼神溫柔地包裹著屏幕裡的兒子。
“媽不怕……媽等著你回來。”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想緩解這沉重的氣氛,忽然話鋒一轉,帶著點母親特有的、小心翼翼的探詢,“宇昊啊……你……在部隊裡,有沒有……有沒有遇見合得來的姑娘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年就三十了……”
威龍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戰場上指揮若定的中校,此刻竟罕見地露出一絲窘迫。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嘴角牽起一個無奈的弧度:
“媽,這打仗呢……哪有功夫想這個。不過……”
他頓了頓,看著母親期盼的眼神,心軟了,“您兒子又不是木頭。要真有緣分到了……我也不是不能考慮,行了吧?”
母親的笑容似乎真切了幾分,剛想再說什麼——
滋啦——!!!
尖銳刺耳的電子噪音毫無征兆地爆發,瞬間淹沒了母親微弱的聲音。
屏幕上,王老師和母親關切的麵容劇烈地扭曲、閃爍,隨即被一片刺眼的、瘋狂跳動的彩色噪點雪花徹底覆蓋!
通話被強製切斷!
“操!”
威龍低吼一聲,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彈藥箱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金屬箱體凹陷下去一小塊。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團毫無意義的亂碼雪花,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幾乎同時,駭爪的身影如同靈巧的獵豹般從通訊區域另一側衝了過來,她手裡捧著的戰術平板屏幕正瘋狂閃爍著刺目的紅色警報光斑。
“威龍!‘天網’攻擊!哈夫克的‘天網’係統剛剛對全戰區所有可用頻段發動了無差彆高強度飽和阻塞乾擾!”
駭爪的聲音又快又急,帶著技術軍官特有的冷靜分析,但語速暴露了事態的嚴重性,“強度是之前的數倍!他們瘋了!這根本不是為了爭奪製電磁權,純粹是破壞!是掩蓋!”
她手指在平板上飛快滑動,調出複雜的頻譜分析圖,隻見代表敵方乾擾信號的紅色能量條如同瘋狂扭動的巨蟒,幾乎吞噬了所有通訊信道。
“情報顯示,哈夫克幾天前在黑山方向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突襲,需要電子掩護。這幫混蛋,就算突襲行動已經展開,也根本沒打算停止對我們的網絡絞殺!他們在用電子垃圾淹沒我們!”
她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冰冷的憤怒。
時間在壓抑的電子靜默和窗外永不停歇的炮火轟鳴中艱難流逝。
大雪似乎暫時收斂了狂暴的姿態,從狂暴的鵝毛大雪轉為細密如鹽粒的小雪,無聲地覆蓋著廢墟上一切猙獰的傷痕,將世界暫時塗抹成一片單調而冰冷的銀白。
購物中心內部,加固工事的金屬敲擊聲、特戰乾員們壓低的交談聲、發電機持續的嗡鳴,構成了背景的白噪音。
威龍靠在一堆沙袋上,閉目養神,但微微顫動的眼皮和緊握的拳頭顯示他並未真正放鬆。戰術步槍,動作一絲不苟,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黑狐則攤開他的皮質筆記本,借著應急燈光,用鉛筆反複勾勒著阿瓦拉山的地形草圖,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異常清晰。
無名依舊如同幽魂,蜷縮在遠離人群的陰影角落裡,隻有頭盔目鏡偶爾反射出一點微光,證明他的存在。
“滴……滴……滴……”
突然,威龍手腕上的軍用戰術終端發出了清晰而規律的蜂鳴聲,同時屏幕亮起,一個帶有最高優先級的加密任務簡報圖標開始閃爍。
所有特戰乾員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如同探照燈般打在威龍身上。
空氣中壓抑的凝滯感被瞬間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蓄勢待發的、銳利的緊繃。
威龍猛地睜開眼,眼中再無半分倦怠,隻剩下冰封般的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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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點開簡報,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也映亮了周圍幾張同樣屏息凝神的麵孔。
“任務來了。”
威龍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無聲的漣漪。
他快速掃過屏幕上的文字和戰術地圖標記,“目標,阿瓦拉山區域。任務性質:防禦確保。時限:立即出發。”
沒有多餘的解釋,也不需要。
特戰乾員們如同上了發條的精密機器,瞬間啟動。
“明白!”
黑狐第一個應聲,合上筆記本,動作利落地將它塞回貼身裝備包。
他迅速檢查身上外骨骼作戰係統的各個連接點,重點調整了胸掛武器平台的穩定性,接著從旁邊的裝備箱裡取出幾塊更高防護等級的複合陶瓷插板,手法嫻熟地嵌入胸甲前部的插槽,發出清脆的“哢噠”鎖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