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威龍放在桌上的軍用戰術終端屏幕自動亮起,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清晰的提示音。
不是刺耳的警報,而是一個代表著“待處理信息”的柔和黃點,在屏幕角落無聲閃爍。
威龍放下飯盒,用餐巾紙擦了擦手,拿起終端。
他的眉頭在解鎖屏幕的瞬間就微微皺起。
屏幕上顯示的並非來自旅部或更高層指揮部的強製命令,而是一則標注著“區域協同自願接取”字樣的任務簡報。
標題很簡短:
【盧瑟酒店區域清除敵方狙擊小組】。
簡報內容迅速在威龍眼前展開:
目標位置:
盧瑟酒店周邊廢墟坐標精確標定)。
該酒店位於a1公路與e75公路交彙的大型交通環島東南側約400米處,當前為雙方激烈爭奪區域標注為橙色衝突區)。
威脅評估:
確認存在至少一個哈夫克精銳狙擊小組,依托酒店高層及周邊複雜廢墟構築狙擊陣地。
過去48小時內,已造成我方穿越交通環島區域部隊含裝甲及步兵)嚴重傷亡,尤其對我方試圖建立環島火力支撐點的行動構成致命威脅。
任務要求:
滲透至目標區域,定位並清除敵方狙擊手及其觀察員。e)。
目標區域處於雙方火力覆蓋範圍,無穩固控製線;
交通環島為絕對死亡地帶;
敵方在該區域擁有重兵及預設火力點。
支援:
無直接火力支援承諾因該區域優先級低於核心進攻軸線);
可嘗試呼叫有限空中偵察視空域情況)。
威龍沉默地將終端遞給旁邊的紅狼。
紅狼幾口扒完飯盒裡的食物,粗粗掃過屏幕,濃眉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低聲罵了句:
“看上去不太好!”
黑狐接過終端,看得更加仔細,手指無意識地在地圖上盧瑟酒店的位置點了點,那裡距離他們所在的阿瓦拉山防禦點足有近十公裡,中間隔著大片敵我犬牙交錯的廢墟和那條著名的“死亡環島”。
“威龍,這任務……”
黑狐抬起頭,眼神銳利,“風險與收益嚴重不成正比。我們當前的核心任務是確保阿瓦拉山電視塔安全,建立穩固防禦。盧瑟酒店遠離我方主攻方向,是典型的‘釘子’區域,清除它對整體戰局影響有限。我認為……不值得。”
“不值得?”
紅狼把空飯盒重重往地上一放,發出“哐當”一聲,引得周圍士兵側目。
“黑狐說得對!環島現在是什麼樣子?昨晚路過奧洛瓦查公墓的‘景觀’忘了嗎?盧瑟酒店周圍隻會更糟!哈夫克在那裡布置狙擊手,就是故意釣魚!等著我們這樣的‘精銳’去咬鉤!我們的外骨骼能擋子彈,可擋不住155榴彈直接命中!”
駭爪此時也檢查完了機械狼,走了過來。
她沒有看終端,直接調出自己的戰術平板,手指飛快操作,瞬間調出了盧瑟酒店區域最新的衛星偵察雖然模糊)和電子信號熱力圖。
屏幕上一片刺眼的橙紅交織。
“紅狼說得沒錯,”駭爪的聲音冷靜,帶著技術軍官特有的數據支撐,“信號環境極其複雜,高強度電子乾擾持續存在。熱力圖顯示該區域有大量異常熱源聚集,無法有效區分敵我。我方滲透的成功率……基於現有數據模型,低於30。風險極高。”
她將平板轉向威龍,屏幕上冷酷的數字和混亂的熱點圖就是最有力的佐證。
威龍沒有說話,他走到巨大的破窗前,寒風夾著雪片立刻撲打在他臉上。
他眺望著盧瑟酒店所在的東南方向。
雖然被風雪和建築阻隔無法直接看見,但那片區域的天空似乎被更濃的硝煙染成了灰黑色,爆炸的閃光也更為頻繁。
交通環島……
1300重型無人戰車殘骸和“豹”3a8主戰坦克的焦黑骨架堆積而成的鋼鐵墳場,如同一個巨大的死亡漩渦,吞噬著任何試圖穿越的生命。
環島周圍的雪地上,那些姿態各異、被新雪半掩的gti特戰乾員屍體——
其中一些是頭部或胸口精準中彈,明顯死於狙擊
——更是無聲地訴說著那裡的致命。
套房內的氣氛變得凝重而壓抑。
爐灶裡燃燒的固體燃料發出輕微的劈啪聲,特戰乾員們停止了交談,目光在威龍、黑狐、紅狼和駭爪之間悄悄移動。
無名依舊坐在窗邊的陰影裡,仿佛這場爭論與他無關,隻是默默地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將空杯輕輕放在地上。
他拿起放在腿上的戰術匕首,用一塊沾了槍油的軟布,開始緩慢而專注地擦拭著那寒光凜冽的刀刃,動作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
“不值得……風險太高……”
威龍低聲重複著,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他的核心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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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狐的冷靜分析,紅狼的激烈反對,駭爪的數據支撐。
理智的天平已經清晰地傾斜。
為了一個並非核心目標、清除後也可能被迅速補充的狙擊小組,讓整個特戰小組去闖龍潭虎穴,這幾乎等同於自殺。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混雜著食物香氣和硝煙味的空氣刺入肺腑。
“但是……”
威龍的聲音有些乾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被硝煙籠罩的方向,仿佛穿透了風雪和距離,看到了那片死亡環島,看到了那些倒在雪地裡的、穿著同樣gti製服的冰冷身影。
“那些倒在環島周圍的兄弟……他們的血還沒冷透。那個狙擊手,還在那裡,像毒蛇一樣,等著收割下一個穿過那裡的生命。可能是第39集團軍強攻編組場的補給隊,也可能是第71集團軍試圖側翼迂回的偵察兵……”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我們的任務是防守阿瓦拉山,沒錯。但眼睜睜看著友軍在眼皮底下被一個個點名清除,而我們有能力……或許有能力去拔掉這根毒刺……卻因為‘不值得’而袖手旁觀?”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黑狐身上,帶著探詢,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煎熬。
黑狐迎著他的目光,眼神依舊銳利,但嘴唇抿得更緊了。
紅狼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想說什麼,最終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又摸出一根煙點上,狠狠吸了一口。
駭爪沉默地看著自己的平板,手指無意識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動。
爭論似乎陷入了僵局。
理智與情感,任務與袍澤,冰冷的數字與滾燙的鮮血,在呼嘯的風雪中無聲地角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爐火的光芒映照著每個人臉上複雜的神情。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幾乎要凝固空氣時,一個低沉、沙啞,仿佛許久未曾開口、帶著奇異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如同冰錐般刺破了沉寂:
“我們的任務,是結束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