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頰緊貼著同樣冰冷的槍托,呼出的氣息瞬間在托腮板上凝結成一層薄薄的白霜。裸露在手套外操作扳機的食指,早已凍得麻木通紅,每一次微小的扣動,都需要調動強大的意誌力去克服僵硬。
“砰!”
又是一槍。
槍身在她肩窩處傳來清晰的後坐力反饋,被外骨骼訓練形成的肌肉記憶完美吸收,槍口跳動極小。
瞄準鏡裡,代表彈著點的紅色光斑穩穩地釘在十環區域邊緣。
“嘖。”
蘇媛幾不可聞地咂了下嘴,對這個落點並不完全滿意。
極寒不僅凍僵了手指,也影響了槍管的細微形變和彈道。
她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強迫肺部吸入更多冰冷的空氣,讓因長時間專注而有些焦躁的神經再次冷卻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鬆開扳機,活動了一下幾乎失去知覺的右手手指,然後再次穩定姿態,眼睛重新貼上冰冷的目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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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旁邊不遠處的另一個射擊位上,李淩風同樣保持著標準的臥姿射擊姿態。戰術步槍,每一次擊發,那沉重得如同野牛衝撞般的後坐力,都讓他的肩膀在偽裝服下微微後挫,槍口噴出的火焰更大,硝煙更濃。
他射擊的節奏比蘇媛稍慢,但每一槍都帶著一種沉穩的力量感,瞄準鏡裡的目標靶心區域,不斷被大口徑彈頭撕開新的孔洞。
“砰——!”
李淩風打完一個彈匣,發出最後一聲沉悶的巨響。
他鬆開扳機,長長地呼出一口濃重的白氣,像一條疲憊的龍。
他費力地撐起身體,跺了跺凍得發麻的雙腳,活動著僵硬的肩膀和脖子,骨骼發出輕微的哢吧聲。
“這鬼天氣,手指頭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李淩風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東北口音,甕聲甕氣地在寂靜的靶場響起,打破了隻有槍聲的單調。
蘇媛也打完了手中的彈匣,rc15發出輕微的“哢嗒”空倉掛機聲。
她緩緩坐起身,摘下厚重的防寒麵罩,露出同樣凍得發紅、甚至鼻尖和顴骨都有些發紫的臉頰。
她用力搓了搓麻木的臉,又對著凍僵的手指嗬了幾口熱氣,但這點溫度瞬間就被寒風帶走。
“是啊,”蘇媛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也有一絲南方人特有的溫軟口音,在寒風中顯得有些微弱,“真沒想到,四川的冬天也能冷成這樣,雪還能下得這麼大。在海南,冬天連毛衣都很少穿,更彆說見過這麼大的雪了。”
她望著遠處探照燈光柱下飛舞的、如同銀色粉塵般的冰晶,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文昌老家溫暖潮濕的海風。
“海南?文昌?”
李淩風有些驚訝地轉過頭,借著探照燈的光亮仔細打量了一下蘇媛,“好家夥,天涯海角來的啊?難怪這麼怕冷!這點雪?小意思!”
他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寒夜中顯得格外醒目,“這才哪到哪啊?在我們哈爾濱,零下三十度那都是家常便飯!雪能埋半截房子!那才叫冬天!這兒?除了沒暖氣片,凍得人想罵娘,其他都挺好,空氣多乾淨!”
他用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做出一副享受的樣子,隨即被嗆得咳嗽起來。
蘇媛被他誇張的樣子逗得嘴角彎了一下,但寒意立刻讓她縮了縮脖子。“暖氣片……”她低聲重複了一句,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向往,隨即又被堅定取代。她站起身,跺了跺同樣凍得發麻的腳,走向旁邊堆放著彈藥物資的小推車。
“接著!”蘇媛從推車保溫箱裡拿出兩罐還帶著餘溫的功能飲料——
這是基地後勤在嚴寒條件下特意準備的。
她將其中一罐拋給李淩風。
李淩風穩穩接住,入手微熱,在這冰天雪地裡簡直是珍寶。
“謝了!”
他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大口,滾燙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帶來一股暖流,讓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呼……爽!蘇中士,剛才打得真不賴!rc15在你手裡,跟長了眼睛似的,又快又準!特彆是那幾槍連續速射,靶心都快被你打成篩子了!”
蘇媛也拉開自己那罐飲料,小口啜飲著,溫熱的液體稍稍驅散了體內的寒意。
才叫猛,一槍一個坑,看著都帶勁!穩定性控製得真好,那麼大的後坐力,落點還那麼集中。”
“嗐,熟能生巧罷了。”
李淩風擺擺手,語氣難得地帶上了一絲感慨,“不過說實話,你這進步速度,是真嚇人。才多久?剛來那會兒,看你穿外骨骼走路都跟剛學會似的,現在呢?戰術動作、射擊精度、戰場意識……哪樣不是拔尖的?雷頭兒眼光是真毒!”
他看向蘇媛的眼神裡,那份最初的審視和隱隱的不服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敬佩。
“隻是……笨鳥先飛,勤能補拙罷了。”
蘇媛輕聲說,目光落在手中溫熱的飲料罐上,指尖感受著那點微弱的暖意。
“其實,我一開始參軍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的聲音帶著回憶的悠遠,“就是最普通的步兵,想著能扛槍站崗,保家衛國就行。新兵連剛結束沒多久,就被扔到了科爾鬆前線……那地方,比這裡冷一百倍。”
她的聲音低沉下去,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冰封地獄。
“冰天雪地,炮火連天……活下來都難。當時腦子裡就一個念頭:乾掉敵人,活下去。打掉那幾輛坦克,純粹是被逼到絕境的本能……後來拿到一等功,被特招進國防科大,感覺像做夢一樣。更沒想到,才讀了一年,就被雷營長挑中,扔到這裡……”
她抬起頭,望向靶場儘頭被黑暗吞噬的山巒輪廓,“有時候半夜醒來,都覺得不真實。從一個隻想著活命的步兵,到要指揮一個空降營的副營長……這一步,邁得太大,也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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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淩風默默地聽著,臉上的嬉笑收斂了。
他理解這種跨越帶來的眩暈和壓力。
他灌了一口飲料,感受著暖流,沉聲道:
“快?是夠快的。但戰場上,機會和死神一樣,都不等人!你抓住了,那就是你的本事!科爾鬆那地方,我們倆都親自去打過,能活著出來就是英雄,能立功出來,那就是真龍!”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異常認真,“說實話,一開始看你,還是個小姑娘,又是科大生,還穿外骨骼,我老李他也隻是二十出頭而已)心裡是有點嘀咕的。但現在,我服氣!你身上有股勁兒,一股在冰火裡淬煉過、打不垮也凍不僵的韌勁兒!這股勁兒,比啥資曆都管用!雷營長挑你,挑對了!”
這份來自桀驁不馴的李淩風的真誠肯定,讓蘇媛心頭微暖。
她笑了笑,笑容在凍得發紅的臉上顯得有些蒼白:
“謝謝李中尉。其實,我一直很佩服你們這些老空降兵。跳傘、敵後穿插、特種作戰……對我來說,都是全新的領域。在科大那一年,學的大多是理論、是係統、是指揮藝術。可到了這裡,才知道真正的戰場細節,每一分每一秒的經驗,都是拿命換來的。”
她看向李淩風,眼神帶著求知的光,“就像剛才,你在風向突然改變、靶子晃動最厲害的時候開槍,還能保持那麼高的命中率,是怎麼做到的?是靠純粹的經驗預判,還是有特殊的呼吸控製技巧?”
李淩風沒想到蘇媛會突然請教這個細節。
他愣了一下,隨即咧嘴笑了:
“哈哈,這個啊?沒啥玄乎的!就是打得多了,手熟了!風怎麼吹,雪粒子打在臉上是啥感覺,槍托抵在肩窩的震動是啥節奏……這些東西,課本上可寫不出來!身體它自己記住了!”
他拍了拍自己厚實的胸膛,“至於呼吸?憋著!在最晃的那一下過去、感覺要往回擺的瞬間,屏住呼吸,心放空,手指頭自己就動了!就像……就像你餓極了聞到肉香,不用想,手就伸過去了!”
他用了一個粗俗但異常形象的比喻。
蘇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李淩風的話牢牢記在心裡。
她繼續問道:
“還有,上次綜合演練,你在雪地潛行,選擇的那條路線,為什麼是貼著那條結了冰的溪流走?那裡反射強,容易被熱成像發現吧?”
“嘿!問到點子上了!”
李淩風眼睛一亮,來了興致,“你看啊,那溪流表麵是結冰了,但下麵有水在流!水是溫的!雖然隻有一點點,但在零下二十多度的環境裡,它散發的那點微弱熱量,在熱成像儀上,反而像一層薄薄的‘暖霧’,能模糊掉貼近地麵移動的熱源信號!就像……就像你躲在一層熱乎的紗簾後麵!當然,動作得快,得輕,不能弄破冰麵暴露水流!這招,還是在東北老家冬天溜冰時琢磨出來的!”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兩人就這樣,在寒風凜冽、硝煙未散的靶場邊,借著探照燈慘白的光亮,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起來。
大部分時間是蘇媛在問,問得極其細致,從如何在暴風雪中保持方向感,到空降落地瞬間如何快速卸掉衝擊力避免受傷,再到複雜地形下小隊成員的戰術手勢配合細節……
李淩風則毫無保留地分享著他用汗水和傷痕換來的實戰經驗,用他那帶著濃重東北腔、時而粗獷時而精妙的語言,描繪著屬於空降兵這個特殊兵種的鐵血畫卷。
時間在專注的交流中悄然流逝。
靶場上空的寒氣似乎也被這熱烈的求知與分享驅散了些許。
李淩風看著蘇媛那雙在寒夜中依舊亮得驚人的、充滿了對知識渴望的眼睛,心中最後一絲因為競爭帶來的隔閡也徹底消散了。
這是一個真正渴望力量、渴望在戰場上守護同伴的戰士。
“蘇媛同誌,”李淩風的聲音變得格外鄭重,他指了指遠處綜合訓練場的方向,那裡明天將上演一場決定命運的角逐,“明天的選拔,咱們是對手。真正留給勝利者的位置,就一個。我李淩風,也想爭一爭!不是不服你,是當兵的,誰不想往上走,帶著更多兄弟打勝仗?”
蘇媛迎上他坦蕩的目光,清澈而堅定:
“我明白,李中尉。我也想贏。”
她的話語同樣直接。
“好!”
李淩風重重一拍大腿,“那咱們就約定好了!不管明天結果如何,誰贏了,那是誰的本事!另一個,必須心服口服!戰場上,咱們還得是能把後背交給對方的生死兄弟!行不行?”
“行!”
蘇媛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眼神灼灼,“一言為定!無論輸贏,互相尊重,戰場上,生死相托!”
兩隻同樣被嚴寒凍得通紅、卻同樣充滿了力量的手,在靶場刺骨的寒風中,在探照燈慘白的光暈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冰冷的戰術手套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沒有豪言壯語,隻有軍人之間最樸素也最鄭重的承諾。
這份承諾,比任何誓言都更沉重,因為它承載著對彼此能力的認可,也承載著未來戰場上同生共死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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