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對應的門鈴按鈕。
幾秒鐘後,對講機裡傳來一個溫柔而帶著警惕的女聲:
“誰?”
“送報的。今天的《萊茵郵報》有增刊。”
阿瑞斯的聲音低沉而平穩,說出約定的暗語。
單元門鎖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阿瑞斯推門而入,樓道裡彌漫著舊地毯和燉煮食物的混合氣味。
他走上二樓,在透出燈光的那扇深棕色木門前停下。
門沒有鎖,虛掩著一條縫。
他輕輕推開門。
溫暖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烤餅乾的甜香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外麵帶進來的寒意。
這是一個布置得簡單卻溫馨的小客廳。
米色的舊沙發,鋪著鉤花桌布的圓桌,窗台上擺著幾盆綠意盎然的常春藤。
牆壁上掛著幾幅色彩明快的水彩畫,畫著花朵和小動物,筆觸稚嫩卻充滿生氣。
客廳中央,暖黃色的燈光下,一個穿著淺藍色法蘭絨睡衣的小女孩正坐在地毯上,專注地擺弄著一個舊得有些掉毛的棕色泰迪熊。
她大約十一二歲,金色的頭發紮成兩個有些鬆散的小辮,臉色帶著大病初愈後的蒼白,但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卻明亮而清澈,像林間跳躍的小鹿。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她右側太陽穴附近,金色的發絲下,隱約可見一道粉紅色的、如同細長閃電般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耳後——
那是開顱手術留下的印記。
她似乎剛洗過澡,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牛奶沐浴露的香氣。
聽到開門聲,女孩立刻抬起頭,看到阿瑞斯,蒼白的臉上瞬間綻開一個大大的、毫無陰霾的笑容:
“阿瑞斯叔叔!”
她放下泰迪熊,想站起來。
“夏莉!”
一個係著格子圍裙、同樣有著金色頭發、麵容溫婉卻帶著一絲疲憊和憂慮的中年婦人聞聲從廚房快步走出。
她正是米莉亞姆·斯米,“蜂醫”羅伊·斯米的妻子。
她看到阿瑞斯,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但更多的是複雜的情緒。
她快步走到女兒身邊,輕輕按住她的肩膀:
“小心點,親愛的,你剛做完康複訓練沒多久。”
“媽媽,我沒事!你看阿瑞斯叔叔來了!”
夏洛特乖巧地沒有起身,但依舊仰著小臉,興奮地看著阿瑞斯,“叔叔,你看!泰迪今天‘做手術’了!我給他縫好了胳膊!”
她獻寶似的舉起那隻舊泰迪熊,熊的胳膊上歪歪扭扭地縫著幾針粗粗的白線。
阿瑞斯冰冷的麵容在踏入這間屋子的瞬間,似乎被那溫暖的燈光和女孩純真的笑容融化了一絲。
他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寒冷。走到地毯旁,他罕見地微微彎下腰,認真地看了看那隻被“手術”過的泰迪熊,用儘量平和的語氣說道:
“縫得很整齊,夏莉。你以後一定會是個好醫生,像你爸爸一樣。”
他的聲音雖然依舊低沉,卻少了幾分慣常的金屬質感,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聽到“爸爸”這個詞,夏洛特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亮起來,用力點了點頭。
米莉亞姆的眼圈卻微微紅了,她迅速低下頭,掩飾住情緒,轉身走向廚房:
“您坐,阿瑞斯先生。我給您倒杯茶,剛烤了點小餅乾。”
阿瑞斯沒有坐沙發,而是在夏洛特旁邊的地毯上盤腿坐了下來,高大的身形與小小的女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奇異地沒有違和感。
他脫下厚重的羊絨大衣,搭在沙發扶手上,裡麵是深色的高領毛衣和熨帖的襯衫,顯得隨意了些。
“叔叔,瑞典冷嗎?”
夏洛特抱著泰迪熊,好奇地問,“那裡真的有長著大角的駝鹿嗎?媽媽說我們要去的地方靠近森林。”
“比這裡冷一點,但屋子裡很暖和。”
阿瑞斯耐心地回答,從口袋裡不是藏武器那個口袋)變魔術般摸出一個小小的、用錫紙包著的巧克力球,遞給女孩,“至於駝鹿,森林裡可能會有。不過它們很害羞,看到人就會跑掉。”
他頓了頓,補充道,“到了那裡,會有人照顧你們。一個很好的阿姨,她家裡有隻很大的金毛犬。”
“金毛!”
夏洛特的眼睛瞬間亮了,開心地接過巧克力,暫時忘記了駝鹿的問題。
米莉亞姆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上麵放著熱氣騰騰的紅茶、牛奶罐、糖罐和一碟烤得金黃、散發著誘人甜香的小餅乾。
她將托盤放在圓桌上,看著阿瑞斯和女兒輕聲交談的畫麵,眼中充滿了感激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謝謝您,阿瑞斯先生。”
米莉亞姆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為阿瑞斯倒了一杯茶,加了牛奶,推到他麵前,“真的……非常非常感謝您做的一切。為了羅伊,也為了我們。”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她指的是阿瑞斯不僅安排了夏洛特在夏裡特醫療中心的高風險手術清除了那個致命的腦髓膠質瘤),更是在蜂醫家屬身份暴露、被迫轉入更深層潛伏後,費儘周折為她們母女偽造了近乎完美的身份,並打通了前往中立國瑞典的通道。
阿瑞斯端起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冷硬的輪廓。
“羅伊是我們的手足。照顧他的家人,是責任。”
他的回答簡潔而有力。
他放下茶杯,從大衣內側一個隱蔽的口袋裡,取出兩個深藍色的、印有金色皇冠徽記的小本子——
瑞典王國護照。
還有兩張製作精良、帶有防偽全息標識的哈夫克特彆通行證。
他將它們輕輕放在桌麵上,推到米莉亞姆麵前。
“護照和通行證。姓名、出生日期、背景資料都在裡麵,背熟它,然後燒掉原來的備忘。”
他的聲音恢複了特工的精準,“身份是來自荷蘭鹿特丹、丈夫死於工業事故的遺孀米莉亞姆·範德梅爾韋和女兒夏洛特·範德梅爾韋,申請前往瑞典延雪平市投奔‘遠房表親’。通關文件齊全,瑞典移民局那邊已經打點好,不會有問題。”
他指著通行證上複雜的電子芯片區域:
“通過哈夫克控製的邊境檢查站時,出示這個。掃描儀會讀取芯片信息,顯示你們是經過‘特彆審批’的、有‘醫療需求’指向夏洛特的康複)的過境人員。他們會放行,但不要多話,保持低調。”
米莉亞姆拿起護照,手指有些顫抖地撫摸著那光滑的封麵和燙金的徽記。
這小小的本子,承載著她們母女脫離險境、通往新生的希望。
她翻開屬於夏洛特的那一本,看著照片上女兒戴著可愛的毛線帽、笑容有些拘謹但眼神明亮的樣子這是手術康複後,在安全屋由特工化妝師拍攝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滴落在護照的塑料封膜上。
“謝謝……真的……”
她泣不成聲,隻能用最樸素的語言表達著洶湧的感激,“我會儘快收拾好……最多兩天……我們就出發。”
她看了一眼正小口啃著巧克力、好奇地翻看自己新護照的女兒,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她要帶女兒離開這片陰霾籠罩的土地,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待丈夫的歸來——
無論那需要多久。
阿瑞斯點了點頭:
“交通安排會有人聯係你。一輛‘紅十字會’標誌的麵包車,司機是我們的人。路線避開主要城市和軍事管製區。到瑞典後,聯絡人會接應並安置你們。”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比剛才又亮了一些,鉛灰色的雲層邊緣被染上了一絲極淡的金邊。
“保持警惕。出發前,不要離開這棟房子。有任何異常,用緊急頻道。”
他站起身,重新穿上那件深灰色的羊絨大衣,瞬間又變回了那個冷硬如鐵的柏林站負責人。
他走到夏洛特麵前,蹲下身,平視著女孩清澈的眼睛。
女孩也看著他,沒有害怕,隻有信任和一點點離彆的依戀。
“好好聽媽媽的話,夏莉。”
阿瑞斯的聲音放得很輕,“瑞典的森林很安靜,適合康複。等你完全好了,也許……就能看到真正的駝鹿了。”
“嗯!我會的,叔叔!”
夏洛特用力點頭,舉起手中的泰迪熊,“泰迪也會想你的!”
阿瑞斯伸出手,似乎想揉揉女孩的金發,但手指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那隻舊泰迪熊的頭。
他站起身,對米莉亞姆最後點了點頭:
“保重。”
米莉亞姆抱著女兒,含淚點頭:
“您也保重,阿瑞斯先生。願上帝保佑您。”
阿瑞斯沒有回應,轉身拉開了房門。
溫暖的燈光和烤餅乾的甜香被隔絕在身後,迎麵而來的是破曉時分更加凜冽的寒風和城市邊緣清冷的空氣。
他大步走下樓梯,深灰色的大衣下擺消失在單元門後。
身後,那扇透出溫暖鵝黃色燈光的窗戶,在逐漸亮起的、灰白色的天光映襯下,像一顆即將熄滅的、珍貴而脆弱的琥珀。
喜歡三角洲行動之第三次世界大戰請大家收藏:()三角洲行動之第三次世界大戰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